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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复制艺术时代下传统戏曲艺术的生存

2022-02-04胡明

今古文创 2022年5期
关键词:本雅明光晕戏曲艺术

【摘要】 本雅明所处的时代,摄影、摄像、电影等新技术的发展从根本上颠覆了以往传统艺术的表现方式与生产传播模式,法兰克福学派诸多理论家均对此问题进行探讨,而本雅明的卓越思考已超越了同时代的大部分人,至今对人们仍有启发意义,对我国传统戏曲艺术的生存发展同样具有参考价值。

【关键词】 本雅明;机械复制;光晕;大众文化;戏曲艺术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05-0092-03

1892年7月15日,本雅明出生于柏林的一个犹太家庭。生活于第二次工业革命与战争背景之下,本雅明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与法西斯对犹太人的迫害,从而造成其一生的忧郁、神秘与边缘化。他所处的时代,摄影、摄像、电影等新技术的发展从根本上颠覆了以往传统艺术的表现方式与生产传播模式,法兰克福学派诸多理论家均对此问题进行探讨,而本雅明的卓越思考超越了同时代的大部分人,至今对人们仍有极大的启发意义。

截至目前,學术界对本雅明与其著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几乎从未停止过探讨。胡佳佳从大众文化层面分析技术与政治的相互关系;学者王雄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给其赋予了崭新的阐释,分析探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现代艺术理论;亦有如采用社会历史分析法将本雅明的理论放置于现代社会中对照解读的杨玉成与王春燕……诸多学者从不同的新颖角度探讨了该著作,但将本雅明的理论联系至本民族戏曲艺术发展的研究则屈指可数。

本文拟以《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为出发点,思考机械复制艺术时代下民族传统戏曲艺术的生存路径。

一、机械复制的到来与“光晕”的消逝

(一)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

《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开篇,本雅明引用了保罗·瓦雷里《艺术文件》中:“不久的将来在‘美’的古老工业里会产生彻底的改变……我们应期待的是如此重要的新局面必会使一切艺术技术改头换面,从而推动发明,甚至可能巧妙地改变艺术本身的观念。”这一产生巨大影响的媒介毫无疑问是机械复制技术。

事实上,“艺术作品向来都能复制。凡是人做出来的,别人都可以再重做”。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只是古代的复制水平相对落后。古希腊时代的熔铸与压印模型,中世纪时期的铜刻版画,19世纪的石板等都在试图复制艺术品原作,但这种古老的复制技术所产生的传播力量是微弱的,这也导致当时文化的传播与发展进程均较为缓慢。但随着历史演进,复制技术的节奏愈发加快,复制的水平逐步提升。直至摄影术的发明,解放了人类的双手,人们反而进行着更为高效的复制:复制技术已经不止运用在艺术作品的表面,更是深刻影响到内在的传统艺术形式。以前观众要欣赏一幅画作、聆听一场演唱会、观看一尊雕塑时,需要亲自前往艺术展览厅、音乐厅与博物馆。然而在机械复制技术诞生之后,观众需要的仅仅是一张摄影照片和唱片,从而更加便捷地满足了观众对美的需求。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机械复制技术的时代,技术深入艺术领域所带来的最大影响之一,便是艺术品“光晕”的消逝。

(二)“光晕”的消逝

“光晕”(Aura),是本雅明在这部作品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但他对“光晕”并没有下明确的定义,而是给予了一个极富想象力的阐述:“我们可以把它定义为遥远之物的独一显现,虽远,犹如近在眼前。静歇在夏日正午,沿着地平线那方山的弧线,或顺着投影在观者身上的一截树枝——这就是在呼吸那远山、那树枝的光晕。”

在古典时期,对艺术作品的欣赏与接受是其“光晕”,因为艺术作品最初产生于崇拜或祭祀仪式之中,后来运用在宗教仪式等兼具仪式性与崇高性的活动场所中。在复制技术水平有限的时代里,艺术品保持着固有的神秘感与距离感,比起是否会被更多人看到,更为重要的是保持艺术品即时即刻的在场性,因而艺术作品原本就具有时间与空间上双重的不可复制性与独一无二性。

在机械复制技术的时代,凋谢的东西是艺术作品的“光晕”。1839年8月19 日,法国画家达盖尔公布了他发明的“达盖尔银版摄影术”,于是世界上诞生了第一台可携式木箱照相机。摄影所带来的真实性与肉眼无法察觉的细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远远超越了原作,但“即使是最完美的复制也总是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艺术作品的‘此时此地’——独一无二地现身于它所在之地。”

虽说缺少了这一独一无二性,但当电影这一艺术形式产生后,机械复制品并不依赖于原作,它可以呈现出原作中没有被人眼观察到的细节性的东西。一部制作精良的电影在发行拷贝之后,随即以巨大的数量开启广泛传播,在这种情况下,甄别哪一个为“原作”是毫无意义的。

除此之外,机械复制技术还可以扩大作品的传播范围,将所复制后的成品送至遥远的地方。随这种状况而来的便是艺术品的独一无二性被取代,艺术品的崇拜价值已被展览价值所代替,社会功能也逐渐奠基于政治基础,直至影响到了艺术品的本质,这是“光晕”的消逝,“祛魅”时代的到来。

二、复制技术进步与艺术大众化发展

艺术作品的神秘感与实用性在原始时期奠基于崇拜仪式,但机械复制技术的发明无疑默许了对艺术品的批量化复制,将艺术作品原有的崇高性消解。这一功能性的转变,取决于大众在日常生活中逐渐提升的地位与话语权,大众渴望在更近距离内拥有艺术品。因此,艺术作品的审美主体逐渐由精英转向大众。犹如戏剧与电影的区别,戏剧的表演注重当时的在场性,且每一次表演都并不完全一模一样,演员的状态总是要依据现场观众的反应来调整。而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摄像机已经取代了观众的认同作用,演员不需要依据观众的反应随时调整表演,而是倚靠一整套的机械设施作为中介。

艺术品被复制而大批流入市场,电影由于自身的娱乐性与大众媒介性也随之广泛传播。传统形式的艺术欣赏需要凝神专注,细细品味每一件艺术品背后蕴藏的哲思,将个人全身心投入在艺术品中来品味;以电影为代表的现代化艺术,则以短暂的视觉效果与娱乐消遣性著称,大众所产生的心理效果并不是来自艺术品本身,而产生于外部带来的“震惊”感。长此以往,大众文化便以充足的消遣性一路高歌猛进,将精英文化逼至角落。

(一)艺术作品真正服务大众

机械复制时代到来之后,艺术作品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为了真正地服务于大众,给普通群众提供不同种类的美学资源,获得美的享受。譬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米开朗琪罗的雕塑这一類传统艺术作品经由复制后广泛传播,为广大群众提供了丰富的美学资源与美学体验。伴随着大众的消遣需求提升与精神娱乐的需要,这类深藏于博物馆或精英人士中的高雅艺术,得以被大众欣赏。又如卓别林的喜剧电影,所瞄准的对象大多为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塑造了经典的夏尔洛流浪汉形象,以戏谑的方式表达对被压迫者的同情,将人道主义与社会批判精神融入影片中,从而广受大众的喜爱。

(二)大众主动解读艺术作品

在传统艺术中,由于艺术作品的神秘感与崇高性,大众对艺术品的理解往往是被动且严肃的。机械复制时代下,大众与艺术品的距离被逐步拉近。照相、摄影、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出现,不仅将某一位演员放置在镜头之中,也将大众日常生活的环境搬至荧幕上,从视觉与听觉两个方面帮助大众扩大对世间事物的注意范围。首先,这加深了观众的感知力与受到的“震惊”效果。其次,电影的内涵比起绘画这类传统艺术更容易理解,因为其运用多种视听语言较为全面地呈现了各类细节,更适于分析解读。最后,大众在观看电影时,处于公众场所之中,大众所产生的观影感受在第一时间与同场观众的反映是息息相关的,因此原有的思考逐渐瓦解,反而产生了瞬间的顿悟与不自觉的主动解读,并且赋予这一艺术品独特的、属于大众自己的内涵与灵魂。

(三)艺术作品作者与欣赏者互换位置

本雅明在文中指出,大批量的机械复制使得大众更多地参与到艺术品的创作中来,文学不再成为作家的特权,刊物也不是只由编辑完成,艺术作品成为大众可以共同参与的领域,以往对立且固定的作者与欣赏者(观众)的二元性被打破。

艺术作品的审美主体互换,一方面具体体现在艺术作品的创作者为了更加真实地反映现实生活而深入人民群众之中;另一方面也体现在人民群众通过欣赏艺术作品而产生了创作激情,从而由观看者走向创作者的地位。如此这般的身份地位互换,得益于复制技术的发展,从而提升了艺术作品的大众性,在这一程度上使得艺术作品成为真正属于人民大众的作品。

三、机械复制时代下传统戏曲艺术的生存

传统艺术作品中“光晕”的消逝是机械复制时代到来并兴盛后所导致的必然结果。而随之到来的文化的广泛传播与大众文化的兴起,尤其是互联网的迅猛发展,使得传统艺术形式与审美标准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促使艺术品由神圣的殿堂走向平凡的大众。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消逝的“光晕”并不会一去不复返,而是以新的方式出现在大众面前,这对本民族传统戏曲文化的生存与延续是有极大启发意义的。

(一)戏曲艺术的发展

在中华文化悠久的历史中,戏曲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戏曲发轫于原始社会时期具有祷告性质的歌舞与巫舞,是我国最为悠久的综合性传统艺术。其传播方式经历了口头传播、舞台传播、文本传播、广电传播及互联网传播五个阶段。在口头传播阶段,戏曲艺术由于保持在口头叙述之中,自有其距离感与神秘感,也就蕴藏着传统艺术的“光晕”。在舞台传播阶段,戏曲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但主要仍在宫廷宴会或是大型场合上表演,与普通百姓仍保持着距离。随着印刷术的发明,戏曲的话本广泛传播并逐渐成体系后,戏曲创作的主动权更多掌握在文人、书生手中,逐渐与观众拉近距离。到了现代社会,新媒体的出现使传统戏曲的传播不只是局限于实景剧场的现场表演,同时也在运用各种视听传播媒介,其所传递的信息不仅仅限制于剧目自身,而伴随着舞台表演艺术整体的传播不断发展,观众可以直观且全面地欣赏表演的每一处细节,想要参与其中的主动性大幅提升,对于戏曲的态度也不再是仰视膜拜,却是希望从中获取更多的消遣娱乐。

(二)戏曲艺术的现状

如今戏曲艺术受到多方文化的冲击:现代化的媒介方式和多元化的娱乐模式都给戏曲的生存带来了机遇与挑战,大众所希冀的娱乐性与戏曲艺术固有的典雅性互为对立的矛盾。新媒体时代背景下的观众受到各类媒体的影响,产生了碎片化的阅读观看习惯,没有养成长时间固定在一个地方欣赏节奏缓慢的戏曲的习惯,并且在观看过程中越来越想要主动参与到戏曲艺术创作中,而不是做一个被动接受者。在这个时代下,如同受到机械复制技术影响之下的其他传统艺术一样,戏曲自身不仅作为一种文化资源,也被期望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履行信息传播、公共交往、意义生成的使命,建构一种新型的社会生活关系。

(三)戏曲艺术的出路

在本雅明看来,机械复制技术的飞速发展使得传统艺术形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巨变,因为它不仅改变了大众接受某种艺术的方式,更是使得艺术作品与受众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也正是如此,被奉在神坛上的属于精英的高雅艺术作品,才能真正做到为大众服务。传统戏曲艺术也应当认识到这一本质上的变化,把握住为大众服务的宗旨,在其基础上与时俱进。戏曲首要做的便是打破传统意义上的“光晕”,即外在的崇高性与独一无二性,适当采用“震惊”的效果感染观众。但保持不变的是作为艺术品内在的本真性,从而在机械复制技术之下形成新形式的“光晕”,在传播过程中实现多种价值体现,使得受众满怀对优秀传统艺术的期待与情怀去传承推广。

在传播过程中,戏曲不妨与网络相结合,采用“戏曲+”的创新手法,把握戏曲元素与其他元素的比例,保持以戏曲为核心,其他元素作为辅助,从距离上拉近与受众的联系;此外,如今被互联网和移动社交媒体包围的受众群体并没有失去其创造力,反而更愿意从戏曲中看到符合自己思想的部分,让大众参与创作恰好也能解决创新不足与迎合口味的问题,从内容上发挥受众的主动性;戏曲不妨也进行衍生文化的探索,将戏曲出演的幕后故事、演员排演趣事等加以整合编排,形成多种类型的衍生素材。

四、结语

本雅明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为人们构建了一个由机械复制技术带来的新世界。而如今随着科学技术的更新,新媒体的运用、网络的发展、大数据等新兴技术的出现,将人们带入了一个现代的,乃至后现代的社会,这是一个大众文化空前繁荣的时代。机械复制作为生产力进步的一大标志,无疑为艺术品增添了亮色,例如增加了艺术作品的数量、丰富了艺术作品的细节、传播了民主思想等。但不容忽视的是其双刃剑作用的另一面,譬如造成了传统艺术品“光晕”的消失、具备了政治教化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文化的断层等。

对我国戏曲而言,在当代社会中,应当不拘泥于传统的审美方式与表达方法,因为新的审美主体与审美需求在不断变化。人民大众都希望能够接受美的熏陶,欣赏美的艺术,享受美的生活,只有把握了受众的需求所在,才能够朝着这一方向继续延伸发展。基于上述观点,我国戏曲艺术应当在保持自身内在本真性的基础上,打破外在不可复制的独一无二性,在这个机械复制艺术的大时代里,创造出另一种形式的“光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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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胡明,女,汉族,陕西宝鸡人,本科,兰州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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