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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权力与反抗:莫里森《家》《孩子的愤怒》中黑人身体书写

2022-03-16刘晓丽

蚌埠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莫里森白人黑人

刘晓丽

(黄山学院 外国语学院, 安徽 黄山 245021)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非裔女作家托妮·莫里森作品紧跟时代步伐,聚焦黑人生活,宣传黑人文化。“身体”书写是莫里森作品的重要主题,记载了不同时期和处境的黑人身体。《宠儿》中塞丝的身体刻有奴隶制烙印,《秀拉》中同名主人公的身体勇于反抗男权,《天堂》中康妮的身体具有宗教式救赎功能,《家》中茜的身体惨遭多重暴力,《孩子的愤怒》中布莱德的身体充满魔幻色彩。“身体”是个人在世间存活的基础,也是西方文化理论中的重要概念。尼采认为身体是权力意志本身。学者福柯认为身体与权力、种族有密切联系,蕴含着复杂的文化价值和社会意义。朱迪斯巴特勒认为身体是权力话语的述行效果[1]。进入21世纪,人们对于身体的认知越来越趋于理性化,身体的意义和价值得到学界的普遍关注[2]。目前学界普遍认为“身体”是一个包括肉体、精神和社会身份等在内的综合体,在不同的文化和历史视域中表现出不同的内涵。

近年来莫里森作品的身体元素单一作品研究较多,整体研究较少。在整体研究中,马粉英研究了托妮莫里森小说的身体叙事、林云霞分析了托尼·莫里森小说的身体美学,两者都选取了上述作品为研究对象。而莫里森后期作品,尤其是进入21世纪发表的作品整体研究相对缺乏。在上述作者研究基础之上,本文主要聚焦莫里森最后两部作品《家》和《孩子的愤怒》,展示了从20世纪50年代到现代社会这个时间跨度中美国黑人的生活状况,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本文以福柯的后结构主义身体理论为研究视角,从权力话语、空间限制、暴力规训和身体反抗四个方面解读莫里森后期作品中的身体书写,挖掘黑人身体背后隐藏的时代特征、历史意义和社会价值。莫里森通过身体书写表达了对白人身体美学的强烈批判,对种族主义的有力鞭挞,对黑人社区和传统文化的高度认同。透过黑人身体书写,读者能够深刻认识到微妙隐晦的身体歧视,无所不在的身体隔离,极端恐怖的身体暴力以及黑人坚强不屈的身体反抗精神。

1 身体歧视

福柯认为权力依赖知识而运作,知识是通过话语获得的,身体是被话语消解和重新塑造的客体对象。为了找到压迫黑人的正当理由,种族主义者通过话语体系构建“白色美、黑色丑”的意识形态,竭力美化白人身体,丑化贬低黑人身体。于是“白美、黑丑”的谬论反复出现在海报、杂志、书本和电影等各种大众媒体中。权力生产知识,知识不断传播进而强化了权力,白人用权力话语造就了“白即为美”的主流审美观。这种观念宣扬白色皮肤、蓝色眼睛、金色直发是高贵美丽的象征,黑色皮肤、黑色眼睛和黑色卷发是卑微丑陋的代表。

在种族主义者权力话语影响下,黑人被灌输美国白人身体美学,接受错误审美观念,进而产生了强烈的身体自卑感。他们因为黑色皮肤而焦虑不安,竭力按照白人审美观念塑造身体。为了避免鄙夷的目光,《家》中黑人女性莉莉出门前要拉直自己的卷发。卷发是黑人的种族之美,拉直头发表明黑人女性拒绝欣赏黑色身体之美,希望改变身体来获得白人审美观的认同。《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孩布莱德陷入对白色的痴迷,只穿白色衣服。斯托克顿认为,衣服尤其是白色衣服就是“人造的,第二层皮肤”[3]。 白色衣服如同白色皮肤,增添了她的身体自信。莫里森笔下的黑人莉莉身处20世纪50年代,布莱德出生在20世纪90年代。虽然时代在改变,唯一不变的是黑人身体似乎只有经过改造和包装,才能被白人身体美学接受和认同。这些试图进行身体改变行为无疑反映了黑人对黑色身体的鄙视和对白人身体的崇拜,折射出白人权力话语对黑人身体的奴役。

黑人群体不仅遭受白人身体歧视,还要忍受来自亲人和同伴的身体贬损。《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性甜蜜使用一系列词汇来描述黑色皮肤,如蓝黑、墨黑、漆黑等。黑人内部严格按照这些词语描述的肤色来划分等级,并自发形成了一条由浅到深的肤色鄙视链。《孩子的愤怒》中肤色较浅的祖母伪装成白人,极力掩盖身体内流淌的黑人血液,主动与黑人同胞划清界限。显然黑人身体一直受到白人权力话语伤害,始终笼罩在“以白为美”的阴影中。“以黑为丑”的错误审美观操纵着黑人身体,黑人们背叛自己的身体,歧视自己的同胞。

正如舒斯特曼所言:“身体是我们身份认同的重要而根本的维度。身体形成了我们感知这个世界的最初视角,或者说,它形成了我们与这个世界融合的模式。”[4]懵懂无知的孩子对身体认识最初来源于母亲。黑人母亲应该教会孩子认同自己的身体,传递正确的审美观念。然而莫里森作品中黑人母亲耳濡目染黑人群体所受身体歧视,自觉认同白人身体美学,将肤色歧视渗透到养育孩子过程中。《孩子的愤怒》中伴随“黑得发蓝”的女儿出生,布莱德浅肤色父母即将失去仅有的尊严,面临不堪忍受的身体歧视。出于对根深蒂固身体歧视的恐惧,父母双亲做出几乎疯狂的身体行为。母女身体疏离显然是对女儿身体赤裸裸的歧视。黑人孩子时刻感受亲身母亲对黑色身体厌恶,但是无力改变与生俱来的黑皮肤,最终对黑色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憎恨和否定。白人审美观给黑人孩子身体认同造成了致命的破坏。

在“白即为美”的权力话语控制下,黑人逐渐迷失了自我,深陷白人身体美学无法自拔。黑人同胞彼此冷漠疏离、紧张对立,黑人后代自我否定、自轻自贱。

2 身体隔离

莫里森后期作品所处时代已经取消了种族隔离制度,然而现实中隔离仍未消除。福柯认为,“权力的空间化乃是现代社会规训操控的基本策略和方式。”[5]居住空间既是人类生活的物质基础,又是身体重要的庇护场所。身体隔离首先体现在居住空间隔离。白人分隔差异化的居住区,将黑人身体严格限制在贫穷落后的区域。小说《家》详细地描述黑人居住区莲花镇,没有通电,没有自来水、公路、人行道和医院。黑人身体被困在牢笼的街区,根本无法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的种种便利。与之相反,白人居住区交通便利,生活设施完备。《家》中狭小逼仄的黑人莉莉租住房与宽敞明亮的白人住所形成强烈反差。显而易见,黑人身体在肮脏恶劣的居住空间里艰难度日,而白人身体在干净整洁的居住空间内安逸地享受生活。白人用手中权力划定出黑白分明的居住空间界限,这种界限体现出白人权力制造出来的空间差异。

莫里森后期作品中,大批黑人不断涌入城市,然而白人制定法律严格限制黑人居住空间选择权。“犹太人、黑人、马来人或者亚洲人均不得使用或占有该房产的任何一个部分(公务员除外)。”[6]这条法律轻易将黑人身体阻隔在白人主流居住空间之外。可怜的城市黑人不仅无法购买居住空间,而且无法租赁居住空间。白人房东经常编造各种理由拒绝租房给黑人。他们故意提高租房费用,贫穷的黑人们根本无力支付高额租金,只能望而却步。《孩子的愤怒》中提到,即使拥有法律保障,黑人租房时仍然遭受各种歧视。《家》中流浪的黑人饥肠辘辘,只能依靠储存室里发霉变质食物充饥。无家可归的黑人身体无处可依,只能在公园、货车、冰库和笼子里休息疲惫的身体。居住空间的隔离和破坏,意味着黑人身体受损,造成了黑人艰难的生存困境。

城市里黑人不仅没有居住空间,也无法享有平等就业空间。白人大多从事轻松体面,薪酬丰厚的好工作。而黑人无力选择工作空间,只能做最肮脏低贱的工作。《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性布莱德深深明白,黑人永远是最后一个被聘用、第一个被裁掉。因为受到黑色皮肤限制,黑人被剥夺自主择业机会,物质极度匮乏,经济常常陷入困顿。物质贫困导致黑人身体饥饿,营养不良。为了勉强糊口,他们只能辛苦兼职多份低贱工作,如洗衣、做饭、重体力活等薪水微薄行业。辛苦繁重的体力劳动伤害了黑人身体,摧毁了黑人健康,甚至夺去了黑人的生命。《家》中黑人弗兰克的爸爸死于中风,妈妈死于肺病。英国著名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认为:“身体是一个整体社会的隐喻,因此身体中的疾病也是社会失范的一个象征。”[7]显然,缺乏平等就业空间致使黑人身体患上致命疾病。黑人面临严峻的生存困境,挣扎着谋求生存。

名义上,公共社会空间应由每个公民自由使用,然而在实际使用过程中,白人依然设置公共场所与公共设施隔阂,黑人几乎无立锥之地。黑人只能住又脏又差的酒店,去专门的黑人饮水处,在限定的饭店就餐,在黑人专属等候区休息,甚至去厕所都主动服从门上的标志。莫里森特意披露这些细节意在说明黑人身体为公共空间付出辛勤劳动,却无法享受共有的公共资源。白人手中的权力划出了势力范围,心安理得地霸占公共资源,制造出差异的空间,区别化对待黑人与白人。黑人身体不可逾越这些障碍,活动范围处处受到限制,只能无奈遵循着隔离秩序法则,生活状态极度糟糕。

3 身体暴力

黑人身体不仅记载了个体屈辱,还铭刻着黑色种族的苦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美国的历史亦是一部黑人身体的苦难史。莫里森后期作品中获得人身自由的黑人群体只能去北方城市谋生,然而城市中黑人惨遭种族暴力规训。权力是以“层级监视、规范化裁决以及严格检查”等多种方式,对肉体进行微妙控制,迫使其永久服从。在城市里,黑人身体永远是监视对象,随时受到警察搜查和惩罚。白人警察随时搜查黑人身体,随意殴打、抓捕和处置黑人。警察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给黑人定罪,将黑人投进监狱。流浪街头的贫穷黑人被送进疯人院折磨致死,尸体却被倒卖到医学院做实验。黑人的生命如同草芥,生存权力被无情剥夺。《家》中黑人被嫉妒他的白人打死,《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小男孩布克被性变态狂强暴后残忍杀害。然而白人治安官却拒绝调查,任施暴者逍遥法外,对黑人生命的漠视体现了白人警察的冷漠无情。

福柯认为,“权力关系总是直接控制身体,干预它,给它打上标记,训练它,折磨它,强迫它完成某些任务。”[8]《家》中还详述惨无人道的私刑对南方黑人身体的伤害。私刑是白人默许以“公正或传统”为借口对黑人群体实施暴力。“私刑作为惩罚非裔美国人身体的重要方式,曾是美国南部司空见惯的现象。”[7]31白人用私刑处置黑人的身体,对黑人施以灭绝人性的刑罚。《家》中一对黑人父子被白人强迫用弹簧刀搏斗,最后父亲被活活刺死。黑人身体是满足白人恶意快感的动物化躯体,生命随时会丧失。故土难离的黑人拒绝搬迁,被白人用钢管和枪托打死,尸体被捆绑在木兰树下以警示围观群众。种族主义者滥用私刑任意剥夺黑人生命权,黑人身体承受了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无法磨灭的创伤,消失的生命记录了种族主义者的残酷暴行。

黑人女性身体不仅遭受种族暴力,还要承受男权主义附加的沉重枷锁。开尔文·赫顿认为:“黑人男性在自己是压迫的受害者的同时又用同样的压迫迫害自己的女性。”[9]黑人女性常常被丈夫抛弃。《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性甜蜜经历了被丈夫抛弃的伤痛。《家》中黑人女性茜先被白人玩弄抛弃,而后沦为恶毒白人医生的实验工具,丧失了生育能力。黑人女性身体成为种族主义和男性主义施暴的客体。《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孩布莱德的身体不仅受到肤色歧视的压迫,还成为男性发泄性欲的对象。女性身体“受到男性权力运作的诱导,沦为男权社会的他者和客体”[10]。种族主义和男权主义对黑人女性造成了极大的身心伤害。

福柯认为,“在任何一个社会里,人体都受到极其严厉的权力控制。那些权力强加给它各种压力,限制或义务。”[11]黑人儿童也无法幸免,遭受难以忍受的家庭暴力和性暴力。黑人父母工作压力极大,《家》中弗兰克父母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辛苦劳累的父母根本无暇照顾孩子幼小身体。疲惫不堪的父母常常情绪失控,弱小的孩子不仅无法得到关爱,还成了父母发泄情绪的工具。正如《家》中形容黑人父母对孩子的爱,就像剃须刀一样,锋利而单薄。黑人男性无法忍受工作和家庭压力,选择逃离家庭,孩子只能在破碎扭曲的家庭中艰难成长。饱受欺凌的母亲不堪生活重负,将这种压力转嫁到孩子身上,孩子就成为母亲施暴的对象。此外,黑人女孩还遭到家庭中黑人男性的性骚扰或强奸。《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孩汉娜的继父不断对她动手动脚。孩子幼小身体是性暴力的承受者,受尽虐待折磨。在充满种族歧视的社会中,作为弱者的孩子遭受了无法估量的家庭伤害。表面上看这些暴力源于黑人的父母,本质上是白人对他们的间接伤害。还有多名黑人儿童被性变态者强暴后杀死,尸体被肢解后扔到阴沟。布满伤痕的黑人孩子身体见证了性暴力者的残酷行径,记载了施加在黑人孩子身上的累累罪行。不论是在家庭还是社会当中,黑人孩子身体处于最底层,任人摆布。

在种族霸权训诫下,黑人身体不是在白人的私刑中被戕害,就是警察的拘捕中受到重创,遭受了难以消解的暴力伤害。黑人被剥夺身体控制权甚至生命权。黑人女性身体遭受种族暴力和男权主义的双重规训,成为白人权力的铭刻场和男性的附属品。黑人孩子身体惨遭家庭暴力和性暴力折磨,承受着无法诉说的伤痛。在多重暴力规训下,黑人呈上驯服的肉体,表现为身体沉默。莫里森通过书写黑人伤痛的肉体和受虐的身体,言说了美国社会黑人身体困境,控诉了暴力对黑人身体的规训与操纵。

4 身体反抗论

福柯认为,“没有反抗的权力关系并不存在。反抗恰恰是在权力关系得以行使的地方形成的,因此反抗也更真实有效……反抗的存在从来没有离开过权力。”[12]这表明身体既是复杂权力关系的承载者, 又是积极抵抗权力的能动主体。黑人身体虽然受到重创,但是他们不再保持身体沉默,而是有意识地利用身体行使反抗的权力,努力重建自己的身体。在后期作品中,莫里森认为个人身体反抗是身体意识苏醒的外在表现。她还呼吁回归,回归黑人社区,回归黑人传统文化,这种回归是黑人身体抵抗的强大武器。

莫里森笔下的黑人个体勇于反抗,作品中出现了各种身体抗争行为。《家》中高大健壮的黑人弗兰克以肢体和目光反抗弱小憔悴白人医生,而且毫不费力地战胜了他。弗兰克的身体行为暗示着黑人反抗意识的觉醒,他们热爱自己的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为生命尊严而积极抗争。《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孩布莱德被男友布克无理由抛弃,身体出现魔幻般的变化,如体毛消失、体重减轻、胸部扁平。这种身体现象意味着黑人女性身体一直受到男权主义伤害。找到布克后关系和解,布莱德破碎的身体修复完整,恢复了成熟女性特征。这寓意布莱德的身体随着两性关系改变而发生变化。借由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刻画布莱德的身体变化,莫里森暗示了黑人女性身体蕴含了反抗男权压制的强大力量。

个人反抗力量极其微弱,所以莫里森强调黑人集体团结的力量。社区是一种共同价值观的同质人口组成的社会利益共同体。频繁出现在莫里森作品中的黑人社区,在美国黑人抗争过程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黑人社区被誉为——大写的身体之美。它在黑人个体的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黑人的避难所,是黑人的疗养院,是黑人的心灵之家。”[13]在温暖互助的黑人社区里,黑人身体不再受压迫屈辱,而是享受着快乐和自由。黑人同胞不再彼此冷漠,而是积极分享,形成了牢固的黑人友谊。这种友谊增加了黑人身体反抗的力量。莫里森笔下的黑人们回归了黑人社区,得到了关心和爱护。弗兰克带着受伤妹妹回到了黑人社区莲花镇,受到了黑人女性精心照顾。斗狗游戏中受伤的儿子主动去黑人社区寻求帮助。莫里森认为黑人要摆脱身体桎梏,除了个体反抗意识,还需要黑人社区的团结互助。和谐友爱的黑人社区是黑人身体反抗的力量源泉,是黑人修复身体的家园,也是黑人的精神乐园。

黑人社区也是传承黑人文化的重要载体,莫里森作品赞扬了黑人传统文化特有价值和魅力。《家》中莲花镇黑人女性用草药、火疗、太阳暴晒等传统自然疗法治愈茜的身体。白人医生使用种族暴力毁坏茜的身体,黑人社区女性通过传统疗法修复茜的身体。两者鲜明对比隐喻着传统自然疗法的神奇力量和黑人集体强烈的反抗精神。

莫里森还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了身体痊愈的茜学习缝制百衲被过程。缝制百衲被是黑人女性重要传统活动之一,黑人女性一边吟唱黑人传统歌谣,一边用废弃的零碎破布集体缝制百衲被。百衲被犹如一条纽带将黑人女性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说,茜学习缝制被子既是黑人女性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也是黑人女性身体认同的表达。《家》中还再现兄妹二人用茜亲手缝制的被罩包裹黑人尸骨,并将其埋葬在月桂树下的场景。遭受种族荼毒的黑人穿上了传统文化之衣,以站立的姿态,与月桂树融为一体。尸骨的站立代表黑人对种族主义的有力反抗和对传统文化的无比崇敬。

黑人百衲被呵护身体,黑人食物滋养身体。在追寻布克的旅途中,疲惫不堪的布莱德喝下了黑人奎因亲手烹制的传统汤羹后,顿时精神大振。食物温暖了黑人女性身体,给予了她们反抗的力量。由此可见,在莫里森看来,黑人个体必须继承黑人传统文化,汲取传统文化营养,找到民族文化之根,才有力量对抗身体压迫和毁灭,摆脱白人的精神桎梏。

在黑人传统文化的养育下,黑人集体抗争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他们重新审视和欣赏黑色身体,意识到肤色只是一种颜色,“是天生的,不是缺憾,不是诅咒,不是福分,也不是罪过。”[14]他们不再盲目崇拜白人身体美学,而是发掘和认同黑人身体之美,倡导“黑即为美”的权力运动。“黑即为美”的观念是美国黑人为了颠覆关于黑人性的主流美学范式,发起的一个在美国黑人心理和精神内部去殖民化的运动[15]。黑人在收获身体自信的同时,努力谋求自己的生存空间。《孩子的愤怒》中黑人女孩布莱德成为时尚的宠儿,甚至拥有了自己的美妆品牌。在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的黑人活跃在音乐界、体育界、演艺界等各种行业中。黑人身体勇敢反抗白人的权力规训,展现黑人身体之美,焕发出生机和活力。

5 结论

在白人身体美学中黑人身体是丑陋的标志,在受限空间内黑人身体是隔离的对象,在种族暴力中黑人身体沦为种族主义权力规训的载体,在黑人社区里黑人康复的身体是黑人积极反抗的结果。莫里森最后两部作品呈现了美国黑人集体遭受苦难折磨,揭露了种族暴力的残酷本质,赞扬了黑人种族的身体反抗和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从而让读者更好地体会美国黑人历史,感受美国社会黑人生活现状。莫里森还指出,黑人只有认同自己的身体,热爱自己身体,回归黑人社区,拥抱传统文化,才能摆脱身体困境,共建美好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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