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梦婕

新生命的诞生，总会伴着祝福与期许。而死亡往往是人们避而不谈的话题。但有一种职业，每一天都需要直面死亡。

早晨6点半左右，曲杰和她的3个同事陆续来到坐落于北京西端的八宝山殡仪馆。创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八宝山殡仪馆，在半个多世纪里为北京市民、已故党和国家领导人、海外华侨等提供着殡仪服务，目前是北京规模最大的殡仪服务单位。

曲杰和同事们每天从殡仪馆最西面的门进入，穿过主仪式楼后门抵达“青清女子工作室”。如非必要，从蓝色琉璃瓦下大红柱子间的正门进到主仪式楼遗体告别厅的逝者亲友，很少有机会见到她们。

“青清女子工作室”是八宝山殡仪馆遗体整容师中的一个女子团队，由4名平均年龄28岁的女性组成，成立于2012年，是北京第一家主要为女性逝者化妆的工作室。让逝者以平静、安详的遗容完成“人生最后的谢幕”，便是曲杰和她的3个同事要做的。平均每天，她们要为30具遗体化妆入殓。

将头发系上蝴蝶结，穿上蓝色大褂，戴好口罩手套。这是她们每天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30平方米见方的工作室内，白色窗帘透出的微光，洒落于悬挂在墙壁的花束上。随着一口口棺材被“请”进屋内，她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清洁最为基础，遗体口鼻的异物、脸上的血渍，都要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其次是让逝者安详地闭上双眼、合上嘴巴。曲杰告诉《中国工人》记者，失去生命的肌肉会逐渐收缩、变硬，完成这些操作绝非易事。

之后进入到上妆环节，这时化妆架上大大小小的刷子游走在逝者面部，脱水的皮肤开始在凡士林的涂抹下透出光泽，描眉和上妆可以短暂复现去世前姣好的容颜。有亲友还会带来逝者的化妆用品，殡葬师会为逝者涂上其生前最喜欢的口红。

“每天接触去世的人，你们害怕吗？”与害怕比起来，工龄已近10年的两位整容师淡然一笑，她们更在意这份工作的价值和意义。而才加入工作室不久只有23岁的董哲面露神气，她更在意的是这份工作是否具有足够的挑战性。

但她们还是会有很多“害怕”的事情—害怕遗体存放时间太久没有办法完全复原，害怕自己会陷入悲伤的情绪无法走出，也害怕周遭人的歧视与不解。

上下班打车时，司机经常问道：“女孩子干吗做这种工作，还挣死人钱？”别人问起干什么工作时，也得“含蓄”地表示在民政系统工作，董哲就曾因为“说得太具体”而遭到房东拒租。

《2016-2021年中国殡葬服务产业市场运行暨产业发展趋势研究报告》显示，我国死亡人口每年约有1000万人。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加剧，中国每年死亡人口将提升到2000万左右。而目前全國只有5所院校设有殡葬管理专业。

“青清女子工作室”4位遗体整容师都毕业于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是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的师姐妹。在学校的两年，学生要掌握遗体防腐、解剖、整容、消毒和火化等各项技能，实习一年后再选择专职岗位。

作为工作室带头人的曲杰告诉记者，这门职业要修习医学、化学以及美学的相关知识。和医生做手术一样，时常会遇到突发情况，需要相互探讨、共同进步，永远没有“出师”一说。

采访结束时，恰巧董哲值夜班结束。她将及腰的长发散下，欢脱地走出工作室，迎着午后的阳光，白色的裙摆荡漾开来。短暂的休息过后，在晨曦破晓前，她又要迎接新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