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楠

(浙江农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的同时，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们对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的依赖程度与日俱增，这种依赖同时也体现在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上。据《儿童蓝皮书：中国儿童发展报告(2019)》统计，在上学日，平均每个儿童的校外生活时间分配中，花费时间最多的类别是做作业，占时87.85 min，其次是外出游玩，占时45.82 min，再次是电子产品使用时间，占时43.24 min[1]。儿童处在身心发育的重要阶段，校外时间的合理配置对儿童学习、身心健康有重要影响，从而影响儿童的人力资本积累以及未来的收入水平和社会地位。对儿童放学后时间的放任不管是一种对儿童成长和学习机会的浪费[2]，过长的屏前时间会增加青少年肥胖的风险[3]，儿童校外时间配置问题亟需引起关注。

儿童绝大部分的校外时间都是在家庭中度过的，家庭因素对儿童的校外时间如何配置有重大影响。美国社会学家James Coleman认为，相比较在学校接受教育，儿童所在的家庭及其家庭文化才是造成教育机会不平等的重要因素[4]。Christopher Jencks也认为，儿童在家里受到的影响似乎要远大于在学校的影响[5]。父母受教育程度作为家庭环境的关键因素，对儿童生活习惯、学习习惯的养成有直接影响，即使儿童在学校的教育资源是平等的，回到家之后也会由于父母受教育程度的差异造成不同程度的教育资源隐形差距，对儿童的未来发展带来负面影响。这不仅不利于阻断贫穷的代际传递以及教育资源公平配置，甚至会进一步扩大贫富差距。

目前关于在校儿童的研究集中在健康以及学习等方面[6-13]，针对儿童校外时间配置问题，宁可等运用CHNS中2004—2011年的4期数据，发现互联网使用时间的增加会明显加重农村青少年睡眠不足和肥胖问题，从而影响其身体健康[14]。还有部分文献从父母外出的角度出发，研究留守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问题，大多发现相比较其他儿童，留守儿童的农活负担和家务负担都较重[15-16]。童星基于CEPS数据，发现相对于一般儿童，留守儿童写作业、上辅导班的时间更少[17]。薛海平等基于2013年全国六省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课后活动的调查数据，发现留守儿童参加课外补习的概率相对较高[18]。周金燕使用北京市四所小学的数据研究发现，相比较城市本地儿童，来自农村的流动儿童在放学后时间里更多沉迷于看电视剧、电影，上网玩游戏等[19]。从父母受教育程度的角度分析儿童校外时间配置问题的研究相对较少，目前已有学者发现父母教养方式的提高会改善小学生的课外阅读情况[20]。在现实生活中，父母受教育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教养儿童的方式，也影响着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一方面，受教育程度高的家长更有可能为孩子科学、合理地安排校外时间。另一方面，父母在家庭生活中的行为习惯对儿童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儿童处于模仿能力极强的时期，父母在儿童人际关系中的权威地位会使儿童对父母的行为习惯进行最大程度的模仿，受教育程度高的父母更有可能给孩子树立良好的时间管理的榜样。

基于此，本文使用2006年、2009年、2011年和2015年的中国营养与健康调查(CHNS)数据，实证研究父母受教育程度对儿童校外时间配置的影响，分析父母受教育程度不同的儿童在校外时间配置上是否有显著差异，对于减少家庭文化资本差距给儿童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有现实性意义。

1 数据来源、变量说明与描述统计

1.1 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CHNS)数据库。CHNS调查是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与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人口中心合作开展的调查项目，采用分区、多阶段随机抽样方法在我国东、中、西部多个省份开展入户调查，问卷内容涉及劳动、教育、健康和社区调查等诸多方面的信息。该项调查始于1989年，并于其后每隔1～3年进行一次追踪调查，目前最新公开到了2015年第10期的数据。鉴于本文的研究目标，本文所使用的是2006年至2015年4个调查年份(2006年、2009年、2011年和2015年)中年龄在6～18岁的农村在校儿童。这样选取样本的原因有二：首先，CHNS是从2006年调查时才开始收集儿童的上网浏览时间等信息；其次，我国《义务教育法》规定的小学入学年龄为6周岁，同时参照《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将儿童年龄上限界定为18周岁。在剔除缺失值之后，最终共获得3 518个观测内容。

1.2 变量说明

本文的主要变量及变量定义见表1。其中，被解释变量是农村在校儿童每天的校外时间配置。具体包括儿童上学前、放学后及周末的屏前时间、做家庭作业的时间以及睡眠时间。其中儿童的屏前时间是指儿童每天使用电视、电脑以及手机的时间总和，具体包括儿童看电视、看录像以及玩游戏机、上网浏览、网上聊天和玩电脑或手机游戏的时间。

表1 变量定义

本文的关键解释变量是儿童的父母受教育程度，CHNS问卷中调查受访者“你受过几年正规的学校教育”？因此本文以受教育年限表示父母的受教育程度。控制变量里儿童的个人特征包括儿童年龄、儿童性别；父母特征包括父母的外出情况；家庭特征包括同胞数量、家庭人均收入的对数。此外，还控制了地区和调查年份的固定效应。

1.3 描述统计

表2汇报了本文中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其中儿童的平均屏前时间在118 min左右，儿童做家庭作业的平均时间79 min，也就是说，农村儿童每日在电视、电脑、手机前花费的平均时间已经超过他们完成家庭作业所花费的平均时间。农村儿童父亲的平均受教育程度在10年左右，母亲平均受教育程度在9年左右，可以看出农村儿童父母的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儿童每天的校外时间配置是否受儿童的父母受教育程度影响有待进一步验证。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 模型设计

构建一个多元线性回归统计模型，即OLS模型，分析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与父母的受教育程度的线性关系，进而验证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对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模型估计如下：

Ti=α+βf1+βm2+γxi+ε

式中，Ti表示儿童的各项校外时间配置，分别是屏前时间、做家庭作业的时间、以及儿童的睡觉时间，f表示父亲的受教育程度，m表示母亲的受教育程度，xi表示一系列包含儿童特征、父母特征、家庭特征的控制变量。

3 实证结果

3.1 全样本估计结果

表3报告了父母受教育程度对儿童校外时间配置影响的OLS估计结果。可以看出父亲受教育程度对儿童做家庭作业的时间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在5%水平上显著，对儿童的屏前时间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且在1%水平上显著。母亲的受教育程度对儿童做家庭作业时间和屏前时间并无显著影响，但对儿童的睡眠时间有5%水平上显著的负向影响。这种情况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母亲在家庭生活中负责家务劳动时间相对较多，父亲有相对更多的闲暇时间监督并辅导儿童完成家庭作业；另一方面，受教育程度高的父亲可能更有意识、有能力在孩子的课余学习上投入时间，受教育程度低的父亲可能既没有能力辅导孩子完成作业，也缺乏在孩子的学习上投入时间的意识。此外，受传统因素影响，儿童的饮食起居一般由母亲主导，受教育程度高的母亲可能会为儿童安排相对科学的睡眠时间，减少儿童的贪睡情况。

此外，儿童年龄与家庭作业时间、屏前时间都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睡眠时间显著负相关。这是因为随着儿童年龄增长，儿童的课业愈加繁重，睡眠时间相对减少，课余接触电子产品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在家庭特征方面，同胞个数与儿童家庭作业时间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也就是说，儿童的兄弟姐妹越多，放学后用于专注完成家庭作业的时间越少。家庭人均收入与儿童的家庭作业时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家庭经济状况越好，可用于儿童教育的投资支出也越高，儿童花费在家庭作业上的时间也相对越长。

3.2 按不同年龄段分样本估计结果

为了考察父母受教育程度对不同年龄段的儿童时间配置的影响是否存在异质性，将儿童样本分成6～12岁、12～18岁两个年龄组。可以看出，父亲受教育程度对6～12岁、12～18岁儿童的屏前时间均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父亲受教育程度对6～12岁儿童的家庭作业时间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对12～18岁儿童的家庭作业时间并没有显著影响。

表3 OLS回归结果

这一结果说明，父亲的受教育程度对儿童家庭作业时间的影响主要作用于小学生群体。一方面，与中学生相比，小学生的家庭作业相对简单，辅导起来相对容易；另一方面，儿童在小学阶段尚未养成稳定的学习习惯，对家长辅导的依赖心理也较强，而他们在中学阶段基本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家庭作业。母亲受教育程度对儿童睡眠时间的负向影响主要作用于12～18岁的儿童，中学阶段的儿童相比较小学阶段，学习任务更加繁重，受教育程度高的母亲可能会出于督促孩子学习的目的更加严格地控制孩子的睡眠时间。此外，家庭人均收入对儿童家庭作业时间的正向影响也主要作用于小学阶段的儿童，说明家庭教育投资对儿童学业的积极作用在小学阶段更加显著(见表4、表5)。

表4 6～12岁样本回归结果

表5 12～18岁样本回归结果

4 结论与政策建议

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如何影响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对儿童的人力资本积累有重要意义。本文利用CHNS数据，实证研究在控制儿童特征变量、父母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以及年份和地区虚拟变量的情况下，父母受教育程度对儿童校外时间配置(儿童家庭作业时间、儿童屏前时间、儿童睡眠时间)的影响情况。研究发现，父亲受教育程度越高，儿童做家庭作业的时间越长，屏前时间越短。母亲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儿童，睡眠时间越短。其中，父亲受教育程度对儿童家庭作业时间的正向影响主要作用于小学生群体，母亲受教育程度对儿童睡眠时间的负向影响主要作用于中学生群体。此外，家庭人均收入也对儿童家庭作业时间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主要作用于小学生群体。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可以发现父母受教育程度对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有重要影响，考虑到父母受教育程度低对儿童的校外时间配置造成的消极影响，为了保证未来农村劳动力质量以及促进教育公平，需要强化家庭教育的理念，让家长明白家庭环境对儿童成长的重要性，担负起作为家长对儿童的教育责任。一方面，学校和家长之间应该建立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使学校更了解儿童在成长中遭遇的问题，同时也使家长对儿童的学习、生活状态有全面的了解，这样才能共同帮助儿童健康成长；另一方面，学校可以定期开设针对学生家长的亲子讲座，使家长在学校的指导下学会积极有效的沟通，从而改善家庭教育环境。此外，在当前的中国农村地区，放学后的儿童托管机构还未推广开来，即使有托管机构，父母受教育程度低的家庭往往收入也不高，无法负担高昂的托管费用，政府可以投入资金建设公益性质的托管机构，帮助低收入家庭的儿童更好的管理放学后时间。最后，政府还应加大对农村成人教育的资金投入，开办家长学校，提高农村家长的综合素质，实现家长再教育，从而改善儿童的成长环境，减少家庭文化资本差距对儿童人力资本积累的阻碍，促进教育资源公平配置，缩小贫富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