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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以诗:央视《经典咏流传》中乐诗一体的综艺表征探析

2022-03-10冯帆北京歌华有线电视网络股份有限公司

环球首映 2022年1期
关键词:古诗词诗词受众

冯帆 北京歌华有线电视网络股份有限公司

由中央电视台制作的大型诗词文化音乐类节目《经典咏流传》将古诗词、部分近现代诗词配以现代流行音乐,以当红唱作歌手作为“传唱人”进行作品演绎,带领观众领略诗词之美、发现传统文化价值。其中《长歌行》《明日歌》《楚魂》等诗词在现代流行音乐风格与偶像明星的加持下,吸引大批观众在网络热议转发。对此本文以诗歌互映、明星IP的互文性为切入点,通过对歌曲的文本分析、社交媒体中受众的语料分析探讨诗词音乐类节目中的综艺表征。

一、国风兴起:歌曲与古诗词互映中的中国性表征

“中国性”即“Chineseness”,也就是中国特色,中国特质。在文化研究中,曾围绕“中国性”产生过两种向左的观点:以周蕾、洪美恩为代表的学者基于意识形态对抗立场,在华语系文学考察中将大陆文学排除在外,不免持有过于狭隘的偏见[1];而以杜维明为代表的学者,以人文关怀为特质的儒家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核心,力求从华人离散的境况中寻找中国文明线索,提倡多元开放的民族认同与文化形态[2]。笔者认为后者对于“中国性”的认知符合当代诗词歌曲研究的前提。这里的“中国性”本质既指受众对于“何为中国”的认知,又指中国内在的文化特质,是对经典与现代的融合传承。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美国为代表的霸权主义国家不断扩张,使得中国文化面对西方文化的入侵,曾一度陷身于“失语”境地,传统文化、民族文化被视为保守老套,这种盲目“去中国性”的文化病态加速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内部割裂。随着中国的综合国力日趋强大,在全球文化碰撞愈演愈烈的同时,中国需要在多元文化互视中把握自我定位,而“中国性”也从“去语境化”进入“再语境化”的历史进程中,成为构建本土文化价值的根基。

由央视制作的诗歌类音乐文化节目《经典咏流传》选取在情感和主题价值观具有普世性的中国古诗词,以及在韵律、节奏、情绪、审美意境与诗词有共通性的音乐,试图将古诗词中蕴含的家国情怀、生命敬畏、歌颂美好、人间温情、惜时励志等具有人类普世性的主流价值观与当代受众产生跨时空的情感共鸣,并推动了“乐诗一体”在当代的复兴,一方面为华语音乐内容多以爱情为主的狭隘消费注入了大量多样化题材,另一方面也使得曾被遗忘在边缘的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用以现代视听手段浸润在当代受众审美中以重塑生命力,从而使传统文化融合流行音乐在现代媒介的作用下彰显“中国性”特质。

中国古诗词的韵律美与音乐相通,充分发挥了中国语言文化的音韵美感,讲求合辙押韵,其韵位的疏密,“平、上、去、入”四声声律的抑扬顿挫正如音乐中的节奏速度、强弱变化一样,是抒发作者内心情感的艺术表达。如宋词原本就可入乐歌唱,通过四声韵格升降起伏的音色声响效果来彰显艺术特征。在节目中,宋代词人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被子荣重新谱曲成歌,歌曲前奏和间奏运用民族乐器“箫”清冷孤傲的音色,塑造该词的描写对象——桂花性情萧疏远离尘世的意象。作曲者按照诗词中平仄声调的规律谱写旋律,比如“暗淡清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其旋律依据词句本身所带有的音乐性发展,上下行与词句中的平仄声紧密结合,复刻了宋词可吟可诵的韵律美。“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旋律运用变化重复的发展手法与词句的对仗契合,运用最高音强调“梅”“菊”两个对比对象,烘托了桂花为秋季名花之冠的定位,而旋律的下行低音也辅助描绘词句中的“羞”字,恰到好处地呈现了菊花的羞愧之容。整首歌曲音律交织,词曲相融,为听众传达了清新大气、超凡脱俗的审美意蕴。

在节目第2期中由王力宏演绎的歌曲《缘分一道桥》,其中A段歌词引用唐朝诗人王昌龄所作《出塞二首·其一》的诗句。节目中采用了Funk的音乐风格进行编曲和配器,强调贝司和鼓的强烈律动,重音在强拍上,不仅与这首七言绝句的二二二一音节格律相合拍,同时也充分展现了低音部乐器的喧嚣与狂野,加上吉他切音和断奏的奏法特点,与诗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共同呈现出边塞战乱不断的沙场景象。在旋律上,谱曲者王力宏将中国西北地区传统戏剧“秦腔”元素引入其中,在音域选择与音调呈现上添加了“秦腔”的起伏感,使乐句中夹杂了大起大落的旋律设置。而这首歌的原唱由王力宏、谭维维共同演绎,他们将“秦腔”唱法中的怒音、喊唱在歌曲中展现的别有风味。这首歌的原版配器中添加了民族乐器筝、笛渲染国风氛围,而在节目的现场版改编中,王力宏以钢琴高音区刮奏的音色模拟古筝刮奏奏法作为全曲尾声再次试图用西方乐器彰显“中国性”符号,使这首歌成为流行与民俗结合的完成度极高的范本作品。

笔者将《经典咏流传第四季》中的歌曲民族配器、嫁接音乐风格、听众评论进行列表分析(见表1)。除个别优秀作品外,笔者发现节目中不乏利用西方流行音乐类型中的不同曲风与古诗词融合的歌曲,并已逐渐形成套路化创作,比如《侠客行》运用说唱音乐风格中独特的力量感与掷地有声的咬字来演绎诗酒江湖仗剑天涯的侠肝义胆,而《从军行》《大风歌》《使至塞上》《将军引》等同类描写武侠、战争、沙场等英雄题材的诗词,均搭配或摇滚或说唱的音乐类型,以其力量节奏与铿锵旋律来表现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气势,琵琶、笛、鼓+歌手呐喊几乎成为英雄题材歌曲的标配。从听众反馈来看,该类歌曲的听觉体验无非是“大气磅礴”“勇猛威武”“热血沸腾”的近义词,并未突出诗人由于不同时代的创作背景与个性差异所传达的更为深刻的多样化审美意蕴。在配器和编曲方面,几乎所有歌曲都逃不出由琵琶、筝、笛、箫的乐器音色划水的前奏,加之忧郁感伤情调的旋律线条,甚至在副歌部分附京剧唱腔帮唱,就变成了典型的华语流行国风歌曲,而在听众印象中,也似乎通过这些缔造了对于国风歌曲的刻板印象,若以此简单套路来标榜“中国性”未免过于单一。

表1 《经典咏流传第四季》歌曲分析

国风兴起是民族主义的唤醒,不可当作“中国套路”量化生产的春风,不是每段琵琶都是“十面埋伏”,“征战沙场”也不是拼音高。“中国性”的表达应是民族风情与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从而饱含深刻的民族情感。在古诗词歌曲创作中如何跳出对中国风编曲配器的禁锢,吸纳更多的民俗民间音乐元素,从而使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自然流露是值得当代古风歌曲创作者探索的问题。

二、古今对话:歌唱明星人格与诗歌作品互文的媒介叙事

互文性,即互文本性或文本间性[3]。互文性理论即无任何文本独立存在或是真正独创的,所有文本必然相互牵连、彼此参照,从而形成一个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巨大的可供无限延伸的符号网[4]。而在媒介叙事中,依托媒介通过音乐、舞蹈、文字、影像等具备不同感性体验的载体相互渗透,来呈现同一故事世界中的不同故事,使受众完成想象建构。有学者认为跨媒介的故事世界建构,是一种基于互文性的心理模型建构,存在于不同媒介中的不同故事文本相互关联而互不冲突,并共同创造出新的意义[5]。

在综艺节目中,歌手形象气质及社交媒体中的人设类型均在节目创作团队的重点考量范畴。在《经典咏流传》这档诗歌类综艺节目中,诗词所传达的价值观,如爱、奉献、自由、勇气、真善美等,与传唱人(歌手)的人设高度吻合,才能最大程度上复现古诗词的意蕴表达,唤起由不同区域、年龄、性格等组成的不同圈层的受众共鸣。清晰的人设形象、明确的意蕴表达不仅有利于受众在因文本互文繁殖而不断延展的故事世界中穿梭,也使得传唱人的人格塑造及作品经得起在不同媒介中的演绎、延展及再生,比如观众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搜索相关热点话题;粉丝在社交APP、音乐APP上点赞、评论、转发,或等待单曲宣发、路演等。

在节目中,女歌手郁可唯作为经典传唱人,演唱了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自2009年“超级女声”第四名出道的郁可唯虽在名次、人气和形象方面并不出众,但一直以来以面对挫折不低头的实力唱将形象深入人心,她富于穿透力的纯净嗓音、倾情细腻的演唱技巧逐渐使她受到众多粉丝和音乐人的欣赏,而她的个人风格也在近年逐渐塑造为知性优雅的实力唱将。这与李清照描写的桂花形象如出一辙,也就有了受众在QQ音乐APP中“清新隽永、傲视群俗、高洁不群”等评论。于此,在歌手身份塑造过程中,增强了受众对歌手声音特质和个人形象的辨识度。再如黄龄、萨顶顶、谭咏麟等歌手演绎的诗词作品均与其明星人格产生着密切关系。诗词审美意蕴与音乐风格的互文同样衍生出利于歌手个人叙事性的表达,比如《使至塞上》搭配摇滚风格,在吉克隽逸的演绎下更突出了歌手强烈的金属质感个人色彩。《洪湖水浪打浪》搭配融合了桑植小调的新民族音乐,在阿朵的演唱中也强化了歌手少数民族唱作人的形象。王俊凯演唱的《明日歌》与其年纪气质吻合引发大量粉丝转发,其视频播放量超540万次。

明星作为一种当下文化产业中的IP价值,其生成的重点在于节目中挖掘与构建人格身份,并获取受众的解读与消费。以诗词和音乐风格来叠加明星个人的叙事性,以进一步打造明星IP价值,同时进一步将明星人格渗透到诗词中形成古今对话构成了该节目创编模式的内核。而该节目目前已录播四季,其播出的周期性与故事性的叙事方式为IP价值累积释放和受众消费提供了基本时间条件。在此期间,歌手与歌曲作品均通过电视节目的编创,不断表征出“中国性”的符号意义,进而在受众的不断解码过程中,以参与歌曲评论、社交热门话题等形式呈现出对于诗词歌曲审美价值的解读,形成IP价值渐进式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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