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颖，张雨青 Han Ying & Zhang Yuqing

(1.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101;2.中国科学院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101101）

现阶段国内外的各大设计周和装饰大展纷纷将关注聚焦在情绪和空间关系上，2019年出版的《情绪空间：写给室内设计师的空间心理学》一书从心理的维度重组了设计元素[1]。拓璞设计的《2021中国家居设计流行趋势报告》将“治愈未来”风格定位为四大趋势之一[2]。“设计上海”2021的趋势分析中也明确了亲生物设计所带来的平静和安抚之感，其中由设计师群体所发起的公益活动“Create Cures创造治愈”更是以设计师的方式，促进公共卫生的发展，得到了全球关注。包括“Imm Cologne”在内的更多国际大展亦是如此，2020年，2021两年的获奖作品都是从情绪与设计的关系角度产生的作品。不难看出设计元素与情绪空间之间的关系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如何利用设计元素来缓解人们情绪上的压力，究竟哪些设计元素能够更有效的诱发人们的放松情绪，成为更值得设计者和研究者关注的焦点。

1 研究的核心问题

本研究分析了从2014年到2021年的顶级建筑及室内设计项目，内容涵盖项目首发，案例盘点，特辑，国际展会，全球设计大奖等在室内设计中，室内空间环境对于人的心理有着巨大的影响，空间环境的差异会给人带来极强的感官刺激, 从而带来与之对应的生理和心理反应，因此室内空间的变化会让人产生不同的感受，在阴暗潮湿的空间人会感到不安和恐慌，在温暖明亮的空间人会感到放松惬意[3]。人类因受建成环境的必然影响，使得越来越多的设计者将视线关注在人类情绪和空间的关系上。

根据凯文·林奇（Kevin Lynch）：地标、边缘、路径、节点对于我们大脑进行空间导航和形成认知地图所使用的关键工具[4]，以及空间其他元素对人情绪的影响，按照人的情绪受空间元素诱发的一般规则，大空间的诱发因素一般包括：分形，规模感，地形，地标，边界，对比，路径，连贯性，规律性，有模式化社会行为，无模式化社会行为。小空间的情绪诱发因素一般包括：视觉83%，听觉1%，嗅觉1%，味觉1%，触觉3%。再进一步的将视觉拆分为：色彩，形状，线条，大小尺寸，动静，轮廓，频率，照明，8个部分。

对以上部分进一步的按照不同放松情绪空间案例对脑波的唤醒程度（以案例文字描述为依据），将放松情绪空间分为低唤醒度放松情绪空间，一般唤醒度放松情绪空间，高唤醒度放松情绪空间。再根据案例资料中不同空间元素的描述准确度分为：模糊，一般清晰，清晰三个等级，例如当案例空间的文字描述中没有提到色彩则标注为模糊等级，如果提到色彩则为一般清晰，如果有明确标识为红色，绿色等具体色彩则为清晰（标识为暖色，或有色彩相关特征例如调性，饱和度等均为清晰）。

2 研究方法及工具

本文采用内容分析的方法，由SPSS26.0进行分析，研究了1018篇经典项目案例，从中国内陆版图的经典设计项目，到全球最奢华的时尚之都。研究者以案例中对应的相关文字资料为基础，共收集到1718份放松情绪空间资料，其中有效数据1716份，共计13000多张案例图片。按照放松情绪空间分级（模糊、一般清晰，清晰三个等级），分形，规模感，地形，地标，边界，对比，路径，连贯性，规律性，有模式化社会行为，无模式化社会行为，色彩，形状，线条，大小尺寸，动静，轮廓，频率，照明一共20个变量进行分析，变量等级均为高，中，低三等。

根据唤醒度的高低可知，低唤醒度的放松情绪空间一共有975个，占比56.8%；一般唤醒度放松情绪空间有602个，占比35.1%；高唤醒度放松情绪空间一共有139，占比1%。分形不清晰的案例有953个，占比55.5%；分形一般清晰的有534个，占比31.1%；分形清晰的有230个，占比13.4%。规模感不清晰的有1670个，占比97.3%；一般清晰的有25个，占比1.5%；清晰的有22个，占比1.3%。地形不清晰的有1645个，占比95.8%；一般清晰的有56个，占比3.3%；清晰的有16个，占比0.9%。地标不清晰的有1652个，占比96.2%；一般清晰的有52个，占比3.0%；清晰的有13个，占比0.8%。边界不清晰的有847个，占比49.3%；一般清晰的有553个，占比32.2%；清晰的有317个，占比18.5%。对比不清晰的有1681个，占比97.9%；一般清晰的有12个，占比0.7%；清晰的有24个，占比1.4%。路径不清晰的有1599个，占比93.1%；一般清晰的有65个，占比3.8%；清晰的有53个，占比3.1%。

除此之外，在相关要素中，连贯性不清晰的有1405个，占比81.8%；一般清晰的有190个，占比11.1%；清晰的有122个，占比7.1%。规律性不清晰的有1660个，占比96.7%；一般清晰的有35个，占比2.0%；清晰的有22个，占比1.3%。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不清晰的有1707个，占比99.4%；一般清晰的有4个，占比0.2%；清晰的有6个，占比0.3%。无模式化社会行为不清晰的有1716个，占比99.9%；一般清晰的有1个，占比0.1%。色彩不清晰的有948个，占比55.2%；一般清晰的有278个，占比16.2%；清晰的有487个，占比28.4%。形状不清晰的有824个，占比48%；一般清晰的有364个，占比21.2%；清晰的有529个，占比30.8%。线条不清晰的有843个，占比49.1%；一般清晰的有343个，占比20.0%；清晰的有531个，占比30.9%。大小尺寸不清晰的有1567个，占比91.3%；一般清晰的有60个，占比3.5%；清晰的有90个，占比5.2%。动静不清晰的有1620个，占比94.4%；一般清晰的有34个，占比2.0%；清晰的有63个，占比3.7%。

最后一个部分，轮廓不清晰的有788个，占比45.9%；一般清晰的有344个，占比20.0%；清晰的有585个，占比34.1%。频率不清晰的有1707个，占比99.4%；一般清晰的有5个，占比0.3%；清晰的有4个，占比0.2%。照明不清晰的有1283个，占比74.7%；一般清晰的有85个，占比5.0%；清晰的有349个，占比20.3%。听觉不清晰的有1650个，占比96.1%；一般清晰的有30个，占比1.7%；清晰的有37个，占比2.2%。嗅觉不清晰的有1667个，占比97.1%；一般清晰的有32个，占比1.9%；清晰的有18个，占比1.0%。味觉不清晰的有1703个，占比99.2%；一般清晰的有8个，占比0.5%；清晰的有6个，占比0.3%。触觉不清晰的有756个，占比44%；一般清晰的有260个，占比15.1%；清晰的有700个，占比40.8%。

3 研究结果

3.1 不同层级设计元素在放松情绪空间中的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的结果（表1、表2）表明放松情绪空间分级与大空间中路径是否清晰在0.01的水平上有着显著的相关性，与小空间中视觉所觉察出的形状，线条以及动静在0.05的水平上显著相关。而在放松情绪空间的案例中，大空间中的分形与其规模感，地形，地标，边界，路径，连贯性，规律性，以及小空间中的形状，线条，轮廓均在0.01的水平呈显著正相关，与照明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小空间中的色彩，嗅觉均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大空间中的规模感与其地形，地标，边界，连贯性，规律性，小空间中的大小尺寸均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轮廓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小空间中的色彩则呈显著负相关。

表1 空间元素在不同层级放松情绪空间上的相关分析

表2 空间元素在不同层级放松情绪空间上的相关分析

大空间中的地形与地标，边界，路径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中色彩，形状，线条，轮廓，触觉均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与照明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大空间中的地标与边界在0.0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与连贯性在0.05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的色彩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大空间中的边界与路径，连贯性，小空间中的形状，线条，轮廓，照明都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规律性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的色彩则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

大空间中的对比与其连贯性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小空间的触觉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大空间中的路径与连贯性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中的色彩，触觉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与大小尺寸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大空间中连贯性与其规律性，小空间中的形状，线条，轮廓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与动静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中的色彩，触觉则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大空间中的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与小空间中的嗅觉，味觉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而与小空间中的色彩在0.05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小空间中的色彩与触觉在0.0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

3.2 不同层级设计元素在放松情绪空间中的回归分析

3.2.1 路径、形状设计元素在不同层级放松情绪空间上的分层回归分析

以路径、形状两种设计元素为自变量，以不同层级放松情绪空间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路径和形状在放松情绪空间上存在着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其中路径不会因自变量的增加而降低影响程度，但形状会因为增加了其他自变量而降低对于放松情绪空间的影响，与此同时还解释了总变异的0%～0.6%。

表3 路径与形状设计元素在不同层级放松情绪空间上的层次回归分析

3.2.2 分形、连贯性在不同色彩设计元素上的分层回归分析

以分形、连贯性两种设计元素为自变量，以小空间中的色彩元素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分形和连贯性在色彩元素上存在着显著的逆向预测作用，且不会因自变量的增加而降低影响程度，依然维持相同的影响力。

表4 分形与连贯性设计在小空间色彩元素上的层次回归分析

3.2.3 嗅觉、味觉在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上的分层回归分析

以嗅觉、味觉两种设计元素为自变量，以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为因变量，进行分层回归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嗅觉和味觉在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上存在着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然而当空间中加入了味觉元素后，嗅觉元素对于模式化社会行为的影响被明显减弱。

表5 嗅觉与味觉在有模式化社会行为上的层次回归分析

4 讨论

由此可知，在诱发放松情绪的不同空间元素中，小空间的元素会多于大空间的元素，小空间的元素主要以视觉元素为主，而视觉中主要以形状，线条，动静为主；大空间的元素主要是路径的设计。不论是大空间还是小空间，空间元素设计越明确对于放松情绪空间的唤醒度就越高，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空间中圆点的设计会让人感觉到愉悦和放松，也能解释日本圆点女王草间弥生的艺术作品会受到如此多人的追捧[5]。

也正因为如此，当下出现了各种定制类的设计，希望可以用更加明确的设计元素来增加空间的放松情绪体验，例如“个性化定制”和“柔性化生产”成了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6]。另一方面，路径的设计之所以能够带给人高唤醒度的放松体验，这或许主要来自人们对于掌控感的获得，路径越清晰，越知道该怎么走这条路内心就会越有安全感，也因此能够获得更高唤醒度的放松体验，就如同环形廊道的作用，设计者将环形廊道作为室内外交流的灰空间，应用环形拓扑学理论进行设计的廊道便能围合出有趣多变的院落空间[7]。

掌控感不仅体现在路径上，也体现在适龄的家具设计上，研究者就发现市场上的大多数儿童家具，满足了儿童成长期中某个年龄阶段的需求，但生命周期短，跟不上儿童成长的速度，因此有趣的且可成长的儿童家具是目前市场所缺乏的[8]。所谓的可成长概念与适龄掌控感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拥有较高的掌控感也是放松情绪空间中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本研究中所说的唤醒度高低并不存在好坏之分。除此之外，研究者还发现，小空间中的色彩与大空间中的设计元素总是存在着显著的负相关，也就是在放松情绪空间中，色彩越清晰，明确，那么在大空间中元素的设计最好就越模糊一些，以此来平衡空间使用者的放松体验，不论是从分形，规模感，地形，地标，边界还是路径的设计或者连贯性的设计均是如此，相反如果大空间中的这些元素已经很清晰和明确了，那么在色彩的运用上就最好能够削弱一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五感中，嗅觉，味觉对于情绪诱发的占比并没有视觉大，但却与模式化的社会行为有着显著的正相关性，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空间的嗅觉气味越明显，或者有明确的味觉体验，那么这个空间中的模式化社会行为就会越强，换言之这个空间的仪式感或许会越强，那么增加空间的嗅觉与味觉体验是否能够增强空间的仪式感呢，有待研究者进一步地去探索。

更为重要的是，大空间中的分形感受与嗅觉体验之间在0.01的水平上有着显著的负相关，也就是说嗅觉气味的明确和存在会极大的削弱空间的分形体验，即是在空间中扩散某种明确的香氛可以增加空间分形的融合感，让使用者感受到空间的整体性，这会非常有利于大空间或大格局的设计，利用嗅觉来增加空间的凝聚力。可以通过植物、景墙等设计改善空间围合度，进行芳香设计，大范围改善空间氛围。厂房、员工休憩、娱乐等较私密的节点区域，气流流通缓慢，整体微气候环境较稳定，更适合增加气味或提升嗅觉感知度，进行主题性的嗅觉营造[9-12]。

5 结语

了解设计元素在空间中对于放松情绪的诱发作用和程度，不仅可以帮助设计者有效运用相关的元素打造放松的情绪空间，还可以增加设计者对于空间的把控力，用最科学且有效的方式来帮助后疫情时代中的人们缓解身心的压力和紧张状态。本研究的主要结论是：改变小空间的设计元素会比调节大空间的设计元素更能营造出放松情绪空间；不论空间大小，设计元素越明确就越容易让人跟觉到愉悦和放松，特别是圆形、弧形、圆弧形一类的流畅设计；清晰的路径设计能够带给人高唤醒度的放松情绪体验；通过平衡空间元素来获得放松情绪空间，如果相关要素已经非常清晰明确了，就要削弱空间的色彩运用；空间中的嗅觉和味觉体验越强烈，空间的仪式感或许越强；利用嗅觉气味可以有效增加大空间的凝聚力，削弱空间的分形体验，帮助人们获得整体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