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启示录

多年以后

这两个孩子会不会

记得

除了我带着他们

一个人也没有

的丽江高师广场上

在下午

跳跳糖在舌尖上跳跃

他们并排坐着

仰头大笑

声音淹没于风中

多年以前

我和父亲

在冬瓜树密布的林子里

追一只野兔

我仰头大笑

声音淹没于风中

在北川中学遗址

原北川中学

的一堆巨石下

埋着一个十六岁的

越南少年

和几百名中国娃娃

这个越南少年

他的父母

每年都会回到这里

在一条

白底黑字的横幅上

一年接一年地

写下联系电话

联系人

在手机通讯录里

看到一个已经辞世的朋友

我顺势把整个通讯录

翻了一遍

已经有好多个

辞世的人

在我的通讯录里

我不敢再拨打你们的电话

我知道打也打不通

有的注销过的号码

可能能打通

但已经换了人

包括我的母亲

疫情期间的水电工

看到我家门口贴着

居家隔离

医学观察户的标识后

这个老水电工

没有犹豫

只是在维修完后

说：“我要多收20元，

这两天买耗材

路跑得远。”

我感激不尽

额外送了老电工

一包烟

思念如荷

在罗浮山温泉度假区

去雎水河源荷花潭的路上

有个扯哥饭店

诗人莫高介绍说

扯哥在2008年汶川地震时

被倒塌的房子砸死了

扯哥的弟弟接手扯哥饭店

不改名

不换地址

一直经营着

直到现在

手腕上的时间

刚满两岁的女儿

拿着画筆

突然跑过来

拉着我的手

要在我手腕上

画一块手表

我伸出手去

任由她在手腕上乱画

已经被我遗忘的

三十三年前的母亲

瞬间复活

那时我七岁

母亲还在

她用灶塘里

烧成碳的细树枝

在我的手腕上

画了一块手表

韩敬源 云南石林人，诗人，评论家。出版诗集《儿时同伴》《谈论命运的时候要关好门》，撰录出版《观音在远远的山上——伊沙的文学课》，出版诗歌理论集《后现代主义口语诗论》。现执教于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