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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裔

2022-04-09

金山 2022年4期
关键词:苏北匠人集市

张黑七死掉很多年了。但盐区人至今还在讲他当年为匪的那些事儿。日常生活中,每当人们遇到某个恶狠、歹毒的人,总是会把张黑七翻腾出来,说:“那人怎么比张黑七还坏!”家中有小孩子闹夜,大人们被孩子闹烦了,猛不丁地也会吓唬孩子,说:“别哭了,再哭,张黑七就来了!”

好像张黑七是匹夜巡的恶狼,闻寻到哪家有小孩子的气息,就会上门把那小孩子给吃掉似的。

其实,也不是那样的。

张黑七原本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名张桂堂,山东费县人。晚清至民国期间,他跟着土匪钱三爷起家,后来发展成苏北、鲁东南一带头号土匪。

此人,五短身材,相貌平平,只身混迹于街市,如同黄豆筐里扔进一粒瘪皮的芝麻,根本辨不出他的存在。

但,张黑七人小鬼大,智谋过人,剽悍凶险。前一个时辰,他可能还与你同在某一个乡间大车店里喝酒,只因为你身上的钱财被他察觉到了,或是对方某一句言辞伤害了他,那么,后一个时辰,你可能就成为他的刀下鬼了。

张黑七出手非常快,往往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袭击你,且下手极狠,无论是刀、枪、棍棒、石头、砖头,但凡是落到你身上,都是把你往死里整的。

有一年正月十五,赣马镇上逢庙会,他到集市上看热闹,走到一个砸铁壶的地摊前,看到一个敲铁壶的“叮叮当当”怪有趣儿,便凑过去,想看看那匠人是怎么把一块平整的铁皮卷成喇叭筒的。

岂知,他靠得太近了,对方嫌他碍事,抬头白他一眼,并用手中的锤子猛拨弄他一下,示意他滚远点。

当下,张黑七自感受辱,极为恼火,转身绕到那人身后,脚尖颠起一块石头甩过去,当场开了那匠人的“血瓢”。

那时间,张黑七还是个放羊的孩子。但他在牧羊中练就了投石驱羊的能耐,百米之内,从他手脚中甩出去的石块,想击打某只羊的某个部位,一打一个准儿。所以,集市上他用投石击羊的招数,去击打那个对他非礼的匠人,纯属于少年轻狂。

但此举,已经显现出少年张黑七内心的阴毒。

后期,张黑七混入匪道,先是跟着本村一个闯关的“胡子”,学了几套拳术,随即便奔着钱三爷去了。再后来,他尝到“绿林”的好处后,自己拉起了一支队伍,打出“劫富济贫”的旗号,在盐区通往沂蒙山的途中绑架勒索,抢劫行人,弄得苏北、鲁东南一带,人心惶惶。官府出兵围剿,并与张黑七的队伍多次正面相逢,但每次他都在混乱中溜掉了。

张黑七率领部下迎敌,或绝路突围时,刚开始他是带头冲锋的。但他只带头往前冲锋那么一小段距离,一旦两兵交锋,或是他身后的队伍赶上来时,他就隐身观望,发现局势不利,瞬间改道——溜号。

所以,官府几次派出重兵围剿他,都无功而返。反而某些喊出要“捉拿张黑七”的官员及官员的家属们,遭到了张黑七惨绝人寰的报复。

张黑七复仇,专打对方的“软处”,如同猎人捉蛇一样,奔着你的“七寸”下手,这正是张黑七匪号的来历。

張黑七手下有一帮“眼线”,类似于今天的特务机关——负责谍报。谁跟他过不去,他就要让谁难堪。暗中派出杀手,千里万里摸到你家,让你“后院”起火。

集市上、小街口,在那站闲“咬舌头”的人,无意中说了张黑七的坏话,没准当天晚上,就有人找上门来,割下你的舌头。

所以,那个时候,一听说是张黑七的队伍,大家都避而不谈,装聋作哑,没有人敢招惹他。抠人心、挖人胆的事,他都干过。

但是,张黑七也有他温存的一面,那就是对待他的女人。张黑七起家以后,并没有像其他的山寨王那样,劫持漂亮的女人作为他的压寨妇人。张黑七相中的女人,大都隐藏于民间,如同稻田里的莜子草一样,混迹于稻棵子中间,看似与稻苗一样嫩绿、一样长高,但它结出来的果实不是稻谷,而是苦涩、坚硬的莜草野籽儿。

张黑七知道自己作恶多端,已成为众矢之的,不会善终。所以,凡是被他强霸到手的女人,只要是怀上他张黑七的血脉,他都会暗中赏一大笔钱财,让她隐匿民间。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原本是一户穷苦人家,忽而在短时间内富裕起来,其家中的女人,十之八九遭到张黑七的强占,并怀上他张黑七的崽儿。

有人说,张黑七夜晚睡过的女人,天亮以后,他会威逼当地的财主,让出一块田地给他爱过的那个女人。

这话听来有些霸道,但张黑七确实干过那样的事。被张黑七威逼的财主们,没有哪个敢不顺从的。

公元1942年,张黑七与八路军抗衡,被击毙在沂蒙山区的石柱山上。但,张黑七为匪的阴影,在苏北、鲁东南一带多年不散。

全国解放后,盐河上游一所乡村小学里,有个叫田小宝的学生犯了错误,被老师批评了几句后,他为发泄心中的愤懑,当晚回家拿来斧子,把学校门前的两排小树都给砍倒了。校长得知后,要开除他。此时,有人出来劝之,说那孩子十之八九是张黑七的后裔。

此话一出,学校的领导对于砍树事件,便不了了之。人们都怕那孩子跟他爹一样——暗中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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