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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国》中女性意识的体现及矛盾性

2022-05-30史月云董红芸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2年8期
关键词:女儿国女性形象西游记

史月云 董红芸

内容摘要: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女性一直是众多作家着力探讨和塑造的人物形象。《西游记》中女儿国及其人物的描写使唐僧在取经途中偶遇了一段看似美好的爱情,这样的安排既凸显了女性意也表明了女性独立和争取自身权利的理想。而在女性意识萌发背后,也揭露了作者内心的复杂性和矛盾性。本文将从作品中女性意识的觉醒和作者身上的矛盾体现两个方面阐述《女儿国》,引发人们对于女性社会身份和地位的更多思考。

关键词:《西游记》 《女儿国》 女性形象 矛盾

唐僧作为西天取经师徒一行中的领导者,在西天取经途中被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在历经妖魔鬼怪之后的某一阶段,作者吴承恩却设计了一段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情节,极具深意。独立自主的女性形象深得读者的喜爱,而同时作者本身思想上的矛盾也得以展现。

一.女性独立和对爱情的自主追求

1.故事的开始——独立自主的女性v.s.脆弱的男性

女儿国中的女性自给自足,各司其职,自食其力。她们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和经济基础。封建纲常体制下男性为一家之主的地位被推翻。在整个国家体制上,女儿国中的女子训练有素,个性得到了全面的发展,柔弱却有自信。她们自给自足,有自己的国家和社会体系,完美胜任和诠释了各种社会角色。在这个完全女性的国度中,女性自助自主参与国家政治。在整个国家中,男性的缺失并没有阻碍到整个国家种族的繁衍兴旺,依托子母河水,适龄女子可以拥有决定自主生育的权利。整个国家一片祥和,没有宫斗和争权夺势。这些女性的形象并不似传统文学作品中对男性的唯唯诺诺的顺从,虽然再形象上依旧拥有女性的娇美,但却因自信、独立而显得格外鲜明。她们拥有的各种能力可以与男性比肩,尤其在自主生育这件事情上,女子对是否养育和幼女的数量有充分的决定权。这也侧面反映了女性希望在生活,工作中的各个方面摒除掉男性的存在感和影响力。毋庸置疑,这也是对当时传统社会理念中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传统地位提出的巨大挑战。相对来讲,唐僧师徒二人因误饮子母河水痛苦的描写和寻求解药的过程进一步强化了男性作为人类脆弱的一面,显得整个情节更真实。更为反传统文学的方面是,男性也可以怀孕生子这样的情节构思,在现实生活中只可能发生在女性身上,当发生在男性身上时,便会觉得十分滑稽可笑。这样的情节使得男性在身份上处于劣势和被支配的地位,男性主导的观念被颠覆。传统文学作品中男强女弱的形象受到冲击,男性更贴近人类的本性和本能。故事开端途经女儿国误饮子母河水意外怀胎,到催促孙悟空取落胎水打胎,出家之人常道不伤蝼蚁,这种杀生行为引起读者的质疑唐僧是否真为得道高僧。

2.故事的发展——果敢追爱的女王v.s.犹豫不决的唐僧

为顺利拿到通关文牒,唐僧听取了行者的建议和安排,为了尽快脱身,假意承诺女王留在女儿国,换取文牒成功后,立即脱身踏上取经之路。出家之人不打诳语,不可起色心贪念,最后的不舍和犹豫动摇了男性主导地位的尊贵和坚定,同时也引起读者了的共情。与一国之主的女王相较,她愿为心爱之人放弃皇位,甘为人妻,一方面来讲,作者的立意虽然仍然逃不出男性为主导的社会角色,但令人欣慰的是,女性开始有了自我意识的萌芽,她能够勇敢追求爱情,自主选择爱人,即便这种选择依然是希望男女共存的,但是女王所作的所有决定都是自主意识的结果。这种自由自主恋爱,婚姻自由平等是女性对婚姻家庭的美好向往。不管唐僧是否愿娶女王自主表达了愿嫁能嫁的决心和诚意。相较于传统的女性形象一直处于被动和刻板的框架中,女王的直率表白一反传统,从“委婉型”转变成大女主的“直白型”,从配角走向主角,深深地吸引了读者,无疑对封建社会中的男性也是有巨大的魅力和吸引力的。女性主动出击而非被动等待,颠覆了封建社会的伦理纲常,男性反而落于被动承受的地位。

在作品历次章回中,唐僧一遇到女性对自己示好便会刻意保持距离并表现出出家人早已斩断尘缘的姿态。这种厌女情绪直到遇到女王明显变成了犹豫。可见女王的形象对他来说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女王的美貌,德才兼备,始终保持正直正常正经的婚恋观,并没有使用任何非法手段迫使唐僧就范。女王的形象之所以受到人们的尊重和爱戴,与她善良的品行,高尚的人格是密不可分的。反观唐僧,被西梁女王看中意欲与之联姻毫无办法之际,听信孙悟空的计策骗取通关文牒,这种行为虽看似无奈,却也并非诚信和高尚之举;虽然是金蝉子转世之身,持斋受戒,德高望重,却在遇到女子真情告白前后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与大唐圣僧一心向佛不动凡念的形象大相径庭。男强女弱的社会角色被置换,女性开始拥有自主选择的主导地位。这种自主性对当时传统的婚恋观(三姑六婆,明媒正娶)是一种强有力的冲击,向人们传递了先进的婚恋观念,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形象。

3.故事的结局——善解人意为成全v.s.渐行渐远终惜别

在故事的结尾,唐僧去意已决,对女王拱手道别。很明显,对年轻貌美又兼具才华学识的女王,唐僧是有恋恋不舍的心情的。一直对于主要的男性角色唐僧而言,他的高大,正直,戒守清规,一心向佛的形象深入人心,而随着故事的发展,唐僧逐渐显示出人自然属性的一面,对于自身欲望的隐忍揭示了对于爱情来临时的退缩和懦弱,相反,女儿国国王对心爱之人直白的表达爱慕之情,强烈地衬托出女性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当爱情和承诺遭到婉拒,女王明知事不可为,也并未表现出强求之意。这种尊重爱人意愿的选择即便是男性也不一定能做到。虽然事实上,按常理,女王也是可以扣押唐僧迫其与之成婚的,但这个时候,女王宁愿成全对方同时也成全了自己。她的独立,善解人意成全了自己的爱情,也成全了唐僧的事业心和责任感。明知以后可能不會有又这样心仪的对象,她的心中充满不舍,但她心知即便留住唐僧的身也留不住他远行实现抱负的事业心。她宁愿主动割舍掉自己的情,让唐僧自己做出选择。两人从故事开始互不相识到慢慢有了交集,由经历种种情感上的切割到依依惜别渐行渐远,女王和唐僧达成了各自的追求,女性为主导的情感线也突显出来,至此,女性不再依附于男性,由传统的弱势配角地位反转成主动中心地位。可以想象得到,唐僧师徒离开后的女儿国再次恢复平静,女王也不会因情伤终日以泪洗面,女官们各司其职,依旧如故。男性的再次缺席并未对女性构成实质上的改变,传统的封建男权被颠覆和挑战。

故事中的唐僧更具有凡人真实的品行,从临别的表达和眼神,大量的心理活动,都暗示着他有着放不下的儿女情长的无奈,而为了西天取经的重任又不得不被迫斩断情缘,踏上西去之路。明明对女王心生爱意,因身份不可为之,却并未断然拒绝女王的倾慕之情,反倒一时踌躇不前,没有主见和坚定的信念。这些描述所塑造的男性形象不在高高在上,尊贵不可动摇。与故事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相较,高下之分自不必多言。

二.作者思想的矛盾性

作者在女儿国故事中表达了对女性的想法地位的重视,对女性的才华和智慧持欣赏的眼光,在当时的社会时代体现了其观念的进步性和超越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大时代的影响下,几千年男强女弱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在他的作品中也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

原著中对女儿国女子的描写在装扮上依旧是沿袭了体现传统女性柔美较弱的服饰,展现女性形体和娇媚之美。虽异于传统女性的形象,却依然是秉承了男性视角的娇弱之美,其中对女儿国国王的描写最甚。“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眉如翠羽,肌似羊脂。”师徒四人当中,以爱好美色的八戒的视角,更凸显了女儿国国王整个娇美动人的形象是完全符合男权社会的审美需求的。而女王更深得喜爱的原因远不止形象,整个故事情节中,女王虽爱慕唐僧,表白追爱,举止上从未越界,也没有恶意威胁。这与之前章节中女性妖魔形象完全不同。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褒扬女性自尊自爱,但从深层挖掘,这又何尝不是封建社会下儒家礼教对女性道德、行为、修养的规范和要求呢?在波伏娃的《第二性》中,“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1]由此可见,男性视角下对女性的审美是传统社会中男性压迫女性的象征和产物。女王夜邀唐僧赏国花,其中娇媚柔弱的仪态令唐僧也为之动心,慌乱不已。之所以大费周章留下唐僧,侧面说明女性是渴望男性的存在的,她渴望被男性占有和顺从。而女王提出只要唐僧愿意留下与之联姻便禅位于唐僧也表明女性愿意为男性牺牲,让出主导地位,顺从和听命于男性,这就是当时传统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的体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性的解放期待着男性的解放。[2]而事实上,唐僧立下的军令状,金蝉子转世的身份和肩负的重任都不允许他做到完全的自我解放。因而女性的解放也只是在多重束缚下的自由而已。

在爱情方面,唐僧的身份是大唐圣僧,肩负西天取经的伟大使命。而西梁女王,深处无人可触及的桃源之乡是集美貌、才华、智慧、财力、权力于一体的一个完美的女性存在。一方面,这样的人物设定表达了男性对女性的要求和渴望,女性要完美到符合自己所有的需求,善解人意,养在深闺,不抛头露面。而且,才子佳人历来是传统小说的爱情模板。女王虽对唐僧心怀爱慕之情,大胆表白,发乎情止乎礼,这些也都符合封建伦理纲常对于女性的规范。一定的自由无法改变封建传统道德理念的禁锢,女性依然是在圈内寻找自由的落脚点。

在等级观念上,西梁女国各女子各司其职,整个国家一派欣欣向荣,宁静平和的景象。这种社会等级制度无非也是脱胎于封建社会男性主导权的缩影,只不过完全调换了性别而已。而对于女王心甘情愿让位于唐僧只做贤内助的意愿,明显对于男性是尊崇的,顺从的,地位上逊于男性的。男性缺席的国度,女性表现地无所不能;当合适的男性对象出现时,她又立刻表现出男为尊女为卑的姿态,愿为心仪的男性退位辅佐管理国家。“(女人)由于居住、家务和经济条件及社会地位等原因,而仅仅依附于某个男人——父亲或丈夫”。[1]这种牺牲自己的独立人格甘愿成为贤妻良母的思想,是女性对自我身份认定的体现。如果男性出现,女性应该表现出脆弱和小鸟依人的一面。在她骨子里的思想深处,男人来主导这个社会管理国家再好不过了。在故事开篇整个国家里女性对于男性的出现表现出超常的热情,太师在传达女王旨意时也是笑意逢迎规劝唐僧,显然她们也未曾觉得这样的决定和想法有何不妥。这种自然而然的行事作风和“夫为妻纲”思想观念如此深入骨髓,与作者身处时代的观念和大环境是分不开的。

对于整个故事被作者设计成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难,旨在说明两个要点。其一,既然是取经道路上的阻碍,那么对于整个女儿国的经历便是不被褒扬和提倡的,作者在某种程度上也并不抱有肯定的态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女性的独立自主勇敢是带有欣赏的眼光的,但他并未擺脱封建社会男权主导的等级观念。在封建社会伦理纲常下的男性视角下的女儿国必然也带有封建社会本身的色彩和特点。其二,唐僧所经历的这一难并非妖魔鬼怪食其肉以求长生不老,而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唐僧一路上有徒弟保驾护航,斩妖除魔,但是女色却只能由自己内心控制,谁都帮不上忙。女王愿意禅位于唐僧,甘于退居幕后为他打理一切。女王的财,才,色,权,善解人意,对于拥有苦难身世的唐僧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3]从故事的结尾便不难看出,唐僧极有可能是动了一丝凡念的。唐僧虽为高僧,但他毕竟是凡人,对如此优质的女性自然也有倾慕和向往。这也是正常的两性需求。不过,如果他真的放弃取经,后果又将是什么呢?管理女儿国,与女王举案齐眉,相亲相爱。收获爱情的同时,他也许会考虑到,与他曾结拜的唐太宗会震怒之下发起战争,置两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介于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多年信奉佛法慈悲为怀还是内心的煎熬,他的爱情和事业终将遭遇重创。几经谨慎考虑之下,虽有万般不舍,唐僧也只能忍痛诀别。这个时刻的唐僧肩负着西天取经的使命,传经解惑的初心,他是高大的,高尚的;对于个人的得失的考量,爱情和事业的两难选择,他又是真实的,现实的。作者意欲烘托出唐僧取经路途的艰险和坚定不移的高尚品格,既不为女色扰乱初心,又胸怀大义抛舍个人得失以求普渡众生。在故事的结尾女王的结局也从侧面烘托了唐僧的高大形象,女儿国完全沦为男性存在的陪衬,女性依附于男性,男儿志在四方,所以不可以为女色所累。作者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观念得以展现。至此,女儿国这一难便已解。

与之前的蜘蛛精,白骨精等女性形象不同,作为邪恶的一方,女性多为裸露,凶狠狡诈,而作品中贤良温顺,受人爱戴的女性多符合基于男性为主导视角下的社会对于女性的期待。女儿国中塑造的女性虽妩媚柔弱又不失礼仪,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经过对女性的批判和质疑阶段,作者塑造的女儿国这一桃源之地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男性存在的影响,对于生活的热爱和追求,对自身权利的掌控和把握深刻体现了女性自主意识的萌发和觉醒,作者的女性主义意识也得以被唤醒。不可否认的是,八十一难中的女儿国一行被构思成凡人情难,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观,显然唐僧不是一般人,也的确是一个“英雄”或超脱凡人的存在。作者虽然对女儿国诸多女性的描写均是赞美褒扬之辞,这样的美好最终也不过是为了烘托唐僧的舍己为众生的高大形象做衬托而已。虽然在故事的结尾国王恳求唐僧留下,女性意识中仍然在寻求着两性存在的平衡,避免不了时代留下的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等级烙印。另外,整部作品中女性以三种形象出现,分别是仙子如观音大士,妖魔鬼怪如白骨精蜘蛛精等,还有凡间美人女王等。从对于整部作品来说,每一难的情节设计模式几乎是统一的,除观音外,主要女性出现的身份几乎都对唐僧的取经大业造成了阻碍和磨难,旨在表明女性对男性的事业没有积极作用,男性的成功需要摒弃女性这种负累。作者这样的构思是受时代和环境的限制,虽然女性在女儿国中实现了当家作主,但在大环境下女性自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女儿国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虚构的国度。作者女性意识的觉醒在当时是进步的,虽然体现了社会对于女性作用的逐渐认识和重视,但却无法完全摆脱传统男权意识的固化思维。

参考文献

[1]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14-15.

[2]曾鸣.女儿国:男权社会的反讽[D]. 成都:四川大学,2006:40.

[3]赵青.男权意识下的女性神话——《西游记》《镜花缘》的女儿国探析[J].琼州学院学报,2007(12).

(作者单位:燕京理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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