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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巨即大我所欲

2022-05-14吉林周湘

垂钓 2022年4期
关键词:竹棍鱼鳔鱼线

文/吉林·周湘

没过多久,水面的雾气散去,能见度恢复了。二人放眼望去,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他们看到水面下隐约显现的硕大黑影——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一群头朝着一个方向,像潜艇一样潜于水面之下安静地晒着太阳的超级大鱼,目测可见的鱼身长度达1.2~1.5米。

我从小就对鱼,尤其是大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追溯起来,我最早的记忆就是一条大鱼。那是1972年,我四周岁那年的春节,爷爷起早买回一条大鱼,我清晰地记得那条鱼的模样,但当时并不认识它的品种,后来我才确定,那是一条胖头鱼,一条比四岁的我还高的大鱼。

看着那条冻得硬邦邦的大鱼,我打心底喜欢。在我的要求下,大鱼以头朝下的姿势被爷爷吊在厨房里,我整个上午就蹲在它跟前静静地端详它,还不时抱抱它,和它比一比身高,直到大鱼慢慢开化,爷爷不得不把它放进仓房里重新冻上,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要去冰冷的仓房中看那条鱼,如果没人叫我,我能围着它守上一天。

后来,那条鱼被吃掉了,没人吃的鱼鳔被我保留了下来。那是一个1尺半长、比香瓜还粗的鱼鳔。我把它挂在房子外面的高处,向所有我认识的——不论是大人还是小朋友显摆:“看,我有个大鱼鳔,比你家的鱼还大!”一个月后,鱼鳔风干、腐坏了,被我埋在菜园子里,关于那条大鱼的所有痕迹由此彻底消失。

后来,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每晚睡前都要在被窝里缠着爷爷,一遍又一遍地问:那条鱼有多重多高(长)、有没有一百岁、很多年过后能不能成精……尽管爷爷给我的答案我早已知晓,可我依然一次又一次地认真询问,反复听着重复的答案也不失望。直到有一天,爷爷给我讲了另一个故事。

男孩儿的大鱼梦

大家伙出水在即

早年的底钩

爷爷年轻的时候卖粮食,赶上冬天辽河封冻,冰面就成了过河的捷径,卖掉粮食后的空载车也都走辽河。为了防滑,有人用高粱秆、玉米秆在冰面上铺出一条路来。一年开春的时候,一个车把式想赶着马车继续走这里,可是到了河边,他犹豫了,毕竟已经开春了,河边的积雪已经化出一些个小水洼,冰层的承重能力令人担忧。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他远远看到那条由高粱秆铺就的“临时马路”剧烈抖动起来,随后轰隆一声巨响,数捆高粱秆连带着大块儿的浮冰一齐飞上半空,冰面上顿时出现一个方圆数丈的窟窿,紧接着一条硕大无朋的黑色脊背一闪而逝。当冰块、高粱秆下落的时候,冰面开始陆续炸裂,发出声声巨响——开江了。

那车把式看得目瞪口呆,惊悸之余他马上回过味来:这是“鱼王”在给他示警,冰面已经不能再有车辆通过了!如果没有这条鱼王,他很可能葬身河中。

接着,爷爷又讲了些什么,我记不住了。凭着我的一贯思维,我应该探究一下这条鱼是不是有汽车那么长,是不是已经活了一千年才对。但是,当时我想到的却不是这些。儿时的我词汇储备还极为贫乏,无法充分表达对这条善良的“鱼王”的感想,于是只能说:“这个鱼王……真太好了。”

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民间故事,但当时我笃信那是真的。

在那年夏天,我开始钓鱼了,也正式踏上了我的寻钓大鱼之路。

在16岁之前,我是没钓过大鱼的,我的垂钓轨迹仅限于老家附近的那几个小水库。我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钓到过三四两重的鲫鱼和半斤左右的小鲤鱼,读初中的时候钓到过1斤多重的小鲤鱼,这在当年可是我的纪录鱼,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它上钩时爆发出的巨大拉力,回想起来依然激动不已。

18岁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水库,尽管属于小型水库,但也足够颠覆我对水库的认知,原来老家的那几座小水库只能算作水泡子。这里面真的有我理想中的大鱼。

十一年前,我夜间钓获的大物

再后来,我玩得倒是挺疯,可是心心念念的大鱼却并未出现。工作后我认识了几个钓鱼人,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关于大鱼的故事,这些故事不是民间传说,它们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当时,我常听老钓友提起一个叫莲花泡的大水库,仿佛天堂一样的存在。我问过老师傅,那个水库有多大,和我们常去的水库相比哪个大、大多少,得到的回答是,那个水库随便一个湾汊子都比我说的那些水库大!据说莲花泡距离我们这里只有不到100公里,但是在那个自行车尚未普及的年代,这个距离足以成为我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里鱼多,大鱼更多,多到任何钓鱼人都不会失望的程度。一位去过一次的师傅讲,他带了10副底钩,即过去钓鱼人口中的“甩坨”,每副底钩的主线线径都是0.8毫米的,绑钩线的线径是0.6毫米的。到水库后,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他才找到一处看起来不错的钓位。他每隔七八米甩进去一副底钩,把主线绷直,固定在小竹棍上,竹棍上安一个小铃铛。因为早听说这里的鱼大,压线板用的石头他也挑大的搬。当他下第六副底钩时,远处的铃铛轻轻地响了一声,他扭头看时,又无声无息了。他觉得不放心,去点带着铃铛的小竹棍的数量,结果发现等距离排列的小竹棍当中明显少了一根。他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几步就跑了过去,那根固定着主线的小竹棍已齐根折断,主线平趴在地上,绷得紧紧的。他二话没说,一哈腰就把主线抄起来,起身就势用力往怀里一带。就这么一下,他手上立时火辣辣地疼,水下之物却纹丝未动,鱼线已被拉到了极限。接下来,鱼开始要线,力大无比,他无力招架,本能地一撒手,那根鱼线“咻”的一声高速弹向地面。当他再次抓起鱼线的时候,手感轻飘无物,把钓组拽上来一看,鱼钩没了。

重新拴钓组的时候,他双手颤抖,几乎不听使唤。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边处理着线结,一边下意识地看其余几根小竹棍,这一看不得了,其中一根正缓慢地向水面倒去,中间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下弯。

潜于水面之下晒太阳的大物,它们很诱人,但几乎不开口吃食

2010年秋,我也在水库见证了大鱼集群潜于水面之下的景象,于是拍下这张照片

师傅“妈呀”一嗓子,刚要起身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小竹棍齐根折断。他赶过去一瞧,情况和刚才一样,主线趴在地上,绷得紧紧的。师傅不顾手伤,弯腰捞起鱼线就跟大鱼“拔河”。这次鱼线没断,双方暂时僵持住了,但他能感觉到,这条鱼正向右游动,不久又变向向左。师傅手负伤疼痛再也挺不住了,无奈之下撒了手,鱼线又“咻”的一声弹向地面,大石下压着的缠线板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了出来,子弹一样射进水里,一会儿漂浮,一会儿沉没,最终消失水下。他说,压缠线板的那块大石头有七八十斤重。

第三条鱼是唯一一条被他拖上岸的大鲤鱼,估计十二三斤的样子。

一天后,他带着遗憾踏上归程。算下来,这两天大鱼总共咬钩不下十次,拽走两副主线,损失鱼钩十几枚。

这样的鱼情可怎么钓?放到现在,一根海竿就能轻松解决,可是在那个连竹竿都要自制的年代却是无解的。

还是那座水库,另一个人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年立秋之后,他和哥们儿开车去那儿钓鱼,中午到达水库,钓了一下午加一整夜也没什么像样的收获,唯独傍晚的时候,他哥们儿遇到一口,中鱼后,粗竹竿子被撅得咔咔直响,愣是抬不起来,鱼线带着尖锐的嘶鸣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势头向水面猛冲,浮标露出来后,水面惊现大磨盘一样的漩涡,随后“砰”的一下,线径0.6毫米的鱼线就断了。

第二天天亮,水面蒸腾着雾气。二人这一夜冻坏了,随着太阳升起,他们爬上高处,背对着石崖晒太阳取暖。

没过多久,水面的雾气散去,能见度恢复了。二人放眼望去,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他们看到水面下隐约显现的硕大黑影——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一群头朝着一个方向、像潜艇一样潜于水面之下安静地晒着太阳的超级大鱼,目测可见的鱼身长度达1.2~1.5米。

奇观持续了半小时,9点钟后开始有了稀稀拉拉的鱼口,他们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中鱼的结果不是断线就是折钩,以至于两个人都怯手不敢提竿子,可有时大鱼会直接拽竿子,逼得你不得不提,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中午。

后来他们又去了一次那座水库,还是老钓位,所获的最大鱼有17斤重,和之前的那种凶悍的超级大鱼相比,手感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坊间关于大鱼的传说还有很多,但令人叹为观止的并不多,而随着钓鱼资源的逐渐匮乏,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愈发难以复制。而作为钓鱼人,追求更大目标鱼的步伐永远不会停止,只是没有人会一直成功下去。不过,那种遗憾也可能会变成动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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