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4日晚，大连闹天宫脱口秀剧场七夕专场，人满为患，厂牌创始人赵明城贡献了他在大连的收官演出。恋人艾可坐在最后一排，和观众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赵明城却在满场爆笑中闪起了泪花。

赵明城说：“脱口秀是一种喜剧模式，但创立脱口秀厂牌可不怎么喜剧，为此，我还把女朋友变成了债主。”

文理科生之恋：爱情山海不能阻

2019年秋天的一个傍晚，辽宁省大连市人民广场的户外石阶上，赵明城展示着电脑里的PPT，像给甲方做报告一样，图文并茂地向女友艾可讲解脱口秀厂牌运营模式、远景规划与回报预期。末了，他骄傲地说：“我向艾可同志保证，誓要在脱口秀世界打下一片天，大功告成之日，就是我赵明城迎娶艾可女士之时！”他慷慨激昂的演说，不仅引来路人围观，还吸引了阵阵掌声。但艾可全程灰脸，没有一句回应。两天以后，赵明城收到了艾可发来的Excel数据表。

艾可针对赵明城的企划书，详细地做了未来五到十年的数据分析，将各种营收预期列得明明白白。文末，她清楚地标注：项目风险过大，不予批准。赵明城气得一拍键盘：“理科女真可怕！”

赵明城与艾可相识于2010年。彼时，赵明城在大连某大型管理咨询公司任咨询师，在一个服务项目上邂逅了从事数据分析工作的艾可。合作期间，艾可的敬业与严谨给赵明城留下了深刻印象。

项目结束后，艾可跟随公司回了上海。此后，两人常在QQ上聊天。赵明城惊讶地发现，长得十分漂亮的艾可，QQ空间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有种“惨不忍睹”的画风。赵明城忍不住问其原因，结果艾可的回答更让他意外：“我又不靠脸吃饭，靠的是技术！”赵明城在屏幕前哈哈大笑，他觉得这样的美女可真少见。

艾可不知道，赵明城曾是辽宁省高考语文的单科状元，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他，是妥妥的才子一枚。

于是，赵明城也暗暗在QQ上飙起了才华，从说说状态到聊天内容，无不刻意彰显其强大的文字功底。就这样，两个“靠才华生存”的人越聊越火热，渐渐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2012年秋天，赵明城带着大连的大螃蟹飞往上海表白，两人水到渠成，在一起了。不久后，艾可应聘到IBM大连分公司，彻底解决了二人的异地问题。赵明城十分感动，恨不能拿出全部的好对艾可。

出生在沈阳，从小就有喜剧天赋的赵明城，在大学英语专业课上接触到了脱口秀，并痴迷上这种喜剧模式。于是，他在每个牵着艾可的手漫步于棒棰岛浪漫海岸线的傍晚，讲着中英文交杂的脱口秀段子，逗得女友笑声连连。艾可曾以为，赵明城就是她笑穴的开关，遇上他，生活就变成了喜剧。

就在二人陶醉于这种快乐的时候，赵明城的事业遇上了危机。受东北经济形势影响，行业越来越萧条。看着越来越缩水的工资单，赵明城无奈选择了转行。他先是投资开了一家咖啡厅。咖啡味道虽香，却没引来多少客人，没撑多久就转让了。后来，他又尝试过几次创业，但都未能打开局面。事业接连受挫以后，赵明城的喜感没了，段子不讲了，人也蔫了。

2019年，赵明城陷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爱情仿佛也迎来了“七年之痒”。他想出的好几个创业方案，都被艾可接连拍死。他越混越差，而艾可却早已拿到了在大连颇具竞争力的薪水。他感觉自己这个文科才子在理科女友面前渐渐失去了颜色。

这时，一位前同事向他抛来了橄榄枝，邀他去北京做个咨询管理项目。赵明城举棋不定，既没信心，又觉得重新造成两地，对不起艾可的千里奔赴。

最后，还是艾可发挥了理科女的果断：“去！去大城市开开眼。”就这样，赵明城离开了家。

PPT大战Excel：激情败给了理智

在北京，一次偶然机会，赵明城和同事在酒吧遇上了脱口秀演出。赵明城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脱口秀已经在北京遍地开花。这种源自于西方的喜剧模式，早已不是英文的专属。

望着台上演员的诙谐表演和台下观众的激动叫好，赵明城心中的火焰被点燃了。他迅速联系了脱口秀开放麦的各种组织。很快，他就“来势汹汹”地上场了！脱口秀没有辜负他，赵明城的首场开放麦就炸场了，从观众到演员，无不贡献了“振聾发聩”般的笑声。紧跟着，带价邀请的商演机会纷纷向赵明城砸来，他在脱口秀的场子里如鱼得水，重拾了自信。

几个月后，赵明城在北京脱口秀行业已经小有名气，而他不满足于此。都说北京是文化中心，可在他的认知里，东北才是喜剧中心啊！但这个喜剧发源地至今没有能叫响的脱口秀厂牌。赵明城悄悄萌生了一个想法：回去做脱口秀！

2019年秋天，赵明城在北京的项目结束了。他兴致勃勃地返回大连。家门一开，艾可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望着爱人脸上久违的光彩，艾可激动地说：“我得感谢脱口秀啊，把我的才子还给了我！”

赵明城借势向艾可坦言：“我想创办一个脱口秀厂牌，在大连开脱口秀俱乐部，干好了再回沈阳开！”艾可盯着他兴奋的脸，斟酌再三，应下了他的提议。这是几年来，赵明城首个获得艾可认可的创业计划，他兴奋地抱起艾可原地转了好几圈。

而后，赵明城一头扎入市场调研中。赵明城突发奇想，他想在人流密集的商场里面建“黑匣子”式剧场，用专有场地吸引脱口秀爱好者，挖掘与聚集脱口秀演员。按照这个思路，不出一个月，他就找到了一个价位和地段都适合的场地。

然而，当赵明城向艾可汇报时，却再一次被否定了。他急了：“不是说好了，支持我做脱口秀吗？这么快，又反悔了？”艾可严肃回应他：“支持你不假，但也含有鼓励的成分。”赵明城刚要反驳，艾可打断了他：“创业可以，但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资本积累的始点就投资建剧场。你完全可以找酒吧、俱乐部等现成场地谈分账票房，压缩投入。老赵啊，不要一步迈那么大，万一赔了，你根本承受不起！”赵明城紧锁眉头，认为自己对脱口秀行业的了解远超对方。在他看来，艾可提出的模式在脱口秀没有得到广泛参与的大连，根本无法快速号召演员，更别提快速形成规模。

当晚，二人僵持不下，赵明城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可没投降，思来想去，他觉得要想说服这个理科女，就得拿出当初吸引她的优势，用才华征服她。就这样，他连夜做了几十页的PPT，洋洋洒洒将脱口秀厂牌的运营规划落在屏幕上。

于是，第二天晚上，人民广场便上演了赵老师的“劝降”大戏。只是，在掌声中洋洋自得的他并不知道，艾可心里憋著一口气：“居然把我当甲方来忽悠！这场子我必须找回来！”两天以后，赵明城便收到了那份“不予批准”的Excel数据表。

尽管艾可算得十分精细，甚至毫无瑕疵，却没能让赵明城退却。最后，他们谁也没说服谁。艾可冷着脸说：“既然这样，你就拿你的钱去创业吧。我的钱，不能动！”赵明城一口应下，心想这次你就等着输吧。他的存款没有多少，幸好一位发小看好了他的规划，入股投资。于是，赵明城紧锣密鼓地干了起来。

令赵明城始料未及的是，剧场才装修一半，钱就花没了。真正施工，他才发现花钱的项目一个接一个，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是当初投资的10倍之多。

本就预算紧张，这样一加码，工地很快被迫停工了。他蹲在剧场刚砌好的阶梯座上，抱头叹气：“PPT终究输给了Excel……”

因为不想被艾可奚落，赵明城每天回家都佯装镇定。偶尔，他还刻意抛出几个段子，彰显自己的游刃有余。其实，他正在暗地里四处筹钱。

九年爱情长跑：爆梗情侣“闹天宫”

周末，他不敢在家待着，一个人躲到工地上打电话。果然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赵明城借钱的电话越打心越凉。就在他唉声叹气时，艾可出现在他面前。赵明城的尴尬再也藏不住了，躲闪着艾可的眼神，低下了头。可艾可却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清了清嗓子说：“我不入股，这钱借你。营业以后，按揭还我。”

赵明城抬起头，惊讶地盯着艾可，不知道说啥好。艾可又煞有其事地说：“不用感谢我。我仍然觉得你错了，但我怕不拉你一下，前面的投资就打了水漂。所以，我想给你一个赚回来的机会。”赵明城眼睛一湿，接下了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有了艾可的“天使投资”，项目总算继续推进了。

站在装修好的剧场里，赵明城想着创业这一遭与艾可的“激战”，不禁嘴角上扬，他突发灵感，给脱口秀厂牌取名“闹天宫”。

剧场营业后，赵明城很快发现，大连脱口秀演员资源实在太少了，能镇住场的就更少。他想从北京雇演员，可账面上的钱勉强够吃饭。他只好一边加重自己的演出，一边免费开班带新人。

很快，“闹天宫赵老师”的名号在大连传开了，越来越多的新人来学艺，并渐渐成为闹天宫厂牌的新锐力量。但东北有着源远流长的二人转和小品文化，大众对脱口秀的接受需要一个过程，一开始的剧场里，常常是演员比观众多。这种情况下，赵明城显然是雇不起场务的，艾可便承担了这个角色。

不知内情的演员们，起初还真以为艾可是赵老师请来的场务，还曾有人调侃他：“赵老师，您这场务人员的标准也太高了吧？”赵明城刚要表明这是“老板娘”，就被艾可使眼色制止了。她压低声音，跟他开玩笑：“场务得低调，少说话多干活。”

艾可还跟赵明城讨论段子，复盘观众对于包袱的反响。赵明城恍惚间感到，恋爱多年，脱口秀好像是他们这对“文理综合”交集最多的磁场。

2020年，“闹天宫”终于在大连市民心中站稳了脚跟，他们的商演一场比一场精彩，观众一场比一场多，赵明城账户的余额也终于滚动了起来。他开始给艾可按揭还款。艾可每收到一笔都会打趣他：“加油干，负债累累的赵老师。”赵明城便觉得油加得满满的，越干越有劲儿！

渐渐地，大连有一家开在商场里的脱口秀“黑匣子”剧场的消息传到北上广，多家厂牌派人到“闹天宫”来学习，一些投资人也来了。

赵明城脸上越来越有光，他兴奋地跟艾可说：“看，我说这模式可行吧？以后‘闹天宫一定能在全国各地建剧场，你就等着享福吧！”艾可笑着拍拍他的肩：“赵老师，先还钱！”

2021年七夕专场后，赵明城终于还清了欠艾可的最后一笔钱。当晚，每个入场的女观众都领到了一支玫瑰花。赵明城转完了账，拿出吧台里留出来的最后一支玫瑰花，送给艾可。他一本正经地说：“怎么样，这个七夕礼物喜欢吗？”艾可破涕为笑：“真别致！”

赵明城在艾可额上落下深深的一个吻：“辛苦你了，我的债主！”艾可一脸幸福，“我知道你的脱口秀梦想不愿止步在大连。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受到鼓励的赵明城连夜开车回了老家沈阳，不久，沈阳“闹天宫”正式营业。历时两年，他终于把脱口秀俱乐部开回了老家。

这一次，赵明城听从了艾可的建议，先采取与场地方分账的模式把厂牌立起来。他说：“爱情和事业都需要勇气，但更需要妥协。事实证明，步子迈大了确实容易垮。不听女友话，吃亏在眼前。”

如今，赵明城在沈阳开疆拓土，艾可在大连镇守后方。“闹天宫嫂子”的名号，在圈内比赵老师还要响亮。爱情长跑9年，文科男在舞台上抛洒才华，理科女在台下执掌大局，他们终于实现了文理科的完美融合。

摘自《知音·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