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风景》

俞敏洪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搞了幾十年教育，搞出了职业病，到任何地方首先想到的，是了解当地教育情况。到了不丹，我问导游的第一个问题：不丹的教育是什么体系？学生上学要不要付费？用什么语言教学？国内有多少所大学？结果导游也被我问得晕头转向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孩子们都会讲英语，有一种天然的开心和放松

住在普那卡那夜，我住的宾馆坐落在一个村庄的山坡上。早上6点多起来散步，走到下面马路上，我发现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马路边的草地上坐着。我主动走上去和他们搭讪。不丹的孩子在陌生人面前一点都不扭捏，这可能和不丹这十几年不断对世界开放，世界各地的人们纷纷来到不丹旅游有关。更加有意思的是，每个孩子都会讲英语，小孩子讲英语有点磕巴，但大孩子讲英语已经很流畅。孩子从一年级到八年级不等，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学校在几里地之外的旺度波德朗镇上。学生有校车接送，早上6点半坐校车去学校。如果赶不上校车，就得自己走到学校去，大概要走半个多小时。我碰上了一些去赶校车的学生，问他们是否喜欢上学，他们齐声说喜欢;问他们上什么课，他们回答说有数学课、英语课、本地宗卡语课、六年级开始有科学课等;问他们知道不知道中国，他们都说知道。他们手里拿着书包和带的饭菜，没有一个人拿手机。孩子们七嘴八舌和我聊天，很活泼的感觉。我问能不能和他们照相时，他们就摆出照相的姿态来，齐齐笑对镜头，那种纯朴可爱的样子令人心醉。高年级的孩子等校车的时候，坐在马路边上拿出课本来读，我看了一下他们的练习册，发现字写得十分工整漂亮。孩子们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开心和放松。在这个佛教精神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方方面面的国度，人们心平气和地活着，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后来才明白，孩子们之所以英语说这么好，是因为所有的课程除了宗卡语之外，都是用英语教的。

一点看不出有学习压力的样子

后来到了帕罗，我向导游提出，能否安排我到一个学校去看一看，不要看城里的好学校，要看农村地区一般的学校。导游很卖力，终于联系到了山边上的杜克耶堡初级中学。我们下午去了这所坐落在缓坡上的学校，校园里自上而下伫立着一排排教学楼和平房教室。尽管叫初级中学，但这实际上是一所小学到高中的学校。校长叫肯杜，走出来接待我们。我说明了来意，告诉他我在中国也是搞教育的。他见我英文讲得不错，又是搞教育的，便热情起来，带着我们在校园里转，问我有什么需求。我提出能否进教室看一看，他说刚好学生快要放学了，趁着大家还在上课，可以进教室参观。我们走进了一个六年级的教室，孩子们正在上自习写作业，课桌椅摆成一组一组，很像中国MBA班分组讨论的形式。我问校长一直是这样分组的吗？校长说一直是这样，因为孩子们之间互相学习，和向老师学习同样重要。我和学生进行了简单交流，问他们是否喜欢学习，学习内容是什么，他们就把课本拿给我看，结果我看到了全英文版的数学、英语、科学教材。我问校长是不是所有老师都用英文上课，他说是;我又问，所有老师都是本国老师吗，他也说是。后来我又到了一个二年级的班，教材也都是英文的，我问其中一个孩子懂不懂，她说懂。我翻看了一下英文教材，发现相当于中国初二英文课本的难度了。

孩子们放学后，在校园里和操场上奔跑嬉戏，一点看不出有学习压力的样子。很多学生在学校里一直玩到傍晚，才成群结队背着书包沿着马路走回去。校长说这个学校没有校车，所有孩子都必须步行来上学，再步行回去，最远的学生家住5公里之外，需要走一个小时。但孩子们很习惯这样走来走去，风雨无阻。和中国一些城市娇生惯养、车接车送的孩子相比，这里的孩子尽管条件艰苦，但成长上更胜一筹。

所有的公立学校都免费

不丹所有公立学校都是免费的，包括到大学读书，都是免费的。

从学生们身上，我看到了不丹未来更加美好的希望。这些在佛教潜移默化的熏陶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身上有一种平静和开朗。不是为了功利性竞争而读书，他们在读书时体现出一种主动的吸纳和从容。如果说过去的不丹成为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靠的是老百姓面对贫困的认命，那么未来的不丹在新的教育体系引导下，会变成一个更加开明、先进、现代但依然祥和宁静的国家，国民的幸福指数也一定会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