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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蜕:《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中的女性成长叙事

2021-12-31张雅楠

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标本蝴蝶小说

张雅楠

(沈阳师范大学 文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00)

在文学史上,成长小说作为一种特有的小说类型,最早始于西方启蒙时期。对于成长小说概念的界定中,马科斯的阐述更具有权威性与广泛的认同性。在马科斯的论文《什么是成长小说?》中,将其定义为:“成长小说展示的是年轻主人公经历某种切肤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或两者兼有之;这种改变使他摆脱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终把他引向了一个真实而复杂的成人世界。”[1]成长小说可以理解为是描写了成长主人公在经历了某些磨难之后,对自身或者是对于社会亦或是世界的认识有所改观,从幼稚到成熟,从无知到知之的过程。

中国的成长小说是西方文化的舶来品。随着五四运动的爆发,翻译家开始纷纷译介外国成长小说,最初是冯至先生在《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的《译本序》中,将“Bildungsroman”译作“修养小说”与“发展小说”,使成长小说在中国得以开端。上世纪90年代可以称作成长小说的爆发期,由于经济转型带来多元文化的碰撞,更多的外国文学思潮涌入中国,文人作家作品中的成长描写达到了空前的热情。余华的成名作《十八岁出门远行》就描绘了刚满十八岁的主人公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独自踏上旅途的成长故事,同是先锋作家的苏童,他的笔下更是有一整套的“香椿树街系列小说”,来描绘香椿树街的少年成长故事。与此同时,女性主义思潮的流入,促使一批女性作家着眼于女性的成长蜕变。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与陈染的《私人生活》,因其独特的女性视角以及关注女性的成长,被称为“私语小说”而引起广大文学评论家的关注。作家海男也用她诗性化的语言,描绘了一部部女性成长的传奇。长篇小说《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表面上叙述了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但透过这个悲剧,我们看到的是女性的精神成长史。本文就从“两性关系”“逃离”“死亡”这三个方面来解读海男的该长篇小说,并希望以此洞察上世纪90年代女性成长小说中女性成长书写的意义。

一、两性关系中的迷茫

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原生家庭的影响与外部社会的规训是必不可少的,但同时肉体的探知、爱情的欲望也是少年成长为成年的必经之路。在两性的成长中,男性的成长离不开女性,而女性的成长也必不可少地要在男性的陪同下完成。《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就描写了普桑子与四位男性的凄美爱情,在其复杂的两性关系中,普桑子一次一次地蜕变,一次次地成长,最终打破了沉重的父权主义的枷锁,实现了女性的精神独立。

耿木秋是普桑子的初恋,他带给了她纯洁的爱情,因为短暂而使这段感情看起来是那样的完美与无懈可击。也正因为这个,普桑子在与耿木秋走失十年后,仍旧把自己关在满是蝴蝶标本的房间里,阻断与外界人的任何沟通。郝仁医生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僵局,普桑子开始走出房间,接受治疗,并与郝仁医生坠入爱河。郝仁带给普桑子的是肉体与爱欲的重燃。但当普桑子出走后再次打算回到他身边时,郝仁却早已与普桑子的同学燕飞琼在一起了。郝仁面对三角关系时的怯懦态度让普桑子憎恶:“她感觉到那个被奴役的男人,他有一种甘愿做奴隶的素质……他是无处不在的奴隶中的已经被吞噬了神经,被吞噬了方向,被吞噬了肉体快感的奴隶。”[2]130同学陶章在追求普桑子时,也已有了柳兰,并且两人已经有了孩子。像极了耿木秋的王品,也是与妓女夏春花有染,对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普桑子认清了现实,为了不再做男人的附庸品,她决定不再选择任何人,而是独自开了蝴蝶博物馆。她在结尾处说:“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变成一只蝴蝶标本,我可以体验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2]298这句话颇具意味,象征着普桑子由依附走向了独立,她勇于打破传统父权社会的枷锁,已不再是男性的附属品。

二、逃离中成长

学者芮渝萍在其著作《美国成长小说研究》中,将成长小说的叙述结构概括为:“天真——诱惑——出走——迷惘——考验——失去天真——顿悟——认识人生和自我。”认为这个过程是人物成长的“心路历程”。[3]8其实在五四时期,这种女性逃离封建家庭出走的形象就已经大量的出现。其中丁玲的作品《梦珂》与《莎菲女士的日记》就塑造了梦珂与莎菲两位勇于打破封建枷锁、敢于出走的女性形象。她们的出走与逃离是对封建制度的大胆质疑与坚决反抗,具有一定的创新与革命精神。到了上世纪90年代,出走依旧是女性成长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但她们的出走与逃离不仅仅是逃避现实,更多的是去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塑造新的自我形象,在逃离中成长。

在海男的创作中,逃离似乎是她笔下女性成长的必经之路。她在一次访谈中也说:“逃离和出走几乎是我许多女性小说的现场。”[4]在《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中,普桑子经历了两次逃离与蜕变。在普桑子与郝仁医生发生了肉体的关系时,普桑子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因为她心里还是有着初恋耿木秋的,但身体却出卖了自己。为了寻找耿木秋,或者是为了逃避自己心灵上的抗争与不安,普桑子选择出走,逃离了自己的家乡。第二次出走,因为王品身居的旅馆布满了妓女的圈套,出于不信任与害怕以及认清现实的恐惧,普桑子再一次选择出走,奔赴于矿堡之中。

海男在描述女性出走时,还使用了两个颇具意味的意象:箱子与旅馆。“箱子”是逃离的必备,它象征着自由,也象征着一种羁绊,一种离开。另一重要意象就是“旅馆”,“旅馆”与普桑子而言,像是一座孤岛,是隔绝原来生活与新生活的开始,也是让人能够暂时忘记过去、寻找新的自我的圣地。在两次出走之前,普桑子都是处于对自身的现状充斥着怀疑与自我的否定之中,出走是为了改变现状与追寻新的自我。但出走与逃离的结果是什么?在多数女性成长小说中,成长女性在逃离之后,经常会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之中,或者如普桑子一样陷入了逃离——回归——再逃离的无限循环之中,也展现了女性精神成长的艰难之旅。普桑子在经历了两次出走之后,终于实现了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完善自我的艰难蜕变。

三、死亡下的顿悟

海男的小说总是布满迷离与恐怖色彩,那是因为她对于死亡的描写有着特有的热情。海男曾在散文《永远诞生的困境》中,描写到自己曾在七岁时看到过一具女尸,生前的美丽与死亡后的强烈对比,使海男第一次认识到了死亡,也使海男对于死亡有了自己的独特认识,惧怕死亡却又希望死亡是美丽的。

死亡也是促使主人公成长的又一有力途径。《蝴蝶是如何变成标本的》中描绘了四次具体的死亡,这使普桑子渐渐地认识到生命之轻,也逐渐完善了自己的独立人格。在十年前,普桑子经历了南方鼠疫,死亡夺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尸体四处可见,也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死亡,她患上了失眠症与精神疾病,把自己与那些蝴蝶标本锁在屋子里。在普桑子第一次逃离家乡之际,她又目睹了雯露男友的死亡,面对这次死亡,普桑子与好友被害怕与恐怖的气息包围:“她们之间需要一个男人协助她们将死者送到墓地上去。”[2]70接着,她又经历了父亲的死亡。在上世纪90年代的女性成长小说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不再是家庭里的支撑者与权威者,也不再是孩子成长路上的引领者,而是处于一种“消失”状态。成长主人公也从尊敬、崇拜的“恋父”情结转向了“审父”姿态。在普桑子的成长中,父亲也是处于缺席状态,母亲20余年的等待,只是换来了父亲死于战场的消息。再一次来到墓地上的普桑子,面对父亲的死亡是冷漠的,她深刻地意识到:“在这座墓地上,她们都是弱者,她们似乎为着同一个男人而生,一旦那个男人离她们远去时,她们的生活就再也不会升起风景。”[2]162在面对陶章与杨玫的死亡时,普桑子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恐惧,她开始对男人失去了兴趣,她拒绝了郝仁医生与王品,她逐渐地意识到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不依附于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

《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具有很强的隐喻色彩,从蝴蝶到标本的重生与蜕变,象征着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这种试图打破男权主义枷锁、摆脱世俗羁绊的过程,表露了女性对真正自由与独立的渴望。这部长篇小说所表达的深层意蕴,同时也暗含了上世纪90年代成长小说对于女性成长书写的意义,纵使成长的旅途再艰难,也要涅槃重生,建立自己的独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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