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青

获“金小丑”大奖后孙力力（前排左三）和演员们合影

说到中国杂技的振兴，不能不提孙力力。

现任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杂技团常务副团长和创意总监等职的孙力力，在中国乃至世界杂技界，无疑是一个惊人的传奇。她凭借非凡的艺术天赋和追求艺术的坚韧精神，做到了“台上有绝技，幕后建奇功”。20多年间，她在国内外杂技赛场上共计荣获53枚金奖，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艺术享受，震惊了世界。

孙力力出身于艺术世家，8岁登台表演，并很快成为中国杂技团的台柱子，20多个节目她全能演。杂技演员是吃青春饭的，大多数演员30岁之前就离开了舞台，而46岁的孙力力依然风采不减，一举夺得中国杂技最高奖“金狮奖”。

就在这时，中国杂技团林健团长恳请孙力力退出舞台，到杂技团新成立的杂技学校当老师。“咱们团自1950年成立以来，在国内外先后拿过40多块金牌，唯独没有拿过‘金小丑’奖。作为‘国’字号的中国杂技团，奖牌里没有‘金小丑’奖，又怎能服众？”林团长希望孙力力尽快带出一批有冲劲儿的小学员，将来拿下这个杂技界的最高荣誉。

学校设在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当时，开发区还是一大片荒地，一排破房子里，除了床铺和一些简单生活用具，什么训练道具都没有。孙力力偶尔听人说，一名小学员的父亲会做木工活，就硬着头皮把人家请来，一气做了几十条板凳，作为学校最初的训练道具。

紧张、正规、严格的基础训练开始了。仅仅几天，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掉眼泪的，有孩子哭着闹着要回家，说打死也不想练了。

这批孩子最大的10岁，最小的只有6岁。孙力力耐心地开导孩子们：“艺术本身就是和吃苦联系在一起的，吃不得苦，经不得难，也就搞不成艺术。”

渐渐地，孩子们越练越起劲，常常是一边哭一边练。有时候，孙力力劝孩子们歇会儿，孩子们则用她常说的话说：“练功得趁小哇！”

除了要求苦练，作为老师的孙力力特别注重训练的科学性，因材施教，孩子适合练什么就练什么。这样一来，过去一个演员拿下一个节目需要三四年，现在一年就可以练好。孙力力还一反单纯练杂技的老路子，把舞蹈、武术、戏曲、文化、表演等因素也融汇了进来，甚至还让孩子们上化妆课。

在关照孩子日常生活上，孙力力更是体贴入微。一年“六一”前夕，春夏衣服换季，孙力力花掉自己1000多块钱，为60多个孩子买了小背心、小裤衩和小裙子，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孩子们此时已改口称孙孙力力为“孙妈”，说：“孙妈真好！”

那时候孙力力最怕孩子们生病。因为学校地处郊外，附近没有医院。这年冬天的一个凌晨，一个6岁的孩子肚子疼得满床打滚。当时，附近都是土路，过往车辆少，孙力力抱着孩子等待顺路车。可任孙力力怎么招手、怎么叫，就是不见有车停下来。听着孩子痛苦的呻吟声，焦急万分的孙力力索性坐在土路中间拦车。

又一辆大卡车经过，司机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呵斥：“你不要命啊！”孙力力连忙抱过孩子说：“师傅，不是我不要命了，而是你必须帮我救救这个孩子……”

“这是你孩子？”司机问。孙力力动情地说：“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司机深受感动，把她和孩子送到医院。医生说：“孩子患的是肠梗阻，再晚来40分钟就没命了。”

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群孩子在第二年就成功地为首都人民献出了一台精彩纷呈的杂技晚会，观众们欢声雷动，大呼“过瘾”，连许多圈内人士都感到吃惊：“也就1年的时间啊，孙力力就把这些小学员调教得这么出色！”

这一年，这批小学员拿到了一个国内大奖。单位发奖金时，孩子们默默站在一边没有一个人签字。领导问：“为什么不签字？”孩子们问：“为什么没有孙妈的？”孙力力听到这些，当时就流泪了，感到自己以前所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凭着勇于吃苦和精益求精的精神，孙力力硬是为中国杂技团“抠”出了一个个新颖别致、颇有影响的节目，短短几年即夺得了十多个国际国内金奖。

2003年初，中国杂技团的《转架软钢丝》节目一举夺得第二十四届法国明日（暨第十五届未来）杂技节少儿组第一名，并以超出成人组第一名41分的成绩获得本届杂技节最高奖——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

这时候，一把大火在孙力力心中燃起：到蒙特卡洛去，把“金小丑”奖夺回来！中国杂技团几代人的梦想，即将始于自己和这帮小演员足下！

2003年2月，蒙特卡洛国际杂技节向中国杂技团发出邀请函，邀请中国演员2004年1月参加比赛。中国杂技团经过反复讨论研究，决定由孙力力主抓参赛节目《十三人顶碗》。

训练时间短，难度史无前例。这个节目每天要训练100多回，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回都没成功。究其原因，抛送力量不够是其中之一。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倍地练。两位男演员为此每天没完没了地练扔沙袋子，直至可以轻松抛送高于那位女演员的重量。

两个多月后，节目的成功率由最初的零，上升到百分之三十。

2003年4月，孙力力把这个节目带到了韩国，大受好评。但凭直感，孙力力认为这个节目还不足以撼动“金小丑”。因为，现在这个节目还不具有让观众如痴如狂的那种艺术感染力。

回国后，孙力力和老师们立即在节目的编排上狠下功夫。孙力力还请来了解放军总政歌舞团团长、大型舞蹈《千手观音》的编导张继钢，《十三人顶碗》的7组动作被融入时长8分钟的舞蹈中。最终，一个具有东方神秘色彩而又与世界审美价值相符合的杂技艺术作品就这样被定格了下来。

2003年12月底，孙力力带着《十三人顶碗》节目组意气风发地来到法国，准备参加期待已久的蒙特卡洛第28届国际杂技节的比赛。

这时，意外从天而降。一向身体很好的小演员阿福，在去往训练场的路上突然肚子疼得要命。孙力力带他去医院一检查，他居然得了肠梗阻，医生建议尽快手术，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阿福是顶碗节目中8个“底座”之一，是缺一不可的角色，他若不能参加，也就等于中国杂技团要退出比赛。孙力力央求医生，能不能采取药物治疗，不开刀。医生说：“不行，必须开刀，现在已在做手术前的准备了。”

情急之中，孙力力把排练这个节目的全部经过讲给医生听。她说，这个节目的诞生太不容易了，如果一旦比不成，这些孩子的努力都将白费。如果能够参加比赛，并有幸夺得“金小丑”奖，那么，这些孩子未来的生活都将发生很大改变。

孙力力声泪俱下，一气讲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擦去眼中的泪水说：“走，我们一起去病房，听听病人的感受。”

病房里，阿福“嘿嘿”一笑，说：“我现在不疼了，就想着马上去训练。”医生说：“今晚的手术暂时取消，继续观察。如果明天病人有不良反应，就必须立即手术。”经过两天观察，阿福恢复如初。孙力力终于松了一口气。

2004年1月18日晚，蒙特卡洛第28届国际杂技节演出大厅看台上座无虚席。中国杂技团的表演排在俄罗斯马戏团之后。俄罗斯马戏团表演的大跳板是该国传统保留节目，它气势恢宏，惊心动魄，高潮迭起，观众的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俄罗斯马戏团演员带着骄傲欣慰的笑容谢幕后，中国杂技团的《十三人顶碗》节目登场了。而此时，观众尚未从上一个精彩节目的回味中醒过神来。

相对于俄罗斯马戏团的大气势，中国杂技团的节目显得单薄，反差巨大。但是，局面很快被改变。只见中国演员将一个个抛接、翻越、升腾、托举和柔体等高难动作表演得淋漓尽致，好多动作完全超乎观众想象，都是人体极限中的“不可能”。整个节目让人紧张到几乎窒息的同时，又令人们充分领略到了东方文化的无穷美感。

演出大厅沸腾了！当中国杂技团的小演员们做完最后一组动作时，摩纳哥国王激动地站了起来，所有王室成员也站起来了，频频向中国演员鼓掌致意。中国演员一连谢了8次幕，都未能使观众的情绪平静下来。

在这个无比美丽的夜晚，中国杂技团的《十三人顶碗》节目获得最高奖项“金小丑”奖。当时，俄罗斯的演员们哭了，为自己精彩的表演意外被超越;中国的演员们也哭了，为中国杂技团几代人的梦想一朝实现！

拿下“金小丑”，孙力力没有太久地沉醉，而是以更高的热情、更大的干劲投入到杂技艺术新的探索之中。

时隔1年，孙力力带领创排的杂技节目《俏花旦——集体空竹》，先是在中国武汉国际杂技节获得“黄鹤奖”，随后又在法国明日国际杂技比赛中再次荣获“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

2007年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中国杂技团的《俏花旦——集体空竹》再次在亿万观众中引起轰动，并一举荣获戏曲、曲艺及其他类节目一等奖。之后，由孙力力创意、3名小学员表演的杂技节目《探梦·蹦拐顶技》，在第六届莫斯科国际青少年马戏比赛中荣获金奖。

金奖在手，面对闪眼的镁光灯，孙力力最迫切的愿望只有两个字：回家！

两年前，孙力力70多岁的母亲和婆婆都患上脑梗死。即便在此情况下，孙力力依然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分别为两位老人每人雇了2名保姆，代自己照顾。

2020年新冠病毒肆虐全球，全球演艺行业遭受重创，中国杂技团到海外参赛和所有演出活动几乎全部取消。而孙力力探索杂技艺术的脚步一刻没停，她说：“我们利用这个时间搞创作，练内功，积蓄力量。一旦国际文化交流恢复正常，我们将把全新的杂技节目呈现给世界。”

2020年12月，一台汇聚了中国杂技团70年深厚底蕴的高水平杂技精品晚会《我和我的青春——青春ing》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并就此开始了跨年全国巡演，宣布了中国杂技演出的强势回归。

2021年7月24日至25日，由中国文联、中国杂协主办的“礼赞百年 同心向党——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全国优秀杂技作品展演”在北京保利剧院举办。中国杂技团是本次展演中唯一参演两个优秀作品的杂技团。其中作为本次展演的压轴节目《九级浪——杆技》，将传统爬杆道具的平面平行关系升级为立体几何关系，在传统爬杆节目攀爬类动作中融入跑酷及力量、柔韧等多元技术动作，刻画了一群乐观豁达、勇敢无畏的年轻水手，在惊涛骇浪中征服最险恶的“九级浪头”，表演震撼人心，收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20多年间，孙力力共培养出了150余名在国内外各大赛事中荣获金奖的演员，在国内外杂技赛场上共计斩获53枚金奖。在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艺术节40周年之際，孙力力荣获艺术节组委会特设的“特殊贡献奖”。

“让世界看到最强的杂技是从中国走来。”这是孙力力不变的初心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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