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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有生煎

2022-05-30徐群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2年11期
关键词:小舅舅煎锅肉馅

徐群

生煎馒头俗称生煎,是江南的一种地方小吃,类似于北方人的锅贴和台湾的“水煎包”。友相生煎的包子,面软汁浓,肉鲜底脆,咬一口充满了葱香、肉香和芝麻香。友相兢兢业业,技艺越做越精到,日子久了,他的生煎滋味竟声名远播。

出锅时,友相会用锅铲在生煎锅沿上敲打出“当当当”的节奏,入耳又好听。吃客们偱声过去,围在长方形的案板周围,一个个报出自己需要的数量:我四个,我六个,给我八个,十个……因为大都是熟客,报完数,人们便将钱扔到案板上,然后自己找回零钱。友相拿出一叠干荷叶,摊在手掌上,一个个铲好生煎递给他们。那些人拿好生煎,倒点米醋,或站,或蹲,或在河边的栏杆上坐着吃。有时忙上一阵,生煎还没卖完,见来客少了,友相会“当当当”再敲一遍招揽顾客。

夏天的晚上,友相也摆夜摊,为的是那些街坊四邻的老顾客们。午夜,木桥上乘凉的人,肚皮咕噜咕噜叫了,整条街都关门了,要想吃点宵夜,唯包子友相的生煎莫属。那时候,绝大多数人吃不上大鱼大肉,生煎的食材也很纯正,没有假冒伪劣的替身,肉鲜葱香,面粉筋道,有人一口气吞上八到十个也不算多。

当夜风中飘来生煎的香味,随后听到“当当当”铲子敲击锅沿的声音,食客们就知道包子友相的生煎出锅了,众人聚拢在生煎摊前,满满一锅生煎,有时候五六分钟就见了底。

生煎这种食物就常常在我的闲暇时光,“霍”地从我脑海里跳出来,活色生香。

每次去外婆家,一向俭省的外婆早上总要带我去买生煎吃。走出外婆家的两扇黑漆漆的大门,是一条窄窄的石板小弄,走出弄口,走過一座颤巍巍的木桥,桥堍对面就是供销社的一爿饮食店。饮食店里除了供应大饼油条之外,还卖豆浆生煎。

现煎现卖的生煎才是最好吃的。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排队买生煎的人歪歪扭扭的队伍。外婆便去排队买生煎了。我坐在长条凳子上,仰着脸不时张望一下,贪婪地嗅着从生煎锅里飘来的阵阵香味儿。见外婆端着生煎走来,我急吼吼地站起身来。外婆用筷子将生煎夹破,用嘴使劲地吹凉,我一口面皮一口肉馅地吃起来。待我将皮、馅统统吃完,外婆又把那金黄的底板送到我嘴边。如此,一个美好的早晨便开始了。那时候,能吃到香脆带有肉馅的生煎包,绝对是件奢侈的事情,外婆给我的待遇,也常常惹起比我才大几岁的小舅舅的羡慕嫉妒恨。时至今日,说起此事,小舅舅还念念不忘。

后来,我独自去河对岸的饮食店买生煎、吃生煎。我跟在慢慢蠕动的队伍后面,眼盯着生煎师傅和他的生煎锅。生煎在油锅里膨胀,发出吱吱的声音,排队的人伸长脖子,我忍不住偷偷咽了几下口水。当油腻腻的木盖揭开,一股白雾和焦香味弥漫四周,眼看着生煎们被师傅从锅里一个个铲出,直接端到客人面前,我的心兴奋得快要跳出来了。谁知快轮到我时,前面那个人把剩下的生煎都包圆了。我又气又恨,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在时间的打磨下,当初那个陪我去吃生煎的人已经逝去,她的样子也变得模糊不清,但她陪我一起吃生煎的场景,还深深地印在我心头。

许多年后,我又坐到了这家无名小店的方桌前吃生煎了。夹起一个生煎,蘸一点醋,先吃面皮,然后是肉馅……馅鲜汁满,皮薄底脆。哦,还是从前那个熟悉的味道。我有些满足地笑了,看外面等着生煎出锅的众生相。店外面,那些大人手牵着背个老大书包的孩子,焦急地等在炉边,十几双眼睛盯牢师傅的每个动作。

生煎师傅也是店老板,将一只只雪白的小馒头在锅底排列整齐,淋两勺菜油,煎一面,翻个身,直至双面金黄,然后泼半碗水。只听到“吱啦”一声,无数细小的油珠四处乱溅,一股香喷喷的蒸汽冲天而起,赶紧将木盖盖上,不时手垫抹布把住锅沿转几圈。约莫一二分钟,生煎师傅揭开厚厚的木盖,随即撒上一把葱花,再撒一些芝麻,然后起锅。刚出炉的生煎,最具烟火气,瞬间就被抢光。买到生煎的人,提着还烫手的生煎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没买到的只有心灰意懒地等待下一锅了。

生煎、油炠粉丝汤或一碗豆浆,抚慰着我们日益娇贵的肠胃,简单至极,但也美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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