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飞 杨子倩

关键词：纸材料 纸家具 家具设计 环保家具 家具

引言

虽然造纸和家具制造业已经是广泛存在的两个传统产业，但在大多数人的传统观念中，却很难将它们直接联系起来。实际上，能真正在生活中使用的纸家具早已出现。它的出现不难理解，因为纸材料不仅达到了传统实木家具的承重、防水、防火等许多必要的功能，而且具有安全环保、轻便、价格低廉的特点。同时纸对于家具设计又是新型材料，结构和造型富有新意，充满前景。

一、纸材料在家具中的应用形式

目前，使用纸材料的家具在结构、造型等方面差异比较大，为方便对纸家具的研究，以纸材料的应用形式为标准将其归纳为五类：纸绳类、纸板类、纸管类、蜂窝纸结构类以及其他应用形式。下面结合实例进行详细分析。

（一）纸绳类

将纸扭扎成绳可以用于制作家具的座面、靠背和扶手等处。与传统材料相比，纸绳与有很多优势。纸绳与木材具有相同的天然化学性质，易于加工搭配，不同于普通塑料、尼龙、金属等化学材料，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接触人体皮肤时也更加舒適。同样制作一个凳面，纸绳的耗材却不及木材的1/3。在结构上，纸本身承重能力较弱，但经叠加或拧扎等结构处理，便可拥有成倍的强度和缓冲性能。[1]纸绳和藤编家具一样，可以利用精美的编织艺术呈现出丰富的图案。调节纸绳的粗细、间距、颜色和编排方式等，就能将不同的图案纹理展现给使用者，此处基本与藤材料运用形式相同。[2]但纸绳更加细腻舒适，也更具有表现力，颜色、触感相对来说都是可调节的。纸绳的成本比竹藤低，价格更加便宜。藤材料的再生速度慢，材料短缺，市场上流行的塑料藤不环保，相比之下纸绳更具优势。

设计大师汉斯·瓦格纳就曾经多次在设计中使用纸绳材料。比如他的CH25划桨椅（图1左）。这把椅子一上市，就深受人们的喜爱。除了整体流畅具有动态美的造型，材料之间的搭配也是其充满魅力的原因之一。这款椅子中的纸绳大体工艺是：将薄薄的牛皮纸，浸油漆后，再编成绳。纸绳浸油，一是为了防止纸绳被水和潮气损坏，二是为了增加绳子的强度。纸绳使划桨椅有了更好的触感，更丰富的色彩，以及更舒适的体验。瓦格纳在他早期作品pp512折叠椅（图1右）中曾做过类似设计：以巴塞罗那椅的造型作为框架基础，靠背和坐面中使用藤编。显然，相较划桨椅的纸绳，竹藤纹理粗糙，与木材搭配形式比较单一，折叠椅没有划桨椅那种的精致圆润的高级感，不如后来的划桨椅中纸绳的效果好。除此之外，瓦格纳的其他经典作品，如Y形椅、孔雀椅中也都用了纸绳编织的坐面，使它们拥有了别样的魅力。

（二）纸板类

纸板类家具的共同点在于纸材料是以“板”的形式使用的。纸板类家具中，大部分使用的是瓦楞纸板，其他纸质板使用较少。瓦楞纸这种材料可塑性很好，轻质便携，承重能力在纸材料里面相当不错。瓦楞纸板制作的家具造型很有标志性，表面装饰方法可以更加多变，使用者自己可以动手创作，家具的安装也可自己进行，儿童能够参与其中，锻炼动手能力。[3]纸板材料相对于木材、金属等材料价格低很多，外加这种家具往往可以拆装，平板化包装，运输成本也比较低，因此纸板家具价格相对较低，更加经济实惠。利用纸板设计家具主要是对其本身进行整体结构设计，以使这种轻质的板能达到家具产品安全稳固的要求，同时满足美观性与功能性。瓦楞纸板家具常见的结构有层叠式、插接式、折叠式以及组合式等，这几种结构组合方式各有优点，各具特色。[4]

Wiggle Side Chair是知名建筑师弗兰克·盖里的家具设计经典作品。总是在挑战新材质的他，1972年设计了这款经典的硬纸板家具，它们由层层粘黏、灵活弯曲的瓦楞硬纸板制成。据说这把椅子的由来是：有一天在办公室里，盖里注意到一堆厚厚的瓦楞纸，原来是用来做建筑模型的剩余材料。他无聊之余开始用它们做些別的东西来打发时间。他用小刀切割，用锯子锯，再把元件粘在一起，产生了灵感。Wiggle Side Chair迂回弯取的造型，建筑雕塑品的架构。椅子使用了60层瓦楞纸板以不同方向黏着而成，最后侧边以硬纸板固定。后来根据这个系列椅子的灵感，盖里还做成了一个热销家具系列“EasyEdges”（图2）。这个系列家具造型天马行空又相对精致规整，线条流畅清晰，结构稳固。盖里继1972年的“Easy Edges”之后，从1970年代末开始，再次以瓦楞纸为家具材料。Experimental Edges（图3）是指表面粗糙的扶手椅和简易椅子。盖里创造出了一系列家居单品和家具，既有家具雕塑，又有超乎人们想象得舒适的椅子和沙发。同样是瓦楞纸材料，与之前的EasyEdges系列风格却不相同。这个系列的家具体量更大，造型不规整，表面给人一种粗糙感，充满慵懒随意的感觉。

默多克的这款“斑点椅”（图4）也是非常著名的纸板家具。这个椅子形状很可爱，是为孩子设计的。虽然寿命只有半年，但却满足了孩子的好奇心。销售时为平板状态，使用时再折叠成椅子。斑点椅使用了聚乙烯多层纸板，也就是在瓦楞纸的外表面加上一层聚乙烯膜。这部作品被认为是波普家具设计风格的代名词，在推动英国在战后设计界的地位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斑点椅的聚乙烯多层纸板材料具有耐洗涤、易加工等特点，适合批量生产。它设计简单，用三种不同的聚乙烯纸板组合成五层的叠合板，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便宜。斑点椅曾真实放在超市售卖过，顾客购买了平板状态的斑点椅后，可以拿回家按说明书进行装配。斑点椅非常方便被堆叠存放，在当时也广受欢迎。

此外，还有一些家具公司是专门设计纸板（瓦楞纸）家具的，比如澳大利亚品牌KARTON、Paper Tiger，日本品牌TSUCHINOCO等，纸板家具在市场上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

（三）纸管类

纸管是指将纸张折叠或弯曲形成的杆件，截面可以是方形、圆形或者其他形状。纸管家具就是使用这种杆件搭接成支撑结构的家具。在形状上，纸管与框架式家具使用的木材十分相似，使用方式也类似，尤其是方形纸管。纸管的强度很高，可以很好地支撑起整件家具。[5]利用纸管做成的家具外形和我们常见的木家具更类似，受众面更广。制作纸管可以使用再生纸，非常环保，且纸管被废弃后可以回收，再制作成再生纸，实现资源的循环利用。

在中国，一家名叫“纸造家园”的企业的主要产品正是纸管家具。他们推出的纸造科技系列儿童/幼儿园“纸魔棒”家具（图5），“纸魔棒”是一种使用再生纸做成的方形纸管。虽然很多的纸家具都能够支撑相当大重量，具有实用性，不过大多数纸家具还属于概念设计的范畴。而“纸造家园”的产品则是实打实的实用型家具，能够充分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他们的产品可以像积木一样拼搭，设计时参考了木家具的榫卯结构，不用一根螺丝，结构非常稳固。这个系列家具外观结构与木家具十分相似，造型非常简约，能够满足多种用途，适合孩子们使用。这些使用纸管制成的家具实现了模块化、可拆装，同时重量相比于同体积木家具轻了很多，既环保又方便，受到了大家的喜欢。

（四）蜂窝纸结构类

蜂窝纸是一种使用天然瓦楞纸、牛皮纸、再生纸为主要材料，以蜂巢纸板结构为主体纸板及其形态由无数个类似空心立体的正六角多边形节点黏合而得制成的一种纸面装饰材料。该类家具是指利用蜂窝纸这样六边形的“蜂窝”结构达到支撑强度的家具。它们质量轻的同时纸用量少，强度大，制成品性价比好。在设计时蜂窝纸本身就具有规律的造型，可以形成一种装饰效果。实际设计时往往与其他材料比如木材相结合，以增加家具的强度。蜂窝纸的颜色可以很多变，形式非常多样化。

2002年日本设计师吉冈德仁设计的纸质蜂窝椅“蜂蜜波普”（图6）就是使用了蜂窝纸的构造。这把椅子实际上采用了非常简单的材料和制作方法。只是把120层的玻璃纸用黏合剂粘在一起，加上高精度的裁剪，压至仅1厘米，做成六角蜂窝的形状。椅子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姿势和动作变化形态。体重不同的人坐在椅子上的话，椅子会变成不同的形状，玻璃纸随之打开的时候会发出咔嚓的声音。[5]“蜂蜜波普”令吉冈德仁一鸣惊人，评论家们纷纷称赞，都认为这是一个成功的作品，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选择其作为永久性的收藏品，意大利最大的家具品牌Driade立即邀请吉冈德仁根据这款“蜂蜜波普”设计一系列高端家具，把它们命名为"东京时尚"（Tokyo-Pop）。

中国的风琴纸家具品牌“十八纸”的风琴纸制品也是使用蜂窝纸的构造（图7）。十八纸的产品都采用特别的牛皮纸合成蜂巢的形状，制作风琴式的家具。像这把趣味简单的矮凳一样，可以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启，形状也不一樣，不仅可以用作椅子，作为桌子、榻米、装饰品也是很好的选项。圆形椅子主体采用厚而坚韧的量身定做的牛皮纸，纸片间的连接以蜂窝六角形稳固地重组，可以支撑300KG的一人重量，可以说大部分人充分适用。收纳之后就是一本杂志的大小，可以放在小角落或者间隙之间，不占据空间。在圆凳侧板内置了强力磁铁，凳子围圆后吸附牢固，还附带精美的丝带装饰，美观的同时又加了一层安全保障。十八纸的圆凳赠有搭配的坐垫，有皮质的和藤编的。这些纸凳与藤编的坐垫搭配有禅意的味道，而与皮质坐垫搭配则是现代简约的风格，非常百搭。卖家可以充分发挥搭配技能，创造出多种风格。

（五）其他应用形式

佐藤大与三宅一生合作过一个项目，名为“白菜椅”（图8）。三宅一生有一款代表作是褶皱服饰Plea。它不是直接由有褶皱的织物制成的，是设计师事先计算出一件衣服有多少褶皱，然后剪下织物形成基本形状，再用专门的褶皱机加热以固定褶皱。这种褶皱加工器使用大量的褶皱纸，褶皱纸用完后直接被丢弃。三宅一生认为大量褶皱纸直接被浪费很可惜，对佐藤提出了一个问题，能否用这些一次性褶皱纸做点什么。佐藤大最终提出了一款“白菜椅”的设计方案。这个计划是把很多用过的折叠纸变成一卷圆柱形的纸，然后剪开一个开口，将褶皱纸层层剥开，形成中间凹陷的形状，变成一把椅子。成品就像一棵白菜放在地面上，叶子被一层一层剥开。它不需要进行额外加工，就能站稳了。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颜色，自由剪切圆柱形纸，用它做出属于自己的座椅。

这把名为“飘”的椅子是用宣纸做成的（图9）。宣纸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是不堪重负的，其实宣纸耐老化、不褪色、易于加工，古时人们就利用它来做窗纸、灯罩。原本柔弱的宣纸，在在特定的工艺下会具备如实木一样牢固的特点。[6]“飘”的灵感来源于纸伞。设计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跟着老师傅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打磨伞骨以及将宣纸糊上胶水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伞上，最终利用这种工艺做出了这把“宣纸椅”。这款设计的核心就是利用这种传统工艺来加强纸的结构强度。宣纸作椅面，榉木作底，榉木的原木色彩和宣纸的厚重白色相得益彰，有一种简约的设计感。椅子本身没有除木头和宣纸外的其他材料，椅面也是设计师和制伞师傅一张宣纸一层胶叠加上去的。在靠背坐面的四周能看到一点松散的宣纸边角，没有过多修饰显得简约却不会普通。

二、纸家具的发展优势与问题

厘清纸家具的类别，能在设计纸家具时为设计师提供思路；认清纸家具目前的优势劣势，能提供一些纸家具设计的方向：如何更好地发挥纸的特性，发扬优势？如何通过设计解决纸家具市场面临的问题？相信通过对纸家具的发展优势与问题的总结，能够给纸家具的设计带来一些启发。

（一）纸家具的发展优势

目前，纸家具在国外家具市场上发展迅速，一些国家如日本、澳大利亚等已经有了以纸家具为主要产品进行售卖的企业，并占有了一部分市场份额。这证明纸家具相较于传统木质、金属、塑料家具，有足够的特点和长处来吸引消费者购买。下面对纸家具的发展优势进行分析：

1.环保安全。纸家具是一种绿色环保材料，它具有环境友好特性、创新的价值理念以及功能的全生命周期化。并且在承重相近的情况下，纸家具重量只是传统家具的20%到30%，使用的材料大大减少;而且纸可以回收十五到十七次，能够实现循环再生。[7]在木家具生产和回收的过程中产生有害物质的一大环节就是油漆涂料。[8]而纸家具无需使用油漆上色，相对更环保。纸家具中的甲醛等挥发物的含量显然少于市面上常见的木家具。对于人们，尤其对儿童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如今的消费者除了重视家具的舒适度、美观度之外，非常重视一些化学物质对人体的影响，比较直接的说就是在意家具中甲醛的含量、家具的味道。[9]纸家具正契合了这部分人的想法，拥有良好的市场前景。

2.轻便易运输。纸质家具在减轻产品组装重量上显然更具优势，其中的折叠、拼插等家具组装使用形式也更有利于用户让纸质家具随时随地恢复为传统平板式的包装，节省空间，方便家具搬运和再重新组装，让家具运输工作变得轻而易举。

3.价格亲民。纸是可以反复循环再生的，不仅生产能耗低，而且再生率高达85%[10]，降低了价格。另一方面，纸质家具重量轻，便于运输，节省了运输成本;纸制家具的安装一般不需要专业人员和专业工具。可自行安装，也节省了安装费用。这种类型的可拆装家具非常适合如今的电商线上销售的方式，也节约了线下场地人工等成本。因此纸家具生产技术成熟后可以拥有非常高的性价比。[11]

4.创意新奇。纸家具很方便拆卸和搭配，因此人们往往自己在家就能组装，享受动手的乐趣，发挥创意，对于用户是一种新的体验。这一优点再结合其安全环保性，非常适合设计兼具趣味性与实用性的益智儿童家具，发挥小孩子的创造力，培养动手能力。[12]除此之外，将这些纸制品组合做成的家具，往往具有很强的一种视觉艺术性，同时给人视觉上的亲切感。这种艺术性不止在于其本身，更在于其代表着一种能够让现代人感到热爱生活、亲近于美的大自然而又不拘一格的现代生活方式。

（二）纸家具发展面临的问题

虽然纸家具已经有了可观的发展，但在总体上纸家具还属于新型产业，在中国市场尚处于起步阶段，实际销量还是比较少，仍存在一些问题。以下总结了阻碍纸家具发展的主要问题，需要我们进行思考，着力解决。

1.纸材料加工处理工艺仍待完善。纸材料本身相比其他材料易燃，受潮或被水淋湿后更易变形，需要经过表面处理才能使用，也不如其他材料家具易清洗，使用寿命低。并且纸材料本身的强度太低，通过第一部分的总结可以看出不论何种纸家具都要对纸的结构强度加强才能设计出成功的纸家具。因此纸家具结构设计和表面处理如果不当的话很容易发生安全隐患。

2.人们难以相信纸家具的性能。比如防火防潮性尤其是稳固性，即使技术上得到了妥善解决，消费者仍会产生怀疑。比如在2021年日本冬奥会奥运村提供的纸床，人们普遍不看好它的承重能力。后来以色列运动员发布了九位运动员同时站在一张单人床上蹦跳将才将床板破坏的视频，证明了这款纸床具有出人意料的坚固性。且有些消费者可能难以接受纸这种“廉价”的材质制成的家具，而是更喜欢传统的木质家具这样使用寿命比较长的家居产品。并且提到纸家具，很多老一辈的人会将其与中国传统的祭祀习俗放到一起想。因此纸家具的性能和优势还需要进一步的宣传，才能改变消费者的想法，扩大市场。

3.缺乏愿意投资生产的企业。纸材料的确价格低廉，但目前的应用技术还不完全成熟，价格优势短时间内难以发挥出来。由于是一种新型材料，需要创意和反复的实验才能推向市场，设计成本较高。且就目前纸材料的强度来说，要达到能制作家具的标准须要使用最好的瓦楞纸和蜂窝纸等，表面处理方法也需要不断探索，导致纸家具价格比想象中的要高。比如上文提到的中国品牌“十八纸”，它的纸家具售价与同体积的木质家具价格不相上下。此外，还有很多其他新材料有着不同或相似的优点，如3D打印、碳纤维、再生合成型材料，如果纸材料不能有所突破，可能会直接被其他材料淘汰。[13]

结语

纸材料有着特殊的理化性能，纸质加工的工艺技术也日益完善。纸家具以其质轻、环保、新潮、美觀的主要特点，在现代家居设计中逐渐受到人们的重视。纸材料在家具中的应用形式丰富多变，纸家具在市场上如今的青年人们富有创造力，追求环保、便捷，对新时代事物的接受度越来越高，相信中国纸家具未来的发展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