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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行的散文选章

2022-01-02韦锦

诗选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宁乡太久拳头

韦锦

错落与丛杂。

去蔽,种植;切除,生长。

不断靠近可及之物。

吹泡泡的鱼和吹玻璃的技师,

让可能性一点点增加,

给立命的空间。

不是怪异,要的是奇妙。

仅此。

——埃克萨瓦

五 三 九

诗人的耳朵有时也需要揪住,

就像叹息也救助话语。

你的思想不是有感情的思想,

你的感情不是有思想的感情,

那就不够重要。

但是,如果你的思想不是有诗意的思想,

你的感情不是有诗意的感情,

那就不是重要不重要,

而是有没有必要。

什么是诗意,最根本的解释,

是戏剧性和戏剧性的呈现。

对常规化和程序化的破壳而出。

一根在冬天里想开花的树枝召来雪。

鸽子在中途掉头,把回信放到你手上。

源源不绝地倾听,找到经久不息的歌唱。

两面默然相对的墙,不再寻思如何高过翅膀。

五 九 〇

谁知道她怎有那样的自信,

让眼睛和星空在一起。

前几年坚持怀疑的那个小伙子,

现在一声不吭。

他不仅认出了那眼睛,

那眼睛还和他打了招呼。

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明白的暗号,

瞬间照亮夜空。

从此,他对所有奇怪的事情,

都不再轻易否定。

有一天有个人随便对他说,

他过去的岁月是住在瓜子里。

他皱着眉头反复琢磨,

是瓜子大还是他身子小。

他最终的结论是,

既然可以住在瓜子里,

那么他也可以住在米粒大的星星里。

那就不仅离她眼睛近,

还能靠近她耳朵。

他们就能约定更多暗号。

他就有更多照亮夜空的好办法。

他不在乎让人止不住惊奇。

六 〇 〇

父亲对我说这话比我此刻年轻,

他说人拳头多大,心就多大。

我常把拳头举在眼前或放到胸口,

我对它的大小没法不在意。

有时心发紧,拳头就攥出汗来。

我放松的时候,

拳头才能做手掌的事情。

一辈子无数次握紧,

累计出手不超过一次。

总是让心冲在前头,

酸甜苦辣尝遍。

甚至对伤害父亲的人,

想出手也只见可怜,

只剩卑微对卑微的感叹。

心只好自己长大,

有时狂妄似乎能盛下天空,

盛下银河的涛声。

看着越来越皱缩的拳头,

再怎么使劲儿也不再出汗,

我只好把大事小事全放在心上。

六 二 五

不借助雷霆和飓风,

海用它整个波涛摁住一块石头。

幼时的习惯是咬住手指,

如今通过一块石头稳住阵脚。

海不断扭动身子,

胳膊和大手掌翻搅起浪花。

云都躲到天上。

有时以为它该休息一会儿了,

月亮钻进山洞,

鼹鼠吃了一肚子昆虫。

它却调动浑身上下的力气,

丝毫没有放松的样子。

防波堤后面肯定有人在暗暗笑,

在得意地私语:

给它一块必须摁住的石头,

任它脾气再狂躁,

也顾不上闹别的动静。

(以上选自《扬子江》诗刊2021 年3 期)

六 五 六

请给我点颜色看吧。

连续十五天听见你的脚步。

你在窗外走来走去。

每次推门,你都躲开。

你让风大口喘气,自己却屏住呼吸。

柳树、玉兰、丁香、桃叶珊瑚、

鹅掌楸、茶条槭、卫茅、女贞,

一个个都对我说假话。

它们肯定看到过你,

却说你去年生气今年不会再来。

那个惹你生气的人早已后悔。

他一冬天都和自己较劲。

锻炼肌肉和筋骨,努力增加饭食。

一到晚上,甚至對着一面墙,

低三下四反复求告。

说你再来时再不装傻装病,再不偷懒。

说你再多花样,也不嫌你轻浮孟浪。

他会陪你奔跑,让河边的柳树站成双行。

他会拆掉一些鸟巢,设计新房的式样。

他会尽量说服花朵,

想怎么美丽就怎么开放。

他已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掏出心中的鸟儿,

一生一次,把林中的树梢都叫响。

他会郑重其事向你认错,请你给点颜色。

整个冬天,他看够了别人给的颜色。

五 七 九

必须杀死昨天,

才能活下去。

钟声会叫你回来。

你不敢睡着是对的。

你睡着屋后的河还在流。

河里漂过的东西你怎知它是否再来。

必须杀死昨天,

连一颗石子也不要放过。

杀死它们,只需一个念头,

就像命令一朵花,

让它打开门。

(以上选自《诗潮》2021 年8 期)

在宁乡,在花明楼

泉水洗净每一粒沙。

鸟鸣洗净每一片树叶。

空气被孩子的目光洗过。

大理石被花香洗过。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一小片花瓣也不忽略,

一小点遗憾也不放过。

烟花三月,晓渡赶去扬州。

他到过浏阳,到过望城,到过橘子洲。

他欠宁乡两行脚印。

宁乡给他的湖心备下两块石头。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临走时拉住我的耳朵。

悄语广听,它刻意把话捎走:

不必告诉,他还债的日子不会太久。

已经太久。不会太久。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你没来过,也该知道,

泪水洗过的笑容,像灯光里的老酒。

一群不惜汗水的人,

不信世上有洗不尽的污垢。

这经得起玷辱的信念,

找个角落就藏在心头。

“世上没有洗不尽的污垢。”

不是还原和转身,是蚕蛹咬破蚕茧。

大树丢下落叶,把云彩拧干。

青草池塘,在倒影中徜徉的少女,

不掩饰满身曲线。

这样的一天,我们再不望眼欲穿。

这样的一天,干干净净的一天,

在宁乡,在花明楼,我们,

黎明、晓军、重浪、刘葭、茜茜、任泉,

说李琦,说娜夜,

说在代博背上画满天堂的煜涵。

说自亮、向东、沈苇、茱萸,

还有迟到又早退的胡弦。

说错过一次不准错过一生。

说着说着又说到晓渡,

说他脚步的拖沓,对万物的流连。

说深邃、浩淼、清澈如何成为鱼的宫殿。

然后說他著名的答问:

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每一天。

在长沙的宁乡,在宁乡的花明楼,

我用明天的金子和昨天的银子,

许愿,息壤铸造的家园,

不自己弄脏,不许人弄脏,

干干净净每一天。

(选自《诗选刊》微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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