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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物理学遇见艺术品,有理说得清?

2022-03-23林凤生

科学大众(中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分量物体艺术

林凤生

当我们久久伫立在一幅幅绘画作品前,除了可以品味画家的艺术之美妙,或许还可以采用一种别样的视角,即从物理学的角度来品读绘画艺术中的“科学”味道,例如“对称与亚对称”的艺术。同时,我们可能会反思:为什么在绘画里人类在不自觉地追求“视觉平衡”?这或许是大自然烙在我们身体和思维里的“印”。

人类最早追求的美学原则

考察人类的历史,我们会发现“对称”是人类最早追求的一个美学原则。中外的古代遗迹和几千年人类文明流传下来的各种器皿、纺织品、装饰品的图案,以及各种建筑物和建筑群落,都显示出明显的对称特征,这种对称主要是以中垂线或者水平线为轴。各种元素的左右对称或者上下对称,称为镜对称。

究其原因,主要是源于大自然的影响。

我们人类以及大部分动物的头脸部、躯体和各种器官,都呈现出明显的对称特点。像人的脸部,鼻子居中,双眼和双耳分别位于左、右两侧,呈对称状。人的躯体也一样,双手和双腿分布于左、右两侧。

对植物来说,即使是长得不完整的植物,它的叶子也可以呈现出对称的脉络。我们留意周围的花草树木、昆虫蝴蝶、飞鸟走兽,仔细观察它们的结构,常常可以见到对称性很强的、精致的图案。

长期积累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对称常常与安稳、健康、稳定、和谐以及平衡的性质密切相关,也与西方的哲学思想——强调次序和层次一致。而我国古代儒家提倡的“天人合一”“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更是與此不谋而合。

所以,具有对称的美学特征的图像不仅被广泛地应用于各类建筑绘画、设计图案、造型艺术和视觉艺术中,也渗透到一些科学和对大自然的理解方面。在艺术发展史上,对称也是一种最简单的图像形式,因为简单,所以出现很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的史前社会。

在早期的建筑物、绘画、雕刻乃至希腊瓶、中国彝鼎等造型艺术中,我们都可以看到镜对称图形在唱主角。有趣的是,2019年我在上海博物馆参观大洋洲艺术品展览会时,惊奇地发现在那片远离文明世界的太平洋岛屿上,他们的原始艺术品同样呈现出对称的特点。

对称和亚对称

对称的形象虽然四平八稳、和谐匀称,但是缺乏生机和灵动。于是,一种亚对称的视觉形象渐次地脱颖而出,成为视觉艺术里的主流。

所谓“亚对称”,就是在整体对称的基础上做一点调节,使其显得活泼、灵动。

例如,我国古代的江南民居,前后厅堂、左右厢房呈现出中轴线对称,但是园林中的树木、竹林、假山、荷花池、亭台楼阁等分布是不对称的,从而使整个建筑群体的布局错落有致、多姿多彩。

美国女画家乔治娅·欧姬芙就喜欢用亚对称构图作画。在她的名画《鹿头骨与佩德诺山》中,鹿的头骨本身是完全对称的,她还把它直接置于垂直轴线上。但为了减弱画面的对称性,她在头骨的后面画了一棵枯树,树枝在接近顶端的地方向右偏转,并伸出褐色的枝条。背景里的云层和佩德诺山的清晰轮廓都为画的左半部分增加了视觉分量,使欧姬芙的画显得有力而庄重,也不刻板,并富有装饰图案味。

下面是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说过的一个例子。我国古代画家弘仁的山水画原画在整体对称的基础上包含了一些左右不对称的元素,所以是一幅亚对称作品。李政道把画做了修改,使其变得左右对称,读者不难判断它们在美感上的区别。

什么是“视觉平衡”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艺术的进步,视觉平衡的理念渐渐地深入人心,受到了艺术家的追捧,为广大民众所喜闻乐见。

平衡的概念起源于力学的杠杆原理:取一根均匀的细杆,以杆上某点为支点,在支点的两侧分别悬挂质量不相等的物体。经验告诉我们,只要重的物体离支点近一点,轻的物体离支点远一点,细杆就会保持水平。

这个在科学上广泛应用的原理,在视觉艺术上也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一幅画上可以画许许多多的人物、房屋、树木和山林等,每一个视觉单元虽然无法用秤来量度,但观众凭眼睛观察就能获得一种“有一定分量”的心理感受,这就称为“视觉分量”。一般来说,大尺寸物体看起来比小尺寸物体的分量重,深色物体比浅色物体的分量重,复杂物体比简单物体的分量重。

视觉平衡与杠杆平衡类似:以中垂线(或水平线)为轴,如果画的左、右两侧(或上、下两部分)的视觉分量看起来一样重,就称为“视觉平衡”。当我们观赏一幅画作时,运动的眼球会先让目光扫过整个画面,再把视点落在我们感兴趣的地方,同时我们的“视觉判断”就开始了。那么,我们要判断什么呢?主要是判断画上的人、物等各种风景是不是处在一种平衡状态。

事实上,画家在创作过程中一直追求画面的视觉平衡,否则局部画得再好也是枉费。中国画因为是画在宣纸上,不好更改,所以强调画家要“意在笔先”“胸有成竹”,才能落笔无悔。

《蚂蚱与青草》是齐白石创作的一幅草虫画,笔者了解到白石老人的创作过程:花甲之年的白石老人未雨绸缪,考虑将来会目力不济,趁着年纪还不大,在空白的宣纸上先画了精细的草虫,以便年老时再在画上补几笔花草。因此,图中的青草是白石老人后来画的,由于青草色彩太淡,画看起来有点轻飘飘。为此,白石老人在画的左上方用浓墨写了一段文字,又在右下角写了字、盖了印。

经过这样的处理,画面就比较平衡了。虽然在布局上有一点捉襟见肘,但画上的文字、草虫等十分精彩,仍不失为一件珍品。

两种不对称的视觉平衡

随着绘画和造型艺术的发展,艺术家开始追求既能在构图形式上维持多样性,又能在整体布局上保持视觉平衡的作品。这些作品还融入了人们的观赏习惯和民间约定俗成的风尚。于是,两种形式脱颖而出:底重顶轻和左重右轻。

底重顶轻物理学告诉我们:一个物体的重心越高,稳定性就越差,也就越容易跌倒。所以,在画的垂直方向上“底部重、顶部轻”的视觉平衡也许与此有关。

在传统的风景画中,画家都喜欢把建筑物、田野和树木等视觉分量重的元素画在下部,上半部分则画广阔的天空等,使画面看起来基础稳重、视野开阔。

艺术史学家霍·格林诺夫说:“建筑物的底部构造简单宽大,随着建筑物逐层上升,它就变得越来越轻盈精巧了。”

确实,这样的建筑物随处可见。比如,独树一帜的哥特式建筑中,那高耸入云的尖塔就是这样一种构图形式的具体体现。

左重右轻

左重右轻的视觉平衡对许多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很少有人考虑过原因,现在通过实例做一点讨论。

以17世纪荷兰画家维米尔的杰作《倒牛奶的女仆》为例,从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身材微胖的女仆正全神贯注地把瓦罐里的牛奶倒入坛子里,桌子上放着坛坛罐罐和一个装着面包的篮子,整个画面洋溢着祥和的气氛。

我们用中垂线把画面分成左、右两部分,发现女仆(部分)和桌子、篮子、面包等都集中在画的左半部分(視觉分量重),但是我们并没有觉得画面有什么不平衡。

倘若把画对着平面镜,从镜子里取得画的对称的像,这样一来,人、物都移到了画的右半部分,观众就会觉得右半部分看起来太重,甚至能把整幅构图倾翻。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引起了艺术史学家的注意。

瑞士艺术史学家乌尔富林说:“如果将一幅画变成它在镜中的样子,那么,这幅画从外表到意义就全然改变了。”他认为,人们在观赏一幅画的时候,总是习惯于从左向右依次扫视而过,而把画的左半部分与右半部分互换后,就等于把人们观赏画的习惯顺序颠倒了。乌尔富林的观点得到了许多专家的赞同。

艺术史学家格芙伦认为,观赏荷兰画家伦勃朗的蚀刻画,应该看底版,而不是看已经翻转了左、右顺序的印刷品。

乌尔富林说:“很明显,这种现象的发生具有很深的根源,而这一根源处于我们审美感觉天性的深层。”

1978年,格罗斯等出版了《科学和艺术中的左和右》。书中说:许多人看画时,目光从左向右并渐次上移,即从画的左下端移到画的右上端,而以这种方式看画的人,对视域的左边能承受更重的视觉分量。以此可以解释为什么画的左半部分元素较多时,看起来并没有觉得不协调。格罗斯的研究还发现,这些偏好的出现,受到人们阅读行为的影响。比如,以色列等国家的人采用自右向左的阅读方式,表现出相反的平衡感觉,即左轻右重。

有趣的是,这个问题还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方向问题。由左向右阅读习惯的人,画人的侧面像时喜欢面朝右;反之,由右向左阅读习惯的人,画人侧面像时喜欢画人的面朝左。

印象派大师雷诺阿的画《塞纳河上的船》中,这一条船究竟是朝右行驶,还是朝左行驶,画面上没有提供线索。换言之,随便哪一种选择都可以。但是,科学家通过实验告诉我们:有由左向右阅读习惯的人,往往会选择图中的船正在从左向右运动;阅读习惯相反的人,往往会选择船正在向左运动……

视觉平衡中出现的各种潜规则,其根本原因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格式塔心理学认为:“大脑皮层中的生理力追求平衡状态时造成的一种心理上的对应性体验。”

近年来的脑科学研究认为,视觉平衡的“左重右轻”特征是由于我们大脑的两个半球处理信息方式的不同引起的。大脑存在一种偏好处理左半视域里信息的特点,并认为这与大脑右半球的血液供应比较充盈有关系。总之,这些说法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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