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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玲:艺术的传承难以用金钱衡量

2022-03-10马捷

北京纪事 2022年3期
关键词:河北梆子穆桂英贾老师

马捷

王洪玲,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党总支书记、团长,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 国家一级演员,北京市政协委员,北京市文联理事,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曾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文化部优秀专家”“北京市先进工作者”入选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工程、“北京市高创领军人才”“第27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主角奖”、享受2019年政府特殊津贴等荣誉。精湛的艺术水平和良好的职业道德,受到专家和广大观众的高度赞誉,在河北梆子剧种中,有极大的影响力和代表性。主要代表剧目《王宝钏》《窦娥冤》《穆桂英挂帅》《北国佳人》《龙风呈祥》《美狄亚》《忒拜城》《花雅运河》。

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位于琉璃厂,一条胡同的最深处。

找到目的地,需要先穿行经过一家驻京办餐厅和酒店,而后踏入一座居民楼,光线昏暗,楼梯老旧,年代感扑面而来。剧团的办公区域藏于二层,上下楼的邻居,都是家屬。这里自成属于梆韵的一派天地,剧团掌门王洪玲,在此度过了17年。

“之前领导到团里调研,我直接带着把整个院儿走了一遍,汇报了戏曲院团的困境。大家看到,原来艺术家在台上那么光彩照人,但工作环境是这样的。”

很多人说,戏腔是入骨的,最终人与剧种会密不可分。“京剧的味,梆子的劲”,王洪玲性格里,就带着那股高亢激昂的劲头,亦刚亦柔,敢说敢干,充满魄力。

自1978年考入河北省艺术学校,王洪玲便开启了自己的艺术生涯。2003年,她以精湛的艺术水平,一举摘得第20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第二年,她调入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把人才培养放在首位,解决了剧团演员的“断层”难题;2015至2017年,她率领剧团在全国十多个省区市演出,传唱梆韵,展现了首都院团的风貌。不久前,她被授予“全国文化和旅游系统劳动模范”称号。

40余年的努力,苦若修行,而那些介入时代洪流中的故事,固然,都可以化作春风。

我父亲是河北梆子的琴师,我从小就跟着他在剧团,受家庭的熏陶,无形当中,那些唱腔就印在了脑海里。后来机缘巧合,11岁时看到了河北省艺术学校的招生简章,因为各方面条件可以,爸爸妈妈就说要不然试试,结果就考上了。

最难忘的事情,还是跟贾桂兰老师学戏。贾老师是河北梆子的名家,艺名“小金刚钻”,当时也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每次说到这里,我都会在心里默念:“贾老师,真对不起。”

当时是排《穆桂英挂帅》,我演穆桂英,我觉得已经很熟练了,但贾老师很严格,反复说,要不唱不行,要不动作不行,要不表演不行。后来我忍不住了,就改小声唱,她拿着梆子在那儿敲,因为听不见,就喊停,让放开嗓子唱,但我叛逆,放开一句,第二句我又小声,“停!我让你放开,听见没有?”她越说,我就越小声,连眼皮也不抬。

突然咕咚一声,贾老师就给我跪下了,我赶紧过去搀她,但就搀不起她来了,当时我就吓哭了。那时候的老先生们,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她希望我好,希望我能达到她的要求,觉得怎么说都不听,只能这样做。我真的太任性了,之后我又跟贾老师哭着道歉,她很快原谅我了。

这个是最难忘的,因为永远忘不了——河北艺校的六号排练场,那个排练场现在还在我脑海中,椅子什么样,乐队在哪边,演员在哪边,都记得,永远抹不去的。

戏班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论资排辈。刚进院团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演不上主戏,只能从龙套做起,站个丫鬟,跑个宫女。也正是这种安排,给了我们很多学习的机会,你可以观察,可以偷学,看看那些唱主演的老师们,在台上是怎么表现的。

舞台上一亩三分地,谁都想站到中间唱,但是你的艺术造诣,你的基本功,你的唱念做打够不够呢?没别的,我只能私下去用功。那时候,基本上除了演出排练,我就把门一关,放盒磁带在录音机里,反复唱。先把嗓子抻出来,把唱腔学会唱熟。那时候就给自己安排,像《大登殿》这一段,“今天要吊(嗓)30次”。

肯定是紧张。尽管年龄很小,但心里想的是,必须要演好。演完了,听到观众的掌声,觉着有一点点小窃喜。

那时候主演穆桂英,角色年龄比我大得多,在身份感和年龄感上,肯定是不够的。我记得演出完卸了妆以后,好多老乡围过去问“孩子你多大了呀?”我恐怕说小了,让人家觉得我演的不像,我就往大了说,比真实年龄大好多。那会儿就那么天真。(笑)

因为出现了断层。我的学生才20岁出头,为什么没有40岁及30岁的?按说它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这是损失啊。

所以我上任伊始,就意识到,人才培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当时我从河北艺校选了11个人,很多人觉得不可能,当时团里很多年都没进过人了。我说有什么不可能的?当时还挺有魄力的,你看,现在这11个人都还在呢。

紧接着,我就找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院长,就合作办学达成共识。一方面,是把我招来的这11名学生,送到北京戏校,回炉进修“唱念做打”;另一方面,因为他们在河北艺校念的中专,到北京戏校起码可以读大专。

去年,我又联系中国戏曲学院,考虑办一个本科班,解决大家更多的实际问题。

我拿他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我跟他们说,从事了这个职业,可以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该练功练功,该吊嗓吊嗓,苦不苦?苦。但是没有这个苦,你就出不来。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传帮带特别重要。当然,人才培养不光指舞台上,包括舞台下,他们的工作态度、精神面貌、为人处世。孩子们从小就离开家,我总给他们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实际比跟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大家要互相团结、互相关心、互相爱护,这很重要。

北京纪事:八九十年代,戏曲行业处在低迷期,当时境况是怎样的? 

那几年,我的很多同学都改行下海了。

那会儿演出真的没人看。我记得团里去演出,当地就说,我们不看戏,我们要歌舞,演戏也可以,最后一场必须安排歌舞,不然就别演。就为这个,我们特意排了一场歌舞,我是唱歌的,唱当时那些流行歌曲,《祝你平安》《快乐老家》《青藏高原》,我都唱。

现在年轻观众越来越多了,我还挺吃惊的。包括这次在长安大戏院演出,有很多年轻的孩子在后台等我,我很高兴。

我们还有一批铁杆的戏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都是二十几岁。这就是对我们戏的认可,对我们团的认可。

所以说,我们不害怕,有自信。他们通过进剧场看戏,发现原来戏曲这么美。一旦进入剧场,坐下来,踏实下来,看进去,一定会喜欢上的,即便不喜欢这个剧情,但舞台上的扮相就足够欣赏。

我们有传承的义务和责任,这个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我们是艺术,不是商品。艺术可以赚钱,但一定不要把赚钱作为目的。

国家扶持传统艺术,并不是说把我们放进了博物馆,要求我们走市场,不是说让我们去赚多少钱,而是激活我们内在的活力。我们不能躺在原来的功劳簿上,不进则退。

只不过戏曲是一个综合的艺术,在市场化运作上,可能会难一些。我们团也想了很多办法主动去找市场,比如疫情期间,做线上直播。比如不能像原来似的,为了剧场效果去社区赠票,而是培养观众花钱进剧场看戏,我们不卖180、280元,我们就卖亲民票价30、50、80元,慢慢吸引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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