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周水欣，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33届学员。作品散见于《三联文化周刊》《新民周刊》《中国青年报》《女友》《爱人》《雨花》《散文家》《中国青年》《青年文摘》《新华日报》《扬子晚报》等报刊。

元旦一过，春节就提上了日程。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人有多么重视春节。春节，就是不论你在天涯还是海角，都要在年三十之前，赶回家团聚的日子。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春节，是十几亿中国人东西南北大挪移的日子。2022年的春节要来了，让人更加惦记和憧憬起来……

在这个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来临之前的一个月，人们就已经开始躁动。如何回家？这些日子，也是铁路部门最为繁忙的日子。因为大部分人需要选择坐火车回家。而买到票，是第一大要务。

微信群里再次有人甩出一些APP网站里的“刷票”链接，请求“助力”买火车票。我再一次在群里做重要告知：“请下载铁路APP——12306。直接在上面注册和购买车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也不会耽误您的时间。12306提前30天可以购买春节火车票。不必焦虑买不到，每天都会有机会，甚至是前一天都会有。车间的窗口也可以购买，车站购机也可以……”也算苦口婆心、每天几次，大家仍有点犹犹豫豫。小易在微信群里第一个支持我的说法。

小易是我跑步时认识的跑友。在南京工作，家在宜昌。每年回家过春节是她雷打不动的计划。火车是于她来说最快捷方便的选择。但是每年为了及时买到回家的火车票，也叫她委实伤过不少脑筋。她告诉我，最初，为了买到票，她曾经在南京火车站彻夜排队，也曾经把工资的一半作为手续费交给票贩子“黄牛”。而现如今，她都是在12306网站买票了。非必要不会去火车站，去了火车站，也大都在自动售票机上买票。“可以说，我见证了铁路的进步和发展哦。以前是排大长队。节前那些天，火车站人潮拥挤，天寒地冻，真是觉得兵荒马乱。人太多，会被加队，会吵吵闹闹，可纠结了。有时排队也买不到票，可是要回家啊，到处求人买票。这几年就好太多了，黄牛也没了，12306系统也方便，童叟无欺。”小易对铁路的发展赞不绝口。

元旦一过，我们铁路已进入紧张的春运备战状态。这期间，各个部门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繁忙的春运做准备。火车站首先成为最重要的场所。而每一年春运，都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在车站当值的黄欢记得有一年腊月二十七，特别冷，南京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检票口来了一位拖着大堆行李的瘦黑的中年男子，他肩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湿漉漉地淋了雨，验票的时候也没打算放下来安检。黄欢示意他把那个看上去好重的袋子先放到安检仪器上，然后检查他的票，一看，发现是一张春节后的票。诧异地问他是不是买错票了？男子一下就急了，拿着票左看右看，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他说自己眼睛不好，也不太识字，花了好多钱托人买的腊月二十七的票，这样他就可以腊月二十九到家。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一直拿着票，手直抖，嘴里不住说：“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那怎么办怎么办，回不了家了……”后面的旅客纷纷拨开他往车站里走，他和他的大堆行李茫然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黄欢汇报给车站相关人员，大家都为他想办法，最后站长破例将他送上那列回家的火车，跟列车长对接，出示他的票、说明了情况。车开之前，那黑瘦的男子用双手紧紧握了一下站长的手，只是说不出话了。停车时间很短，火车迅速鸣笛离去。站长回来，黄欢问：“送走了？”“送走了。”站长的话令他长舒了一口气。在这冷雨淅淅沥沥的冬夜，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要早点回家。坚守岗位的铁路员工，看尽了归家心切的旅人的悲欢，他们为每一个坐上了火车、在回家路上的旅客感到高兴。

只要坐上了火车，就意味着离家越来越近了。

有一年的年三十，大雪，我在这天踏上了回家的过年之路。那时候，苏北大地还没有通火车。在长途车站永远长龙蜿蜒，买不到票的我们，仗着年轻，会去南京长江大桥的上桥口路上拦长途车——大不了没座位呗。每一辆车都是满满的人与货。我们一辆又一辆地等。反正，大桥口是长途客车的必经之路，总能遇到一辆车可以塞下我们和我们要带回家的礼物，在除夕之前，将我们送回家。记得那一天大雪，我们从上午等到下午，天光渐暗，周围等车的人越来越少。终于，黄昏时分，一辆巨大的客车晃晃悠悠开了过来，我们举手拦车。司机师傅看到我们，一身雪花好似雪人，打开车门，一车厢的人都无怨言地等着我们逐个上车。客车好似魔幻道具，开向一个雪白的回家之路。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车，司机师傅稳稳把着方向盘，为防止打滑，车速缓慢。他热心而乐观，笑着说：“放心啊，今天一定将大家安全送回家吃年夜饭。”一车人沉默而安静，车窗上水雾弥漫，司机面前的大窗上雨刷不停摆动，雪花大朵大朵地飘下来，前方无尽的白色道路似乎在将这辆孤独的客车引进一个童话世界。终于，在用了比平时多2个小时的时光后，我们到了。

下车后，目送这辆奇异的客车继续在路燈下前行，渐渐隐进风雪之中，好像是除夕夜唯一而最后的客车……那真是一场货真价实的鹅毛大雪，也是一趟不容忘记的旅程。“回家过年”这件事，第一次在我心中留下烙印。

2003年12月，随着巨大的铺轨车将最后一节25米长、17吨重的轨排稳稳铺上，至此宁启铁路一期工程南京至海安段210公里全线贯通。2004年4月18日，南京至扬州段开通运营。从此以后，苏北大地上就不再是没有铁路线的盲区。我们回家的路也不再只是长途汽车或者私家车。方便快捷的动车组48分钟即可将我们送回扬州的家。车厢宽敞明亮，风雨无阻。上了车，放好行李，戴上耳机，还没翻几页微信，就已经到站了。“回家过年”对于苏北沿线的人们来说，不再是一个需要考虑良久的“问题”。现在再听听我曾经的回家故事，年轻一点的朋友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而铁路还在迅猛发展，宁启线也在继续延展。2016年5月，南京至南通段复线电气化工程开通运营。2019年1月，宁启铁路二期南通至启东开通运营。10月11日，更是开行了复兴号动车组“绿巨人”。2020—2021年更是长三角铁路建设突飞猛进的一年：商合杭高铁、徐连高铁、合安高铁、连镇高铁、盐通高铁、衢宁高铁、杭台高铁、张吉怀高铁、合杭高铁……高铁辐射的面积越发广大，因铁路的发展，很多地区的人不再出去打工，而有大批打工的人涌入，唤醒了当地的经济与人气。高铁之间的城市当天来回，1小时圈、2小时圈半径越画越大，来去便捷迅即，回家已是“说走就走”，不再需要提前N天焦虑预估艰难的回家旅程。

我一般会在工作日最后一天坐下午车回家。下了动车，迎接我的是天边绚丽的晚霞。那一瞬间，站在站台上的我，好想高举双臂跳起来。身边的旅客拖拉着他们的大包小包，脚步都那么轻快，嬉笑声萦绕耳边。火车带着我们去远方，也将带着远方的游子回到家乡。回家过年，是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光。防疫常态化工作铁路部门早已做好准备，口罩阻隔病毒，却阻挡不了大家上扬的眼角。马上就要投入到万家团圆的春节中去了，新春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