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婷

(福建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福州 350100)

从2003年起，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PISA) 就致力于测试15周岁的青少年应对真实世界挑战所需的21世纪技能。该评估项目已相继完成对金融素养、合作问题解决能力、问题解决能力、数字阅读能力和全球素养的评估，并且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影响力。受疫情影响，该项目决定将原定于2021年的数学素养测试顺延至2022年。其框架中新增的对创造性思维的测评，在业界引发了一定的关注。目前，PISA2022的草案已经公布，其创造性思维的测试框架和题目也已对公众开放，如何看待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还值得学界的深入分析和思考。

一、PISA2022中创造性思维的内涵

1.素养视角下的创造性思维

Poincaré认为创造就是不做无用的组合[1]，Amabile则认为创造性思维可以被看作是一个过程或一个产品，通常指的是产生对问题有用解决方案或新颖和有效的想法[2]。相比过去已有的创造性思维定义，PISA2022将创造性思维界定为创造性地参与想法的产生、评估和改进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产生原创性和有效的解决方案，带来知识的进步和推动有影响力的想象力表达[3]。首先，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的创新点在于它从素养视角出发，素养视角下的创造性思维测试重点考查的是，学生面对真实情景挑战时能够调动的创造性思维及其相关的综合能力，包括且不限于数学中的解决问题能力、运用数学思想的能力，以及相应的表达能力。从而构建特定的知识、情感、技能、态度在不同的主题、概念、学科和方法之间的联系。以往的研究表明，创造性人格对孵化创造性思维起直接作用[4]。而创造性思维并不仅仅局限于某门学科中，因此，能够调动多种能力运用多种方法的学生，往往才是具有创造性思维的学生。其次，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表现形式包括创造性表达和知识创造以及创造性问题解决，这意味着它的产出形式是多样的，既有视觉上的，也有口头表达上的。因此，对相应的素养要求就从原有的单一维度的测试跃升为二维的素养考查。另外，纵观当下各国的教育改革，大部分国家对素养培养有所侧重。不难看出，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采用素养视角，不但符合当今各国的教育改革趋势，击中了素养培养这一热点话题，而且它对创造性思维的测试能在一定程度上检验各国对素养的培养是否有所成效。

2.过程与结果并重

相较于传统的创造性思维的纸笔测试，如国外的吉尔福特等人编制的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差异化思维测验(Divergent Thinking Test of California University, DTTCU)，芝加哥大学的创造力测验，我国周林、施建农等编制的《创造性能力测验》等，PISA2022创造性思维并不只是用分数来评定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它挣脱了过去“唯分数论”对创造性思维的束缚，将其创造性地定义为“产生新想法的过程”[3]。纵观整个测试过程，学生不得不调用各方面的知识、技能从而得到最终的创新性产物。

综合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的能力要求和题目设置来看，其试题命制基本上遵从了它对创造性思维的定义：提出创新的想法，对该想法进行评价，并改进已有想法[3]。它注重的是学生在回答每个小题过程中的渐进思考，从而使学生得出专属于个人的、与众不同的答案，同时该答案又具有适切性。这也正意味着，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在赋分灵活的同时，也并非无标准可循。

3.注重创造性思维的情景性

各国的研究者在以往研究中发现，测试者在不同领域的创造力是不同的，即证明创造性思维并不能在多领域内流通[4]。截至目前的研究来看，各个领域之间的创造力不存在显著相关。这说明有必要为创造性思维提供特定情境。不同的情景考查学生不同领域的创造力。因此，PISA在测试创造性思维时，就十分注重问题情景的设定。从其评价的领域来看，社会问题解决和科学问题解决，它的题目设置都给定了相应的情景。在已公布的例题中，在社会问题解决这一领域中描述的是自行车被盗这一社会现象。它通过给定学生具体的社会现象，启发学生的思维，并要求学生对如何改变该现象提出自己的意见。就自行车被盗这一社会现象，对于15周岁的学生而言并不陌生，至少来说学生具有相关知识，试题设定的情景并没有超出学生的认知范围。这正是在命制创造性思维测试时，试题命制人所考虑的事项之一，那就是在尽量消除文化偏见的基础上，给学生提供一个特定的情景。

二、PISA2022中创造性思维测试的目标指向

1.为经济发展注入新动能

当下，以创新为主导的经济增长更加有利于政府应对全球化的挑战。不论是发达经济体还是发展中经济体，现在或未来都将长期面临着由于低生育率而带来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传统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面临着转型升级或者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而率先掌握了发展权的发达国家似乎比发展中国家更早地意识到了创造性思维的重要性。在过去的十五年间，发达国家在无形资产(科学研究、开发)的投资增长了3/4，占据了劳动生产率的2/3[5]。由此可见，创新引领下的产业不但能够创造价值，而且效率更高。著名跨国公司“苹果”的现任首席执行官Tim Cook曾在其采访中公开表示，“创造新产品是整个团队最在意的事，‘苹果’的团队里汇集了各种具有创新意识的程序员和艺术家们”。据悉，“苹果”目前市值为2.01万亿美元，位列硅谷四大巨头的第一位。除了像“苹果”这样的跨国公司，越来越多的用人单位更加倾向于招收具有创造性思维的员工，因为具有创造性思维的员工能为公司带来更大的效益。这也是PISA测试开发创造性思维测评的目的之一，它直接指向了学生的职业生活，指向了他们的未来世界。

2.为全球问题解决提供新思路

目前，全球问题按照宏观、中观、微观三种维度划分，大致如下：从宏观上看，有气候问题、粮食安全等；从中观上看，有碳税、废水治理等；从微观上看，有人类身心亚健康问题等。上述全球问题之所以需要创造性思维的参与，原因在于创造性思维能够带来多种多样的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降低解决全球问题的成本和提升人类生活的质量。

通过对碳排放量征收相应标准的税收，进一步提高各国碳排放的代价，倒逼产业转型升级，实现低碳生活和创造节能社会，是各国对碳排放这一全球问题的创新回答。它不仅有利于相关技术的革新，同时还能拉动相关产业的就业，从而做到可持续发展。首届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得主、“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他扎根于杂交水稻技术的研发与推广，不但培育和发明了“三系法”籼型杂交水稻、“两系法”杂交水稻，并且成功地创建了超级杂交稻技术体系。截至2012年，累计示范推广面积2 000多万亩，增产20多亿公斤，为粮食持续稳定增产做出了新的贡献[6]。不难看出，创造性思维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全球问题的有效解决，保障了民生。

3.为公众赋予创造力

教育的一项基本功能就是使学生能够适应高速变化的社会，使学生具备在社会上获得成功的能力。而创新性思维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应对未来世界——一个以高度自动化、以人工智能为特征的世界。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的目的不是为了证明创造力是天才独有的，而是旨在说明普通学生、普通民众都有创造性思维。在基础教育中融入创造性思维的培育，显然是有远见的。基础教育对学生后续的学习生活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在教育过程中融入与创造相关的因素是创造性思维走进大众生活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既然培养创造性思维是为学生的职业生活和适应未来世界作准备，那么课程与教学的设计就应当围绕提升学生终身学习能力和使用新技能的培养展开。教师应为学生提供创新课程，并用新颖的教学来呈现它。同时，教师应注意创造性思维的培养不单是面向所谓的“资优生”，而是应当鼓励所有参与课题的学生积极表达自己独特的想法，提出创新的想法。教师还应倾听学生的声音，挖掘他们的创新潜能，从而使学生真正受益于创造性思维。

4.为校园营造新氛围

学校教育在创造性思维培养上发挥的作用大于劳动力市场。学校是帮助学生发现、发展和确定自身才能的重要场所，其中包括发挥学校在培养创造性人才的重要作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为了加快形成一支规模宏大、富有创新精神、敢于承担风险的创新型人才队伍，要重点在用好、吸引、培养上下功夫”[7]。根据杜威所说的“学校即社会”[8]理论，社会上鼓励创新创造的风气必须“吹”进校园。因此，鼓励创造的校园氛围有利于更好地“孵化”创新型人才。

三、创造性思维在PISA2022中如何被测

1.测试框架：以证据为中心的设计

证据为中心的设计(Evidence-Centered Design，下文简称ECD理论)，即将学生的一系列创新行为建立在证据上。这里的证据(Evidence)指的是学生对评价项目和任务的反应，并成为评价该过程的证据。在实际行为上表现为，学生在计算机平台上的做、写或创造与多维能力联系起来，通过证据的形式得以记录。将ECD理论作为PISA 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的组织框架，可以解决一系列重要的测试设计问题。包括试题中的各个任务负责了几部分创造性思维的建构过程，所使用的试题是否能够有效测试出学生的临场反应以及搜集与他人互动所产生的证据，学生作出选择的依据是什么，证据是否具有普遍性、能否推广等。

PISA创造性思维测试在ECD理论的基础上，遵循其理论步骤，对测试目的、被试的要求和测试结果之间建立有明确的、有迹可循的联系。其步骤大致如下：

(1)确定领域：这是运用ECD理论测评创造性思维的第一步，这个过程包括查阅相关文献，聚集心理学、教育学相关领域专家，对创造性思维所要测试的具体范围进行框定。

(2)构建定义：在划定了创造性思维范围的基础上，以能够简明扼要表现PISA测评的目的为出发点，将PISA对创造性思维的要求在其测试中简洁地表达。

(3)识别证据：这个步骤包括任务的评分和汇总各任务的分数提供规则。

(4)设计任务：这个过程回答的是“什么样的情境能够引发学生特定的行为并得到相应证据”，即测评运用哪些任务情境评价学生的创造性思维最为合适，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评由 4个领域组成，3个任务构成。见图1。

(5)开发测试：在任务设计的基础上，考虑所搜集的证据是否和ECD理论有效匹配。

(6)减少跨文化歧义：最大程度上减少跨文化交际带来的文化偏见，即在不同国家使用不同测试语言的学生也可理解试题传达的意思。

(7)分析结果与输出报告：在前面所有步骤中搜集到的证据对学生的认知、情感态度等进行剖析，通过分析学生发挥创造性思维时的动态心理过程，得出准确的报告，并对报告的普适性进行验证。

2.测试对象的选取

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针对的是15周岁的青少年(完成义务教育的青少年)。通常在进行测试之前都会对被试展开背景调查。调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被试者的好奇心、对新经验的开放程度、对探索的看法；创造性的自我效能感；对创造的个人看法；学校环境和社会环境等。”[3]背景调查中的诸多变量可以用于证明以上因素是否和学生个体创造性思维直接相关。

3.测试内容：“二三四”

(1)两类测试主题。两类测试主题分别为创造性表达和问题解决。前者囊括了书面表达与视觉表达，后者则包括科学问题解决和社会问题解决。从表达到解决，是由想象到实践的一个过程。因此学生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解答付诸实践的可能性。上述二者基本上搭建起了PISA2022创造性思维测试的骨架。

(2)三种维度。三种维度分别包括产生多样性想法、产生创造性想法、评价和改进想法[3]。一个人创造性思维的常见检验标准之一就是其能够产生想法的数量。产生多样性想法对学生跨领域的思考、想象能力都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这个过程注重的是量，集中体现了学生思维的流畅性。创造性想法的产生是“有用的惊喜”[9]，产生创造性想法要求答案合理，答案要符合可用性标准，而不是做随机联想，关注的是结果的质，也是评价创造性思维的最低标准。评价和改进想法主要体现学生回答的原创性以及学生评价他人回答的能力。这里所说的原创性实际上探讨的是概率上的原创，如果学生提供的答案和绝大多数的学生不同，那么这名学生的答案就足以称得上是原创的。甄别他人回答的能力，则是体现学生作为个体的独立思考能力。编码人员设置得分标准时,均对三种维度有所体现：维度一的满分标准是提供三种不同的答案；维度二的满分标准是答案能够满足有用性且为原创；维度三的满分标准同维度二。

(3)四个领域。在两类测试主题的基础上，四个领域分别是书面表达、视觉表达、科学问题解决以及社会问题解决。书面表达要求学生达到题目要求的情况下，尽可能发挥想象力，对题目给定的文字进行润色，通常是写一段广告标语，对产品进行宣传等；视觉表达要求学生使用数字绘画工具，解读图形的隐藏含义，按照题目要求设计徽标等；科学问题解决的是学生使用不同的方法验证实验结果，提出原创性的改进，而并不强求学生得出最优解或是获得唯一的正确答案；社会问题解决是要集中体现学生的社会参与感，强调学生是学生的同时，更是一个社会个体,要求学生从多个角度看社会问题，找到解决的办法，如为垃圾分类提供策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