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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飘着红糖香气的童年

2022-02-01曾维惠

全国新书目 2022年12期
关键词:江雪苞谷号子

◆文/曾维惠

本书聚焦重庆江津长腰山古法红糖熬制工艺,以少年们学习、参与熬糖的过程为主线,徐徐展开一幅长腰山人种蔗、熬糖的劳动致富画卷,彰显了极具地域特色的红糖文化。

《长腰山,十八锅》

曾维惠 著

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22.10/28.00元

《长腰山,十八锅》一书出版后,有朋友问我:“这么厚一本书,你哪有这么多的事情来写啊?”我笑着回答:“写的都是小时候的事。”确实,《长腰山,十八锅》写的是秦树、江雪、杨千帆和何欣月他们小时候的事,里面也有我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说说劳动号子

在农村长大的我经常听见各种劳动号子:挥着大锤的石匠总是运足了气拖长了调调儿,快把这一口气吼完的时候才把大锤落下;抬着长条石的抬工总是一边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子,一边喊着号子;抬滑杆儿的轿夫看起来最为悠闲,他们唱的调调儿也最为好听……我曾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吼过那些我熟记于心的劳动号子,为什么说是“在心底里”?因为我是个女孩儿,一直牢记着外婆对我的教导:“姑娘要有姑娘的样儿,不要咋咋呼呼的。”

而在长腰山的糖坊里,我听见了牛尾灶里火的笑声,听见了糖锅里糖汁翻腾的声音,听见了嗒嗒嗒的打砂声,还听见了久违的劳动号子。一位老年糖匠一边赶水,一边哼着劳动号子,那好听的调调儿瞬间把我带回到了童年……

尽管很用心地倾听,我还是没有听清楚糖匠的唱词。可是看着成片的甘蔗,听着榨汁机的轰鸣,看着糖锅里冒着泡儿的糖汁,糖匠的唱词在我脑海里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长腰山哎,甘蔗多哎——

冬至天哎,逗开秤哎——

牛尾灶哎,十八锅哎——

熬红糖哎,抿抿甜哎——

……

大牯牛啊,嘿唷——

转得快啊,嘿唷——

大碾子啊,嘿唷——

嘎吱响啊,嘿唷——

甘蔗秆啊,嘿唷——

榨得干啊,嘿唷——

熬红糖啊,嘿唷——

抿抿甜啊,嘿唷——

……

我想,这就是童年的记忆和现实的场景带给我的灵感吧。经常有朋友问我创作的灵感从哪里来,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解释。

说说我这个笨小孩

《长腰山,十八锅》出版后,我再一次读起了自己写的故事。

“哎哟……”

不用说,又是江雪的手指被甘蔗皮割破了。

“看看,又负伤了吧?”杨千帆夸张地喊道。

秦树没有说话,他把手中已经撕掉蔗皮的一节甘蔗递到江雪面前,说:“给你。”

这样的场景,不就是我小时候的场景吗?小时候的我是个笨小孩,不管是撕甘蔗还是撕苞谷秆、高粱秆,总会割伤手指头。只不过,没有像秦树这样的伙伴来替我解忧,能替我解忧的是一直宠着我的父亲。

“千翻儿,你又想千翻儿了哈。”何欣月警告杨千帆,“甘蔗还没有长大,你不要偷吃。”

“我哪有偷吃啊,我只是闻一闻,看到底有多甜。”杨千帆说。

“闻倒闻倒,逗有一根甘蔗倒下了。”秦树笑着说。

“闻倒闻倒,逗有一阵风,把甘蔗吹倒了,逗可以吃了。”何欣月接着说。

“听大人说,没有长熟的甘蔗,吃了屁股会生疮。”秦树笑着说。

读到这儿,童年往事又在记忆的长河里浮现。小时候,小伙伴们喜欢在“苞谷林”中玩耍,时不时会有小伙伴“不小心”摔倒,压倒苞谷秆,那么,这根苞谷秆便顺理成章地被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当大人们假装恼怒地责备大家时,大家就会说:“它自己倒了,断了……”也的确有大人对我们说过:“没有长熟的甘蔗,吃了屁股会生疮。”而我这个笨小孩,当时相信大人讲的都是对的。

每读一个片段,似乎都可以找出一件童年往事与之印证。于是,我不断地问自己:“秦树他们的童年,便是我的童年吗?”

说说记忆中的老人

有朋友在读了《长腰山,十八锅》后问我:“小说里写了老拐和他的牛,写得很有感情,你身边有这样的老人和牛吗?”

在我模糊的童年记忆中,好像没有小说里所讲述到的老拐这样的老人和这样一头爱拉碾子的牛。然而,从小内向孤独的我喜欢观察老人,从我的婆(奶奶)、我的嘎嘎(外婆)到老家上湾那年纪很大却每天在地里忙活的江大娘、江大爷等,我总喜欢躲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观察他们,看他们一丝不苟地干活,听他们唠唠叨叨。我虽然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但我时常感觉他们能看见我,知道我在观察着他们。每当他们一转身,或是一抬头,我仿佛就能听见他们在与我说话……

童年时期那个内向、不讨喜的我得到了我的婆和嘎嘎的宠爱,她们递给我的一小块米花糖、一把花生、一个鸡蛋、一坨腊肉一直温暖着我。而我也曾为她们穿针、洗衣服、剪指甲、梳头洗头等,给予她们温情的陪伴。

老拐或许是我童年生活中的某一位老人,他一直活在我记忆的长河里,在我写《长腰山,十八锅》的时候,他走进了我的小说里,随后又走进了众多读者的心间。小说里,孤独的老拐爱孩子们,孩子们也爱他。

孩子们陪着他们的老拐爷爷,把糖坊改建过的地方一一走完。

坐在老拐家的堂层里,老拐生了一盆青冈炭火,大家围坐在火盆旁,满屋子暖暖的。老拐拿出一包桂花酥,打开盒子,分给孩子们吃。

杨千帆咬了一口,说:“好香!”

“老拐爷爷,您也吃。”江雪把手上的桂花酥递到老拐的嘴边。

老拐把桂花酥推到江雪跟前,说:”我吃过了,香。这些是专门给你们留的。”

“嗯,好香!”何欣月也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

“你们吃,你们欢喜,我才欢喜。”老拐说。

读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我的婆,在小时候那贫困的日子里,每逢生日,我的婆都会给我煮一个鸡蛋。我还想起了我的嘎嘎,每当有客人的时候,我在灶前烧火,她在切腊肉时总会把一块带着肉的骨头递给我,说:“丫头,拿倒,啃。”

说说牛、糗事及其他

再来说说牛吧。我一向是害怕牛的,一直以来,我走在路上,只要看见前方有牛,我便会绕道,丝毫不敢与牛擦身。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牛,我属牛,也爱牛,爱它的沉默,爱它的低调,爱它的勤劳,这些都是我想要的性格与品质。我曾写过一篇散文《父亲是头牛》,后来发表在《文艺报》上。在创作《长腰山,十八锅》这部小说的时候,我也把老牛当成主角之一,用了较重的笔墨来刻画。在写这头老牛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时候生产队的那个牛圈,里面养了好几头牛。在那些牛中,我最喜欢总靠牛圈门边的那一头。我不敢走到它的面前看它,就只是透过牛圈的门缝悄悄观察它,悄悄地喜欢它,喜欢它吃青草的模样、反刍的模样、闭目养神的模样、在田间拉犁的模样……

写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牛能跃然纸上,因为它的影子已经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呼之即出。

讲过了小说里的四个小伙伴,讲过了老拐和老牛,我还想讲一桩糗事。

在长腰山深入生活积累素材的时候,我自诩从小在农村长大,在田间地头做过农活儿,割草晒谷、喂猪养兔无所不能,就拿着刀,大模大样地砍起了甘蔗。不料,我在用刀剔甘蔗茅的时候,手指头被刀割出了一条血口子。在平日的劳动中,若是身上哪里挂了彩,我便会大呼小叫一通,然后用酒精消毒,贴纱布块,一番折腾,把自己弄得像英雄一样。而那次我却没敢吱声,我不想毁了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在这里把这件事情讲出来,真是一吐为快啊!

我要感谢我的童年,感谢童年的孤独成就了我丰富的内心,给予了我细致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那些根植于内心的童年往事总会不由自主地倾泻而出,融进现实世界,再插上想象的翅膀,在文字的天空里翱翔,描绘出一幅幅美丽画卷。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打开日历,数着离冬至还有多少日子。我满心期待,冬至那天,长腰山的牛尾灶又要燃烧起来,长腰山的糖锅又要沸腾起来,长腰山的红糖又要甜蜜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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