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珂

内容摘要：《猎罪图鉴》是近期最火爆的网络电视剧之一，它以新颖神秘的“模擬画像师”职业为切入点，通过“短平快的探案结构+社会议题的深度解构”打开了单元探案剧短剧赛道的新玩法，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获得对人性和善恶的思考。本文试从身份、叙事、伦理三个维度分析《猎罪图鉴》的独特之处。

关键词：《猎罪图鉴》 身份 叙事 伦理

2022年3月6日在爱奇艺和腾讯视频上线的单元探案剧《猎罪图鉴》，爱奇艺站内热度值破8926，腾讯视频播放量破5亿，豆瓣评分7，知乎评分9，猫眼全网热度榜TOP1，灯塔舆情热度TOP1……在微博上，#猎罪图鉴靠什么吸引人#、#猎罪图鉴家暴案#、#猎罪图鉴双男主#、#猎罪图鉴单元主人公群像#、#猎罪图鉴台词#、#猎罪图鉴#案件反转#、#猎罪图鉴#美女图鉴#等多个词条登上微博热搜榜，引发热议。该剧以新颖神秘的“模拟画像师”职业为切入点，改变了我国传统刑侦剧多以警察和法医、记者、侦探、心理师等较为常规的搭配习惯，向大众科普了并不熟悉的“模拟画像师”行业;该剧通过“短平快的探案结构+社会议题的深度解构”打开了单元探案剧短剧赛道的新玩法，剧中题材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获得对人性和善恶的思考。本文试从身份、叙事、伦理三个维度分析《猎罪图鉴》的独特之处。

一.身份

（一）模拟画像师职业

“你知道三岁画老吗？”这句话源自于刑侦题材电视剧《猎罪图鉴》的台词。三岁画老便是这部剧中男主角沈翊的特殊能力。七年前他因为这项能力，被有心人利用，导致一位警察牺牲。七年后他变成了一名有警职的模拟画像师，配合警方办案，针对受害者或者嫌疑人的描述画出犯罪分子的真面目。在涂尔干看来，为了避免社会容量和社会密度的持续增加所引发的人际竞争激烈化这种情况出现，人们倾向于避免过多人从事相似的工作，从而导致社会劳动分工出现。在劳动分工的社会中，医生、老师、警察等是比较常见的职业，而模拟画像师则不为大众所熟悉。其实，模拟画像师并不是现代化社会新生的职业。模拟画像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时期，《秦简·封诊式》中的“贼死篇”记述了尸体的体貌特征。利用画像捉拿罪犯有记载是在唐宋时期的“海捕文书”。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公安部组织开发了PZY-110型透明重叠组合人像仪;80年代中期，天津市、重庆市刑科利用五官模板的组合，得到与嫌疑犯相似的照片;90年代，随着计算机的普及，开发出了计算机模拟组像技术。本世纪以来全国模拟画像师的队伍不断扩大。

《猎罪图鉴》首次关注到公安系统中的模拟画像师，并全方位地展现了这一特殊职业的探案日常。剧中檀健次饰演的沈翊通过天才般的绘画能力和光影想象，展现了残影修复、三岁画老、整容还原等神奇技巧，帮助警方大破疑案。该剧导演刑键钧曾在访谈中说过，他希望有更多人关注、了解、理解、尊重模拟画像师这个职业。在很多人眼中，模拟画像师是一个很神秘、颇有距离感的职业，“以笔画罪恶，以笔探人心”是他们的职业信念。《猎罪图鉴》不仅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也普及了相关的模拟画像知识，给观众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二）女性主人公群像

在艺术作品创作中，女性人物被塑造成一个矛盾体是十分常见的现象。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经提出过，“女人是夏娃又是圣母玛利亚，她是偶像、仆人，生命之源、黑暗的力量;她是庄严沉默的真理，她是耍手腕者、饶舌者和谬误;她是治疗者和巫师;她是男人的猎物，他的毁灭者;她是他所不能成为的而又渴望的一切;是他的否定和他的存在理由。”《猎罪图鉴》多以女性视角切入案件，再次展现了女性议题的强大生命力。她们是犯罪者催化恶意的“因”，可最终的“果”又是由她们来承担。她们并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单纯的受害者。如剧中的褚英子为了保护那个监狱外的男人，一直不肯说出男人真实的相貌，她满心期盼那个男人来看她，这种失去自我的爱情令人唏嘘，可诱发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她之前伙同男人一起骗婚杀人，违反了法律与道德。她既是美的化身，也是恶的根源。

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发展，受教育程度的提升，女性地位得到了法律、人文道德的承认。但在现实生活中，社会话语权更多还是掌握在男性手中，女性的诉求往往很难被特别注意到。《猎罪图鉴》中女性的经历可歌可泣，她们的需求很大程度上并没有得到满足，从而导致了她们的“恶”诱发犯罪。如剧中的两个女人谋杀案，两个被家暴的女人，共同杀死了家暴自己的人。这两个女人是同一个男人的前女友和现女友，因为长期遭受家暴，用尽办法始终难逃梦魇，因此两个人共同设计，杀死了男友。被抓捕归案的时候，二人还在互相拯救。正如沈翊所说：“女人，能理解女人;女人，能保护女人。她们是共同抵抗邪恶势力的盟友，她们没有任何的忧郁和恐惧，她们拥有相同的灵魂。”在很多剧的设定中，人们往往会把女性塑造成男性的附属品，是一种“弱者”形象。《猎罪图鉴》揭示了女性诉求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可能会产生的问题，这都是现代社会需要关注并且注意的，这部剧让更多人懂得，女性也可以独立、自由，可以在深渊中互帮互助、互相救赎。

二.叙事

（一）短平快的探案结构

随着社会生活的复杂化，涉案题材的电视剧往往涉及到一些普遍关注的社会问题，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获得深刻的思考。以“内容”作为区分特征的话，涉案剧可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典型涉案剧，全剧以一个案件为主线，注重结构化;第二类是一般涉案剧，由多个案件组成线性叙事，更注重碎片化。

《猎罪图鉴》偏向于一般涉案剧，该剧共20集，共破获11起案件，每个案件都是独立的“碎片”，满足观众对这部单元探案剧的热情，即使最近纪念悬疑探案剧频出，也有不少高口碑、破圈之作，但以单元剧之姿杀出重围的仍在少数。在剧作《猎罪图鉴》里，往往有着许多紧凑快捷的剧情展现。它们并不会将故事的发展拖得太久。很多时候，是能够将故事演绎在较短的时间内去完成的。但该剧也把重点传达的模拟画像知识、案件发展、价值导向整合成一个完整的空间。它利用模拟画像师和警察的叙事线索，完整地展现了两位男主的主线走向。他们发挥各自的优势，去共同探案与破案，而两者之间，却也有起伏而曲折的人物关系。一方面，他们之间因为不和而萌生的宿怨是一种矛盾关系。另一方面，他们又要共同探案与破案，又属于搭档关系，因此，在矛盾中，又不得不配合、携手以及共进退。剧作在处理这种矛盾变化的关系时，采用了先矛盾、再配合、接着又对峙的发展关系去处理。让观众真切地感受到复杂浓烈的人世情感。

另外，《猎罪图鉴》并没有用罪犯的角度来叙事，而是从模拟画像师和警察的角度来展现公安系统高效科学的办案体系。如顶替学历绑架案，让人感慨那些“被偷走的人生”;AI诈骗案中众多被欺骗的老年人，足以引发现实的自省;家暴案里的两位女孩互相帮助抵御危机;三眼怪物案里沈翊最后释放的蝴蝶;操场埋尸案隐藏的校园霸凌等。《猎罪图鉴》猎的不仅是罪，更是人性中不易察觉的恶。在每一个需要选择的关口，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旋涡。唯有坚守本心，避免情绪极化，才能沐浴在法治的阳光下，享受自律带来的清风。

（二）社会议题的深度解构

从观众的反馈看，《猎罪图鉴》无疑是成功的。这部剧聚焦了当下热点问题——家暴、电信诈骗、信息安全等，这种现实与艺术相结合的处理手法将社会黑暗面展现无遗。《猎罪图鉴》中大部分案情虽有原型，却依然勾起了观众内心深处的不忍和惋惜。像陈铭峰被偷走的身份，如果他没有被冒名顶替上大学，那他是不是也会和期待的一样，过上更好的生活，有幸福的小家，经济独立，甚至光鲜亮丽、大好人生一片精彩。可惜现在的他只能在四方的牢笼里，困住他一辈子。像长期遭受校园暴力的女生任晓玄，以为找到了自己爱的男孩子，找到了自己生命里的光，后来却得知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也是女生，愤而自杀。理想信念的崩塌，对于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像柳小叶被猥亵案，柳小叶因为童年时期被兴趣班老师猥亵，父母没有选择报警。成年后她再一次被迷奸，父母才明白原来童年经历早就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阿德勒曾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电信诈骗案中，沈翊的老师以为自己的儿子有难处需要用钱，结果被骗子合成的假视频骗走了一辈子的积蓄，最后沈翊的老师和师母一起跳海自杀了，留给观众更多的是后怕。如今换脸软件比比皆是，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觉得有趣才换着玩儿。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防不胜防，而且专挑不太懂的老人下手，谁家里都有老人，老人家不能识别视频真伪，很容易上当。很多人辛苦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被骗了，骗钱又伤人，骗子没有一点良知，提高防骗意识也是每一个人应该正视的事情。

《猎罪图鉴》的每个案件最后基本都不了了之，好几个案子都没能看到罪犯被绳之以法，更别提后续故事的跟进。只因为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故事内容可以很唏嘘，但现实往往会更残酷。并不一定所有的案子都有一个结果，国家的法律也在不断完善。笔者认为这大概是导演想传递给观众的信息吧。在《猎罪图鉴》中我们看到的是社会黑暗面的缩影，因此才会更加庆幸我们的生活中处处充满阳光。

三.伦理

近些年荧幕上大行其道的探案剧是高科技加持的干探，是超常规的浪漫主义式破案。而《猎罪图鉴》是对探案剧的一次重启，剧中每一个案件都遵循现实主义的破案手法，更接近真实的警察办案，不故弄玄虚搞噱头，一切以现实逻辑和工作流程出发。真实的探案或许有灵光一现的助力，但脚踏实地的办案才是常态。虽然如此，但导演并没有停留于机械的形式主义拍摄，在破案过程中，充满着人文关怀精神，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获得对人性和善恶的思考。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我国的社会主义法治化进程也在不断加快，法律法规和司法系统逐渐完善，在这一过程中，个体的独立、自由、利益要服从于国家整体的利益。以《猎罪图鉴》为例，整容医院院长梁毅通过整容为借口，在密室里迷奸女客户，并拍下视频威胁。设计师蒋歌想要离开，被梁毅用视频威胁，出于私欲和贪欲，蒋歌杀了他。在沈翊和杜城等人的努力下，成功抓获凶手。电信诈骗案中，沈翊的老师以为自己的儿子有难处需要用钱，结果被骗子合成的假视频骗走了一辈子的积蓄，最后沈翊的老师和师母一起跳海自杀了。骗子没有一点良知。沈翊借助科技，加上自己的专业知识，将骗子成功缉拿归案。最后一个案子，也是始终贯穿全剧的雷队被杀案，经历了杜城被栽赃、被怀疑，排除万难后，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桐城公司创始人陈舟。陈舟一边干着拐卖人口的勾当，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一边开着科技公司，打着窃取全桐城800万人隐私数据的主意，意图控制整个桐城。但是正义就是正义，技术不是万能的，陈舟以为自己有技术保驾护航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杜城和沈翊早已看穿：“技术再先进，也代替不了人脑对复杂人性还有对事物最细微的洞察”，“你妄想践踏着别人的生命登天成神，最后的下场一定是坠落成尘。”法律的尊严是不容践踏的，剧中的真凶都是因为违反了法律、阻碍了法制化建设的进程，最后被绳之以法。在法治社会中，个人的独立、自由、利益的实现要以整体利益为前提，否则，一旦触犯了法律必将受到严惩。

中国是个典型的伦理型社会，我们的民族血液中含有“惩恶扬善”的因子。因此，在传统的伦理理念中，犯罪分子代表着“恶”，必须被打在耻辱柱上永不翻身。犯罪行为固然令人生厌，但剧中沈翊并没有将犯罪分子作为恶的象征加以鞭笞和炮轰。七年后的沈翊身上没有了玩世不恭的浪荡气质，他不仅是温柔的，而且是纯净的。他的温柔和纯净都是打开人心非常好的钥匙。他的细腻是工作赋予他的，但同时，更是他的天性。他有非常敏锐、理性的一面，但是，他更是善良的，柔软的。他和别人对话的时候，从来没有居高临下，哪怕坐在他对面的是犯罪分子。在《猎罪图鉴》中，罪犯并没有全部被定义为世俗意义上的恶人。如家暴案中，一个被长期家暴而逃离的女人和家暴男现任女友合力将家暴男杀死。一个刑事案件，犯罪是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然而故事的本身却透露着温情。两个女人合力杀人，却因为现任女友怀孕，前妻决定一人顶罪。故事的最终，她们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两人在警局碰面后，女友对前妻说了一句，谢谢。前妻莞尔一笑。随后，她们二人将各自面对法律的制裁。这大约是会令所有女性都为之动容的感受，是一种女人们之间彼此理解，相互包容的感动。虽然二人导致了人命事件的发生，违反了法律，但单纯从善恶的角度对其定义，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并不能简单将其定义为人性之恶。

然而，无论是否有理由，都不能逃脱法律的审判。在法律中，有罪与无罪仅对犯罪事实进行评估，而不是对一个充满血肉的人进行定性。《猎罪图鉴》中有很多犯罪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可他们杀了人触犯了法律，是法律规训下的有罪之人。但坏事不是恶人的专属，一个人也无法用“非善即恶”来定义，《猎罪图鉴》对犯罪分子形象的塑造是对传统善恶观的一种颠覆。作为现代社会中的独立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的复杂性。该剧的诸多案件取材于现实生活，投射出当下人们真实的生活和精神面貌。《猎罪图鉴》从罪与恶两个维度进行审视，剖析了人性的复杂与阴暗。

这部剧将模拟画像师这个群体推到大众面前，揭开了他们神秘的面纱。让大家知道“三岁画老”并非危言耸听，模拟画像师是警察中的“大熊猫”，是“最强辅助”。他们以笔画罪恶，以笔探人心，用手中的画笔画出正义“最准确”的模样。看探案剧，除了环环相扣的逻辑，更核心的看點其实是背后的现实映照与人文关怀。一部探案剧在真凶认罪伏法后，观众还能获得什么、思考什么、探讨什么？《猎罪图鉴》用大量的社会议题和女性视角的融入给出了答案。

参考文献

[1]社会分工论[M].三联书店，（法）埃米尔·涂尔干（EmileDurkhem）著，2000.

[2]第二性[M].中国书籍出版社，（法）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deBeauvoir）著，1998.

[3]周洁.模拟画像师：警队“大熊猫”[J].人民公安，2020（01）：6-11.

（作者单位：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