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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北京时期的文学创作

2022-04-29郭俊超

华文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林海音文学创作

郭俊超

摘要:林海音乃两岸文坛享有盛誉且对台湾文学发展贡献卓著的作家,长期的北京生活对她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且意味悠长,构成她的精神原乡与创作源泉。现发掘出林海音北京时期的佚文多篇,这些皆属于文学类的作品,涉及小说、读书札记、散文、儿童文学等,从中可见林海音幼时的文学尝试,其小说创作起步阶段对婚恋类题材的兴趣,以及她的日常阅读喜好和生活情态等。此类佚作也显示出旅居北京时的林海音已逐渐开始由新闻写作向文艺创作的转换,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文学生涯。在此对这些材料进行整理、介绍与评析,以此管窥林海音北京时期的文学创作活动。

关键词:林海音;佚文;北京时期;文学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677(2022)2-0098-08

林海音(1918-2001)原籍台湾苗栗,本名林含英,小名英子。林海音1918年在日本大阪出生,1923年时随父母从台湾出发到北京定居,此后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皆在北京度过,直至1948年返回故乡台湾。北京给林海音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生活体验和情感记忆,她视北京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回到台湾后,北京就成了她的精神原乡,也构成她写作源源不断的素材和灵感来源。她曾在文中写道:“北平是住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地方。读书、做事、结婚都在那儿。度过的金色年代,可以和故宫的琉璃瓦互映,因此我的文章自然离不开北平。”①林海音的写作有不少是自己的“两地书”,从地理空间和文化视域维系着情感的两端:北京与台湾,“我写作的两个重点,是谈女性与‘两地’(北京和台湾)的生活”②。林海音勤于笔耕,创作丰硕,其写作涵盖小说、散文、游记、儿童文学等。对台湾文学的发展而言,林海音的工作及创作有着承前启后的意义。郑清文评价林海音把“传统文学的扎实基础带到台湾来”③;陈芳明认为林海音在五十年代的副刊编辑工作及创作突破了官方文艺政策的限制,提升了女性作家的能见度,推动了新世代作家逐渐登上文坛。④在文学创作以及文学编辑与出版方面,推动台湾文学多元发展,培养提携文坛新人,进行两岸文学交流等方面,林海音可谓功勋卓著。北京不但是林海音的“第二故乡”和精神原乡,是其文学版图和文化记忆的标识,同时也是她创作的起点。长期以来关于林海音的研究囿于资料缺失,对其创作的起始问题多语焉不详或有不准确的限定。不同的研究论著虽具体时间限定和表述各有差异,但基本认为林海音是返台之初才开始她的文学生涯的。刘登翰等人的《台湾文学史》关于林海音的专论中写道:“她从1951年起握管创作,先后出版作品20多种。”⑤林丹娅在《台湾女性文学史》中指出:“1948年11月,林海音和家人一同回到故乡台湾……同时进行文艺创作。”⑥陈芳明的《台湾新文学史》论述到林海音的创作也是从她到台湾之后开始谈起。林海音的女儿夏祖丽所著的《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在林海音的传记中颇具代表性,该著附录的《林海音大事年表》记录道:“一九四九年(三十一歲)一月,开始在报上发表文章。”⑦翻检其他关于林海音的各类论著,共同特征为认定林海音是在赴台后开始了文学创作。截至目前,海峡两岸出版有种类繁多的林海音选集、文集、全集等⑧,收录的皆为林海音台湾时期的作品。

林海音在北京时期的创作情况究竟如何,有多少作品问世,目前公开可见的资料不多。金传胜在旧报刊中发掘到林海音大陆时期的文章两篇,一篇为林海音1931年发表的短文《恐怖》,署“林含英十二岁”;另一篇为1942年发表的《长子的诞生》,署名“林含英”。⑨林海音在中学时期参加过由余上沅、熊佛西等戏剧界人士主持的“小剧院”的戏剧活动,曾参演过在北平小剧院公演的话剧《茶花女》。林海音曾在文中记述到“早年北方出版的某画刊”刊登了自己在《茶花女》演出之际创作的一首新诗《献给茶花女》,并全文誊录了此首诗作⑩,这是林海音创作中鲜见的诗歌作品。经查阅,此诗刊登在《北洋画报》18卷858期(1932年11月17日)。目前林海音在北京时期的文学创作公开可见的仅此而已,以此寥寥数篇具有“习作”性质的作品佐证林海音“正式”的文学创作始于北京,似乎尚不充分。1934年林海音进入成舍我创办的北平新闻专科学校就读,就读期间在《世界日报》担任实习记者,从学校毕业之后,林海音继续在《世界日报》担任记者,主跑妇女、教育类新闻。在此期间,林海音应有不少新闻采访稿在《世界日报》登载,从她的文章中可略见踪迹。1936年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旅行到北京时,林海音去访问她,将访问记刊登;她还曾访问过私立女子西洋画学校的女校长并将访问记连载,她通过校长的关系访问到在该校画室兼职裸体女模特儿的姑娘,采访后写有一篇《二姑娘访问记》见报。她也曾采访过北京一家花边公司的女工,并写有访问记刊登。在这类采访工作中,作为新闻记者的林海音已开始思考新闻和小说的关系:“写新闻要求据实报道,一点儿也不可以加入自己的主观或想象,是为别人写。小说呢,只要真实感,却不一定是真的,所以由采访新闻所得来的材料,常常可以做写小说的素材,可以说是新闻的副产品,是真正为自己而写的。”林海音从事记者职业时采写发表的文章,当然属于“新闻”的范畴,也是林海音整个创作生涯的一部分。这些采访经历为林海音走上文艺道路提供了丰富的生活素材和初步的写作训练,也激发了她对文艺的思考以及尝试文学创作的冲动。对此,林海音在文章中多次谈及,“这做记者的本分,我确实遵守,但是这样的采访工作、记录工作,日久天长真是厌烦呢!……新闻的照实记录渐渐不能满足我的写作欲望,我要拿我编的故事写成小说”,“我觉得把自己的主观看法置身于外的客观写作,已经不能满足我的写作欲望。这欲望,便是我要发挥我自己的看法,感受,因此才使我由新闻记者走入了文艺写作之路吧”。林海音赴台之后回顾自己的文艺之路时谈到“大量的写作,以刊出日期算,是始自1950年(到台湾以后)妇女节的一篇小小说:《爸爸不在家》”;林海音的丈夫夏承楹曾指出林海音大陆时期的作品在赴台后全部遗失;夏祖丽谈及1940年之后,林海音“在师大图书馆工作时,有天她看到一套书叫《海潮音》,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就用了其中的‘海音’二字做笔名,开始写点不同于过去的采访文章,在报上发表”,不过她并未提及这些创作的具体情况。种种迹象无不显示,林海音在北京从事新闻工作的同时,可能已开始更多的文学创作与尝试。经多方查阅,确发掘出林海音北京时期发表的文艺作品多篇,涉及小说、散文、读书札记等。这些作品在目前出版的各类林海音作品集中均未收录,也未见其他论著论及,实为林海音佚文。这些材料可进一步佐证,林海音在北京时期已经逐渐由新闻写作向文艺创作的转换,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文学生涯。此类资料对观察林海音在北京时期的文艺活动,并对林海音文集、全集、年表、年谱等的编撰或修订完善都是重要的补充。由于佚文所占篇幅较大,不便全文誊录,暂列表汇总如下,并略加介绍与评析。

《小林的伞》这篇文章是林海音以自己和丈夫夏承楹曾经的恋爱经历为素材写成的。林海音到台湾之后的1951年,曾写过一篇同名文章,对这把“小林的伞”的“前世今生”有了更全面交待。作者在文章末这样写道:“记得小林的伞刚买来的时候,我曾为文小记,如今寿终正寝更不免要祷祭一番了。更庆幸的是伞虽然破不足惜,我们的爱情却老而弥坚呢!”显然,刚买到伞时作者“为文小记”的成果即是这篇1948年5月发表的《小林的伞》,此文写完时隔半年后的1948年11月,林海音就离开北京回归故乡,或许这是林海音在北京时期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这篇作品相比1951年的同名文章,篇幅虽然短小,但显得更为紧凑凝练,有着小说的情节、结构与设计,能觉察出作者企图按照小说的意味去创作。文中出现一个男主人公“豫”的形象,第一把伞中蕴含着男主人公呆板坦诚的性格特征和生活习性以及由此发生的恋人之间可笑的趣事。第二把刻有“小林”的伞,是战败的日本人遣送回国时留下的,因为呼应着女主人公的名号,被“豫”以“不算太小的价钱”买了下来,显现着“豫”对恋人的脉脉情谊,正如结尾所点题的那样:“小林的伞和豫就这样连紧起一个无声的感情来。”故事中还投射着林海音更多的想象力,男女主人公对伞的原主人“小林”身份发生了兴趣,进行了耐人寻味的猜测,含蓄地表示着这对恋爱中男女青年的温情和善意。文中这样写道:“豫说:‘这个小林无疑是被遣送回国了,小林是怎样一个人,是日本特务吗?’当然不是,一个日本特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举着一把伞随处捉地下工作吗?是个老头子?不是,日本老头子很少派到中国来。或者小林是一个中年的学者,一个很斯文,很礼貌的日本人,矮矮的个子,穿一身整洁的日本式的短小西服,鼻子上架着黑框的深度近视镜,他到中国来研究学术,他喜欢北平,他带着贤淑的妻和两三个孩子,整日埋首读书不问政治。给小林下了这样一个轮廓后,我们对于伞的原主人起了好感。我们想,当小林被遣送的时候,也会狼狈一时吧,卖去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包括这把心爱的伞,他爱北平,可是不能不离开,他回到国里去,仍继续研究学术工作。也许有一个雨天,他会忆起这把伞,不知流落到那(哪)一个中国人的手里!”林海音在《世界日报》担任记者时,与在《世界日报》担任编辑工作的夏承楹(笔名何凡)相识相恋,“两人都爱看书、看电影、吃小馆、交朋友,热爱生活,对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坦诚正直,可说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感情自然而然深切起来”。1939年两人在北平协和医院礼堂举行了新式婚礼,婚后在夏家大家庭生活的情形,被她写到了多篇作品中。林海音的小说,不少都带有自叙传的色彩,在1948年这篇《小林的伞》中能更多看到她恋爱时的踪影。

《归来》和《梦》这两篇作品皆是关于抗战时期爱情婚姻题材的小说。《归来》写一对由于战争长期分离的夫妻在抗战结束后终于团聚却陷入了更大的困境最后以悲剧结束的故事。作者更多的从男主人公何立德的视角展开叙事,且对何立德的回归行为特别是心理感受有较丰富的描绘。这对乱世夫妻何立德和葉南南“结婚整整地十个年头,结婚一年,抗战八年,胜利一年,何立德是抗战起头就南下,胜利将近一年才回来,所以他们十年的夫妻,有九年是分离的”。作者一方面铺叙这个参加抗战却没有功成名就的男人回归之路的艰辛和狼狈,“一个抗战的丈夫回来了,带来一个长途跋涉疲乏不堪的身体,不负任何接收的使命,连个胜利勋章都没有弄到”;另一方面叙写何立德离家八年在感情和事业上都保持着老实本分的态度,“他不但在事业上如此,八年来,内地那样敷敷有余的女性,他却没有弄一个‘抗战夫人’,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起过”。他离家在外音讯不通时不曾背叛妻子,盼望着抗战胜利与妻子团聚。当他终于归来时夫妻感情却陷入冷漠与隔膜,妻子期待的是“衣锦还乡”的丈夫,不是一个虽参加抗战迎来胜利却在生活和事业上依旧落魄的男人。何立德为了报答“这九年所谓‘无代价牺牲的青春’日子的南南”,满足妻子“衣锦还乡何公子”的喜悦和愿望,以富贵险中求的方式远渡台湾,却未到达目的地就死在倾覆的轮船上。爱情、婚姻和女性是林海音小说创作的重要题材,“我喜欢婚姻的故事并不是爱探听人家的秘密,而是从各种不同的婚姻故事中,探求人生的许多问题”。何立德的婚姻变故以及不幸一方面与男主人公的“报恩”心态有关,更多的来自于女主人公婚姻思想上的禁锢,女性根深蒂固的“衣锦还乡”的观念压倒了她对丈夫忠诚婚姻的理解,“那个时代新和旧在拔河,新的虽然胜利了,旧的被拉过来,但手上被绳子搓得出了血,斑渍可见”。叙写新旧交替时期的婚姻悲剧在林海音的小说中占有相当的篇幅,在她回到台湾后创作的《金鲤鱼的百裥裙》《烛》《烛芯》《殉》等小说中有更丰富的表现。

《归来》中提到的关于“抗战夫人”所导致的婚姻变故,林海音曾在后来的文章中谈道:“在这迎接胜利的时期,我们又迎接了一种新的婚姻的故事,那便是所谓‘抗战夫人’这新鲜名词和新鲜人物。报上登载的这一类纠纷的故事很不少。婚姻,有的是自身感情纠纷所造成的,但更多的是环境造成的不幸。”“抗战夫人”一般指涉着战乱之下男性离家在外之际或移情别恋或隐秘再婚的事件,《梦》这篇小说就是由于环境变动所导致的爱情不幸的故事,这是一个有关“抗战夫人”的变形版本。《梦》讲述抗战时期一对年轻恋人分别之后盼望再相见的“梦”最终破碎的故事。男青年卢宝琛与小巧可爱的恋人冯芸分别之际,向其承诺再相见时将彼此相伴终身。卢宝琛奔赴前线参加抗战,冯芸留守北平逐渐陷入生活的重压,唯一的通信之后二者的联系被战争切断,彼此音讯全无,生死未知。卢宝琛恪守着对恋人的承诺。陈芸的生活日渐艰苦,面对生活成本的高涨,缠绵病榻的母亲,求学的弟弟,她不得不辍学务工勉力支撑家庭。她的心境日益陷入凄凉与茫然,最终委身于一个已婚的处长,成了一个年轻的姨太太。当战争胜利,收到恋人即将归来的音信时,冯芸陷入更彷徨的境地:“日本向中国投降,芸向命运投降。那突如其来的广播,使她的灵魂扰乱,使她的思想彷徨,在感觉的领域中,回忆在那儿波动着,波动着,就好像远处送来的车声,越走越近。那些事情像昨天自己所经历的,又像是多年以前他人所做的。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被困扰过。”当恋人即将归来,现任的处长丈夫以汉奸罪被收监时,她的内心被愧疚、茫然和无望笼罩,最终抛弃幼子,自杀身亡。卢宝琛所遭遇的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情感历程,乱世恋人相聚的梦终成幻影。这篇作品虽不长,在叙事时间上作者却有巧妙的安排。开篇先从抗战胜利之初卢宝琛的一段广播词写起,意味着他盼望与恋人团聚的渴切,然后时间转入当下,告知读者故事的结局冯芸已死,坟头或已长满青草;之后时间转入八年前二人分别的场景,再比较详细地叙述分别之后二者生活的情景,特别是冯芸生活的变故以及即将等到卢宝琛归来时冯芸无奈的选择,结局时间又转到现在交待男主人公的归宿。这种时间的切换使得情节一波三折,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叙事中还出现了一个讲故事的人“我”,虽只出现了仅有的一次,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让读者对这个凄凉的故事产生一定的审美距离。

1939年林海音和夏承楹结婚后搬到了夏家居住,夏家是一个新思想与旧观念交汇的大家庭。夏承楹的父亲夏仁虎(1874-1963)出生于南京的书香门第与官宦世家,经科举入仕后定居北京,他曾担任过北洋政府的高官,且有深厚的国学根基,1929年夏仁虎从官场隐退,专心著书讲学。夏仁虎是一位思想开明的传统知识分子,在林海音看来“公公是旧时代的人物,但是对于新事体,他一样有认识,能接受。他一肚子旧学问,可是新的东西他也要看一看”。夏仁虎育有八子一女,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当林海音嫁到夏家后,这个表面人丁兴旺、思想观念驳杂的大家庭实际上已开始逐渐走向衰落。在这个三四十口人的旧式大家庭里,已为人妇的林海音目睹耳闻各种各样的婚姻现象,进一步刺激了她对女性与婚姻问题的思考,在她所创作的《婚姻的故事》中可见端倪,林海音说“因为大家庭的生活,给我带来了许多感触,成了我一部分写作的灵感的源泉”。《罗曼诺夫著:一个妇女的信》这篇文章就是林海音在大家庭生活期间所写的一篇有关婚姻问题的读书札记。这篇文章的开篇写道:“一九三四年,上海光明书局出版之林淡秋所译俄国罗曼诺夫《一个妇人的信》一书,这本薄薄的书并没有惊动文坛,但我一遍两遍三遍的读它,却给我留下了深深不减的印象。他描写一个婚后妇人的心情能使全世界女人起一种同感,尤其是近两年来生活与心情都在苦闷中的我,再三的读它,就好像这是我自己写下的,然而这作者却是个男子呀!”从这些话中能窥见林海音这一时期的心境和思考的范畴。一方面林海音婚后在大家庭的生活还算和谐,公公虽有大家庭的家长权威,但思想开通,且对她关爱有加,她与妯娌和长辈之间的关系也还融洽;另一方面,这个红楼梦大观园式的旧家庭,虽没有激烈的明争暗斗与勾心斗角,却不乏衰退与沉滞的空气,浸染日久,使林海音愈加有了逃离的欲望,“这心时时刻刻想到外面求新生活新发展,想要过可以任性的独立生活,大家庭的空气太沉闷了,有时让人透不过气来”。林海音所体验到的“沉闷”空气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婚后大家庭生活时期对中国女性悲剧命运的切身体验与观察,这无疑激发了她对女性与婚姻问题的深入思考,《一个妇人的信》这部描写女性婚后生活与情感的作品契合了林海音这时的思想和心境,引起了她强烈的喜爱和兴趣。《一个妇人的信》是俄国作家罗曼诺夫创作的一部书信体长篇小说,由翻译家林淡秋译成中文于1934年出版。该作的核心内容由一个妇人写给奥尔伽的十二封信组成,小说详细描绘了这个妇人在丈夫赛治与丈夫的朋友佛兰第曼之间的情感挣扎与自我选择,进而不断地对女性现实情感生活和生存意义进行质疑和解剖,作品充满着对男女关系、家庭伦理、忠诚与虚妄、婚姻与道德、爱情价值与女性独立之间的深刻反思,体现着一个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日常婚姻生活与庸常价值观念的审视及反叛。小说结尾尚有妇人分别写给自己丈夫和朋友/情人佛兰第曼的两封信,交待自己最终的选择和结局,显现着妇人突破现实虚妄后的灵魂蜕变。妇人在给丈夫的信中写道:“在最近几天或几星期中,我体验到两个要件,它们明确决定了我未来的生活,作为一个妇人的生活,作为一个‘人’的生活。”她在给佛兰第曼的信中进一步反省道:“凭着别人去探求活动的泉源,是可以不必的。我们必须在自身中去寻找它,这‘自身’是作为一个大生命的一部分,不是作为个别的小小的个性。这样,我们在活着的时期中就不会停滞,不会死灭。”现代女性遭受男权、家庭与传统观念的束缚,追求婚姻解放、爱情幸福和自身独立是“五四”文学的重要内容,构成“人的文学”的反映和延伸,与新文化运动同步成长的林海音,对此显然感同身受。也正因此,《一个妇人的信》这部具有强烈女性内在体验和自我反思的作品引起林海音的共鸣,林海音在文中呼吁说:“我愿意介绍其中许多可爱的文句给你们,它就好像说出你心中要说而说不出的话,而引起你的共感。我希望每个女人读它,更希望每个丈夫读它!”《罗曼诺夫著:一个妇人的信》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林海音对小说中引起自己同感和兴趣的文句的摘抄,并标注上了页码,这既是一篇读书札记,也是林海音向读者进行的阅读分享和图书推介。

《六百年前养生术:有趣味的〈饮膳正要〉》是林海音所写的另外一篇读书札记。《饮膳正要》为元朝饮膳太医忽思慧所著,此人掌管宫廷饮食、御膳的制作及进奉等事务,他结合个人实践并参阅历代文献撰成此作,在序中作者写道:“将累朝亲侍,进用奇珍异馔,汤膏煎造,及诸家本草名医方术,并日所必用谷肉果菜,取其性味补益者,集成一书,名曰饮膳正要。”此书共分三卷,卷一为诸般禁忌、聚珍异馔等,卷二为诸般汤煎、食疗诸病、食物相反中毒等,卷三为粮蔬果品、肉类调料等,该书为中国古代阐述饮食卫生、营养食疗等方面的著作。林海音读到此书时的感觉为“有趣味的”,她在写作的背景中谈道:“在整理中的旧书堆里,找到了前两年在厂甸买来而又无暇一顾的一本旧书,元忽思慧所馔《饮膳正要》。我又翻了翻,觉得怪有趣味的。这本书是元代饮膳太医官书,是元天历年间撰者忽思慧献给皇帝的,到明朝景泰年间又重刻于内府。”她进而谈及自己对这部著作发生趣味的因素,认为这本谈元人俗尚、饮食卫生的著作,虽然未必完全符合现代的科学,“但有的地方拿它和近代的卫生常识相对照,居然不谋而合,然而这却是民国前六百年的养生术,这就是我对它发生兴趣的原因之一”。在文中林海音分别对《饮膳正要》三卷中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进行了撮录,并穿插着自己的阅读体会。比如在卷一部分,林海音主要撮录了《饮膳正要》中“养生避忌”“乳母食忌”方面的内容。卷一的核心乃“聚珍异馔”,介绍有94种药膳或食料的作用和烹饪方法,实际上可视为一种养生食谱,集中呈现出西北少数民族以羊肉为主料的饮食习俗。对此,林海音写道:“在数十种聚珍异馔中,几乎都是以羊肉为主,这是因为元人本为蒙古族的原故,除了羊肉之外,就是牛肉,熊肉,狼肉,鹿肉,兔肉等我们日常不吃的东西,每一种食品都有它对身体利益的说明,譬如‘大麦汤’为‘温中下气,壮脾胃,止烦渴,破冷气,去腹胀’,炙羊腰可以治‘患腰眼疼痛者’。”梁实秋在读到这本《饮膳正要》时,视书中很多观念为无稽附会之谈:“《饮膳正要》不是没有一点营养学的知识,只是尚在经验摸索的阶段,缺乏科学的分析与根据。”林海音的感受似乎与此不同,她体会更多的是其民间常识中蕴含的阅读趣味,她在文末谈道:“总之,这本《饮膳正要》,说它无用不尽然,说它有用,却不能完全拿科学的眼光去接受它。但它却是有趣味的民间生活常识一览呢!”与“吃”有关的饮食素材在林海音的生活和阅读创作中有着特殊的意义,这在她在赴台之后的大量散文中可见一斑。“吃”蕴含着一种乡土习俗与地方风味,对林海音而言是她难以忘怀的“京味儿”的组成,“吃”构成了她记忆中与北京地理空间及市井生活有关的城市文化肌理。“羊肉的膻,栗子的香,在我的回憶中,是最足以代表北京季节变换的气味了!”在林海音眼里能够代表“京味儿”特色的,除了她所谓的北京三宗宝“城墙、天桥、四合院儿;骆驼祥子满地跑”,还有北京寻常百姓的家常菜和花样繁多的民间小吃。她还从“吃”中挖掘素材运笔成文,诸如《豆腐颂》《漫谈“吃饭”》《爱玉冰》《蟹壳黄》等。除了这篇《六百年前养生术:有趣味的〈饮膳正要〉》,林海音之后还写下多篇同类的阅读札记,这些创作折射着林海音的阅读方式、生活情趣与生活态度。在《〈吃鱼健脑〉》中作者说:“我们食谱上也都一向鼓励吃鱼;但是忽然多了一样‘吃鱼补脑’的说法,我倒要看看这本小书怎么说的。”由于她在生活中总保持着一种好奇心,兴趣就广泛,阅读就庞杂。在《〈正确用药手册〉》中,作者谈道:“我一向旅行是天南地北,读书是无分类别,今日所写都是实用的读物,但它们一样有优美的文笔、明晰的说理、丰富的知识,也一样是使我欣赏的床头书。”林海音还写有《〈健康长寿不是梦〉和〈要长寿还是要健康〉》《〈养生三百忌〉》等,这些实用读物的阅读不但构成了她的写作素材,她还从这些阅读中汲取实际的生活知识,并借助这些知识培养有益日常的健康生活方式,追求平凡中的乐趣,她曾在文中谦虚地谈及自己的生活姿态:“捉住光阴的实际,快乐而努力地过下去,不做无病呻吟,一个平凡女人的平凡生活,如此而已。”就读书札记的创作而言,赴台之后的林海音,写下了更多同类的文章,诸如《读〈沉静〉》《〈如玉〉》《〈贝贝流浪记〉》《〈丰子恺文集〉》《读传杂记》等等,她秉持着作为知识分子持续阅读思考的本色,源源不断写下自己的阅读心得与感悟,《罗曼诺夫著:一个妇人的信》与《六百年前养生术:有趣味的〈饮膳正要〉》是目前可见的林海音最早的读书札记。

《集邮漫话》发表在《华北日报》的“娱乐版”,是林海音的一篇散文,散文开篇回想起父亲生前的集邮爱好,以及自己在此感染下如何对集邮产生了兴趣,充满着对父亲的怀念和过往岁月的追忆幽思。文章这样写道:“我的父亲是一个有多方面趣味的人。他生前喜欢的事很多,种花,赌博,旅行,写作,集邮……等等,全都认真去做,他集邮票从不许我们小孩子参加,所以那时我对邮票并没有发生兴趣,在他死后,首先表现的是他所种的花和树都像失去了保护者,一年年的也随着死去。还有那些置诸高阁的邮票本子,也被无知的我们毁坏,赠送以及被人骗走,等到我知道这些邮票的可爱和贵重时,它已经零零星星地仅剩有限的一些了。我用国名的英文首字把它排列起来,开始了我的集邮生活,那时我十五岁,等到结婚后有了孩子,这种生活便被放弃了。所以我不过是集邮国里最幼稚的一个,引起我写这篇东西的兴趣,也是因为六岁的焯儿整天麻烦我给找邮票,他把他的父亲和母亲的信件的全部信封皆抽走,将邮票剪下来放在水盆里泡,破破烂烂的邮票,粘得满桌子,满玻璃窗,满墙都是。我给他找邮票夹的时候,在冰凉的书柜里,发现了搁置多年的邮票本子,我吹去了尘土,一页页的翻看,抚今追昔,藉着它回忆到许多过去绚丽的生活。”《集邮漫话》的正文共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拟定有小标题,即“邮票的旨趣”“邮票史”“集邮佳话——五万美金一张的旧邮票”“集中全国力量竞购的一张旧邮票”“错误的邮票”等,每一部分讲述若干世界各国与邮票相关的历史小故事,能看到林海音日常阅读中丰富的知识涉猎,读来饶有趣味。日常生活中的林海音是一位富有生活情调的女子,她培养了自己广泛的兴趣,除了此文中早期的集邮爱好以及陪伴终生的阅读习惯,到台湾之后的林海音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喜欢旅行、摄影以及搜集大象,她家中箱柜里收藏有上千头各类大象摆饰品,显示着成年“英子”的童心未泯,这些兴趣爱好也成了她创作的素材。

《这个屁不是我放的》《天下最硬的是什么?》《急性和慢性的小故事》三篇署名“林含英”的小文章分别刊登在1931年《西安日报》的“儿童周刊”。“儿童周刊”是该报专为儿童开辟的发表作品的园地,在《征文启事》中有这样的介绍:“凡小朋友小手所写的;小手所画的;小脑子所想的;小眼睛所见的;小照片,我们都使它活泼泼的表现在纸上。”该版会刊登小朋友创作的日记、儿歌、童话、寓言、小故事、散文、绘画等各类作品,作者身份多标注为十多岁的小学生和初中生。1931年9月林海音进入春明女中就读,这一年林海音13岁。这三篇文章没有标注更多的作者信息,但从此报刊登作者的年龄和身份上判断,与林海音非常一致,且林海音在1931年2月份已在报纸上署名“林含英”发表有短文《恐怖》,这种成功的文章发表经历某种程度上会鼓舞她进一步创作与投稿的尝试,这些作品或许就是尝试的成果。这三篇文章篇幅比较短小,特照录如下,以观全貌(个别不符合当下规范的标点稍有变动):

这个屁可不是我放的

珍儿的哥哥最爱放屁不过,有一天他们的姑母请他们哥儿俩吃饭,他哥哥便对他说:“姑母家来的客一定很多,我若放屁便说是你放的。”珍儿说:“好吧!就这样办。”到了姑母家,他哥哥便不!等!放了两个响屁,放完之后,便装着生气的样子对珍儿说:“这孩子!到人家就放屁要脸不要脸呀!”一会儿,又不!一下放个屁,珍儿赶紧便说:“哥哥这个屁可不是我放的了。”

急性和慢性的小故事

慢性的听差,这天带着他的小主人到河边柳阴下玩,小主人一个不留神,失足跌落河里,慢性的看见了,便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家去,到家看见主人和客人正在下棋,他也不言语站在一边,主人下完一盘棋,见他在身边站着,便问道:“你来做什么?”他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小少爷跌到河里去了。”又主人一听急得不住的跺脚骂道:“混蛋,怎么也不早说,这时还不没气了。”骂完便叫那急性的听差着快去救小少爷……这急性的一听,不等主人说下面的话,便到屋角拿起大叉子,飞也似的跑到河边将小主人用叉子好像小孩用叉子叉馒头似的给叉起来,又跑回家去,到家一看,小主人血流满面,鼻子一些气息也没有了。

天下最硬的是什么?

甲问乙道:“天下最硬的是什么?”乙道:“那不过是铁与石了。”甲道:“不对,铁能镕石可碎怎算最硬的呢!?”乙问道:“那么是什么?”甲道:“以我看来,先生的胡子最硬。”乙又问道:“为什么?”甲道:“这还不好明白,先生的脸皮这样厚,她都钻得出来,还不是天下最硬的吗?”乙笑道:“那么你的脸皮更坚硬了,连一根胡子都钻不出来。”

这里把这三篇文章归类为“儿童文学”,童年时期的林海音创作的这些文章,虽然短小,却充满着童趣和故事性,读起来生动活泼,有些还蕴含着对儿童特定的教育意义。小学时的林海音喜欢读《小朋友》《儿童世界》等杂志,这些阅读无疑给她此时的这类创作提供了营养和灵感。到了中学,她开始更多地阅读新文艺作品和翻译的西方作品。林海音对儿童文学有着持久的感情,她那享誉文坛的《城南旧事》未尝不是一部儿童文学。赴台之后的林海音一直在推动儿童文学的发展,在她从事编辑出版工作时,译介过许多国外儿童文学作品,她还参与改编小学国语教科书,她也借助纯文学出版社出版过许多质量精美的儿童文学读物。林海音本身也是儿童文学作家,她的这些作品在她的整个创作中占有相当的分量。台湾作家林良称赞林海音“很擅长写小孩子。擅长写小孩子,是因为她欣赏小孩子,喜欢观察小孩子,而且跟小孩子非常处得来。”林海音自己谈道:“我在各类写作——小说、散文、剧本——中,童话故事也是我的爱好,不管读或写。……常听同行说,儿童文学的写作是‘寂寞的一行’,我却不这样想,我虽然写得不多,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作家,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我伏案为少年朋友写作时,心中却充满了喜悦。”可见她对儿童文学的责任感和深厚感情。

最后,对这些文章的作家身份的確认问题,上文论述中已有涉及,值得进一步说明。首先,关于笔名。1940年,林海音在公公夏仁虎的推荐下,进入北平师范大学图书馆担任图书编目工作。在此期间,她因喜欢一套名为《海潮音》的图书,取其中的“海音”作为笔名,故此“林海音”这个署名当从1940年之后开始使用。其次,从文章内容本身观察也多少蕴含着作者身份的踪迹和线索。比如《六百年前养生术:有趣味的〈饮膳正要〉》这篇文章,文中提到“在整理中的旧书堆里,找到了前两年在厂甸买来而又无暇一顾的一本旧书”。林海音在《家住书坊边》谈道:“琉璃厂——厂甸——海王村公园,对于自幼成长到成年的我,是个重要的地方。长于斯,学于斯。”厂甸附近的一条文化街,是她从小到大经常去逛的地方,这里给她带来了逛书店、书摊,购书及阅读的快乐与满足。《集邮漫话》中作者对父亲的介绍,以及文中提到的“引起我写这篇东西的兴趣,也是因为六岁的焯儿整天麻烦我给找邮票”,此处的“焯儿”指林海音的大儿子夏祖焯。夏祖焯出生于1941年,次年林海音为此还写有一篇散文《长子诞生记》,到《集邮漫话》发表的1947年,夏祖焯已经六岁了。诸如此类,都可进一步对作者林海音的确定性进行佐证。林海音乃两岸文坛享有盛誉且对台湾文学贡献卓著的作家,北京生活与林海音的创作关系密切,这些材料的搜集有助于观察林海音北京时期的文学活动。目前两岸并没有一套权威的《林海音全集》问世,这类资料的发掘对此后这项工作的开展当有助益。林海音在大陆时期的创作,潜在的仍可能有遗落的部分,值得进一步搜集整理。

① 林海音:《自序》,收入林海音《两地》,北京出版社1988年版,第1页。

② 林海音:《自序:文学生涯半世纪》,选自林海音:《林海音文集·城南旧事》,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页。

③ 郑清文:《序:作家·主编·出版人》,此文乃郑清文为林海音作品集写的序,收入《林海音作品集·冬青树》,台湾游目族文化2000年版,未标页码。

④ 陈芳明:《台湾新文学史》,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309-316页。

⑤ 刘登翰等人:《台湾文学史(第二册)》,现代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316页。

⑥ 林丹娅主编:《台湾女性文学史》,厦门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47页。

⑦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419页,第85頁,第67页。

⑧ 诸如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林海音文集》,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林海音文集》,文化发展出版社2020年版《林海音儿童文学全集》,台湾游目族文化2000年版《林海音作品集》等。

⑨ 金传胜:《评齐邦媛林海音等的原乡创作》,《华文文学》2018年第2期。

⑩ 林海音:《林海音文集·锦鲤鱼的百裥裙》,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89-290页。

林海音:《林海音文集·生命的风铃》,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68-270页,第178-185页,第53页,第373页,第230页,374页,第327页,第333页,第277页。

夏承楹:《我的太太林海音》,此文为夏承楹为林海音作品集写的序,收录在林海音《林海音作品集·冬青树》,台湾游目族文化出版2000年,未标页码。

林海音:《林海音文集·英子的乡恋》,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422页,第47页,第145-151页,第419页,第83页。

林海音:《林海音文集·城南旧事》,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05-206页,第142页,第210页,第194页,第142页,第194页。

林淡秋(1906-1981):浙江宁海人,原名林泽荣,作家、翻译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小说集《黑暗与光明》《雪》《散荒》等,散文随笔集《交响》《业余漫笔》等,译作有《大饥饿》《布罗斯基》《未来的欧洲大战》《中国的新生》《时间呀,前进!》等。

罗曼诺夫:《一个妇人的信》,林淡秋译,光明书局1934年版,第149页,第151页。

忽思慧:《万有文库第二集七百种:饮膳正要》,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3页。原文无标点符号,标点为笔者所加。

梁实秋:《〈饮膳正要〉》,收入梁实秋《梁实秋散文集(第6卷)》,时代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355页。

《征文启事》,《西安日报》1931年6月1日。

林良:《林海音先生与儿童文学》,收入舒乙、傅光明主编《林海音研究论文集》,台海出版社2001年版,第121页。

(责任编辑:黄洁玲)

Lin Haiyin’s Literary Writing in the Beijing Period,

with Her Missing Works as an Object of My Investigation

Guo Junchao

Abstract: Lin Haiyin is a writer of great renown on both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who has made an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Taiwan literature. Having lived for a long period of time in Beijing has a deep influence on her literary creation tha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ming a source of her spiritual homeland and creation.A number of missing works have now been unearthed that range from fiction, reading notes, essays and children’s literature, from which can be seen her literary attempts in her early childhood, her budding interest in the themes of love and marriage when she began writing fiction and her daily reading interest and life attitude. Such found works show that Lin Haiyin, while living in Beijing, had already begun to shift from news writing to literary and artistic writing, with her own literary career launched.Here is a sorting out of, an introduction to and an analysis of these materials for the purpose of providing insights to her literary creative activities in the Beijing period.

Keywords: Lin Haiyin, missing works, the Beijing period, literary cre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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