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罗振玉与晚清农学的兴起*

2021-12-14李尹蒂

农业考古 2021年4期
关键词:罗振玉农会农学

李尹蒂

罗振玉(1866—1940),字式如、叔蕴、叔言,号雪堂,晚号贞松老人、松翁。祖籍浙江省上虞县永丰乡,出生于江苏省淮安。罗振玉一生勤于治学,著述不辍,平生著书130余种,刊印书籍百余种,校刊书籍642种。他在中国历代史料的保存、敦煌文卷的整理、汉晋木简的研究,尤其是对甲骨文的搜集、收藏、考释、传播等方面,享有重要地位。他是“甲骨四堂”之一,是甲骨学的奠基人。事实上,罗振玉还参与开拓了晚清科学农学的兴起。晚清农学的形成,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革新,其兴起标志是农业科学化知识的传播。罗振玉邀同道创设的务农会及会刊《农学报》,成为农业科学化知识传播的重要渠道。晚近社会从传统农政到近代农学转变的历史进程中,罗振玉的筚路蓝缕开创之功,不应被忽略。

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1903年1月13日),张之洞向朝廷举荐候选光禄寺署正罗振玉,称其“究心中外农学”,乃经济特科人才[1](P111)。吊诡的是:读圣贤书的罗振玉并没有受过专门而系统的农学教育,反被时人及后世学者冠以“考究农学”的头衔。海内外学界对罗振玉创办农会农报的经过及其意义阐述研究,成果斐然,但对罗振玉“农学”形象塑造的来龙去脉与政治运作仍语焉不详。换言之,在着眼回到历史的立场,考察罗振玉的社会交往,探究其言行为实情抑或说辞,求其本意,努力接近历史的真相,重建与贯通相关史事方面,仍有一定的研究空间。罗振玉与晚清农学兴起的相互关联为何,仍是一个有待解说的谜。晚清时罗振玉的经历,因由起伏于外在环境的牵引推移。本文拟以更全面、更细腻地阐述罗振玉“农学”形象塑造的过程,从而深化对近代中国社会知识与制度转型历史的认识。

一、不仕则农的学稼之志

罗振玉16岁中秀才后,曾两次应乡试考举人不第。此后,他便转变方向,从朋友那借来江南制造局的西学译书开始阅读,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向另一条道路。在翻阅西学书目的过程中,罗振玉得知:西方有农学新法,可提高农产量。因译书语焉不详,他和朋友蒋伯斧协商,创办学农社,购买欧美日本农书,研读农学。1896年8月,《时务报》创刊。身处浙江上虞的罗振玉,在与刘鹗的交谈中,听闻此事。同年11月他致函汪康年,就试办农学之事询问汪康年,希望能通过汪的帮助,聘得购买机器,延请农师,及仿行日本铁棒打井之法之人选[2](P3152-3153)。经汪康年介绍,蒋、罗二君与志同道合的朱祖荣、徐树兰取得了联系。12月5日,《时务报》刊登由罗振玉、徐树兰、朱祖荣和蒋伯斧四人联名的“务农会公启”10条[3],为近代中国第一个农学团体——“务农会”的兴办造势宣传①。

1897年1月10日,罗振玉、蒋伯斧二人联名致函汪康年,拟于元宵后去上海会晤汪康年,当面商谈《农学报》创刊一事。信中还咨询了“前托代延东文翻译”一事进展,提出增加西文翻译人选的构想。就《农学报》拟创栏目,罗蒋二人计划:“每期译书四种,东西各半,每种四页,共十六页。又译东西文报章约十余页,统计三十页上下”。提议“先出月报,如翻译迅速,拟改为半月报,庶几成书较疾”。并询问所购西方农书详况”。不久,二人再次致函汪康年提出构想:“先译书报,即求代物色东文翻译(拟明春即举办);先为月报,并译农学各书”。估算“一岁之需,不过二千金左右”,并称“书报既出,消息可通,我辈今日所咨询于人而各执一词者,异日可自于所译书中得之。旁观者亦知会中人认真办事,庶几渐能相信。此事所费少,而见效远”。“公启”刊出后,汪康年致函罗振玉,让他与蒋伯斧邀上朱祖荣,同来沪晤商务农会事宜。务农会创设之始,立愿至为宏大,但因早期“经费未集,同志未多”,拟先“捐集款项,创立报章。其他各事,俟创办时酌订章程,先期登报,以期集事”[4]。

在汪康年的帮助下,务农会已订购泰西、日本的农书农报,聘请藤田丰八为东文翻译,英法文翻译并已得人。1897年4月2日,《时务报》刊登由“农学会同人公启”的“农会报馆略例”,采纳前述罗蒋致函汪康年的建议。“略例”分“报刊凡例,办事规条,筹款章程”三部分,对报刊内容、编纂体例以及农学报馆的组织情形进行了说明。至1897年5月(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上),寓务农会事于报事的会刊《农学报》问世。

需要说明的是:此时罗振玉为附生,在士林中籍籍无名,其影响力自是微乎其微;而汪康年因《时务报》的兴办,早已声名远播。罗振玉和蒋伯斧曾请汪康年出任农会经理,总农会事,汪康年并未答应,“仅允经理银钱”[5](P1524)。务农会早期“经费难酬”与“无以取信”的两大难题,是在《时务报》馆鼎力相助下得以解决的。会报《农学报》实乃一批志同道合的人通力协作的结果。初期主要借助《时务报》的声望和销售渠道,而罗振玉一直参与此事[6]。

1898年,对罗振玉力主的农报、农会而言,具有命运转折的意义。这一年,戊戌政变发生,朝廷禁学会封报馆,海上志士,一时雨散。时任两江总督的刘坤一认为农会考察物产,对农务大有裨益,故而请示朝廷:将上海之《农学报》馆,改为农务总会,同时另筹款项,重订章程,“藉收一树百获之益”[7](P1047)。故而《农学报》未被查封。然时局日艰,罗振玉考虑到当时馆中还欠印书费,便托李智俦面陈刘坤一,建议将报馆移交农工商局,改由官报。刘坤一没有同意其归并农商局的打算[8](P713-714), 而是命上海道拨款银3000两助之度过危局②。蒋伯斧用此款还了所欠印书费,不留存一钱。因感于时危,不久他便归淮安奉母。农会在时局日艰的社会背景下,形同虚设。农报则在罗振玉的坚持下,继续兴办。第二年,在给汪康年的信函中,罗振玉寄呈新的报馆章程。

1899年末,务农会“因各寄售处报金多不清缴,致度支不给,几至中辍”,重订“农学会公启”。该公启署名为:徐树兰等公启。呼吁“每人认捐一股,或数股数十股,每股墨银十圆,一面集股为延续目前之谋,一面筹常年经费,及推广销报。俟筹款有著,即停股捐”。并列出已经认捐的人物4位,分别为:徐仲凡捐壹百圆;程少周捐伍百圆;汪穰卿捐伍拾圆;罗振玉捐五十圆[9]。公启的重新修订,昭示了务农会及《农学报》新阶段的到来。此后,农报的维系,为农会唯一所办之事。

光绪二十六年(1900)前的《农学报》内容包括:“奏折录要”“各省农事”“西报选译”“东报选译”栏,接着为“中西文合璧表”,最后为连载的中国农书、西方农书翻译和“农会博议”,并无论说。虽如此,仍规定:海内同志,以撰述见教者(必有关农学者),当择优录登“农会博议”,以备众览。光绪二十六年第94册后的《农学报》(1900年2月),体例有明显变化,分“文篇”“译篇”和“连载农书翻译”栏。

值得注意的是:1899年前,罗振玉的工作是对《农学报》中译书进行润色及排类,共4篇文章,题为《美国种棉述要》《植美棉简法》《植漆法》和《种印度粟法》,分别见于1898年《农学报》第18—20册,第23册和第25—26册。换言之,罗振玉笔削的工作集中在1898年的上半年。后苦于语言不通,以至译介海外农书困难,罗振玉创办东文学社,培养日文翻译人才。因务农会事务繁忙,罗振玉将此事交由邱于蕃处理。需要说明的是,其后,东文学社学生沈纮、王国维等翻译日文农书十六种,被刊发在《农学报》上。1900年罗振玉将历年所译农书编印丛书百部为《农学丛书》,售书所得为维系农馆运营资金来源。不久张之洞电邀其总理湖北农务局,罗振玉将务农会馆事务转托沈纮。

罗振玉所作文论多见于《农学报》“文篇”部分。光绪二十六年(1900)冬,罗氏将发表的文论整合为22篇的《农事私议》一卷,附录《垦荒裕国策》。是书卷首称:“理国之经,先富后教;治生之道,不仕则农。”概而言之,罗振玉认为中国农事有退无进的原因,在于两点:一为不立农学启发之;二因不设专官以维持劝励之故。在他看来,“农业之衰,由于农不通学,士不习农”,与其让不识字的耕夫读书,不如让读书人去考求农事[10](P1-7)。“凡百事业,悉本于学。而中国农学,失之已久。宜多立学堂以造育之。立学之费,宜仿日本札幌农学校之例。垦荒地以为学堂产业。无论官立私立,皆得承领荒地”。并建议“卒业之学生,不分官私,概由政府给文凭,将来为教习及地方查考委见。尤优者,资遣留学海外,归来升之农部焉,如是则学堂可遍立,而人才出矣”。换言之,“立农学”即为“立学堂”。在强调立学堂重要性的同时,因“中国之户部,虽承司农之旧,然不修其职久矣”。罗振玉还呼吁“领各道之道员兼摄劝农事务”,认为立官为兴农之始,建议“今宜改户部为农部,设长官一人,次官一人,属若干人,以掌天下置农政。则于各省农政,则统于各督抚而分任于各地方官。农部主颁法令,掌册籍;督抚主劝耕垦,课官吏,励学术;地方官主任管内兴农之百职事,如是则责有攸归,而政可举矣”,认为“农部既立,各省督抚宜立农务局,考求地产及劝业课吏等事”[11]。又设想“仿宋代以提点刑狱官兼劝农使之制,而令各道之道员兼摄劝农事务,管内之农事辖焉”。

从中可见,罗振玉对农事的关注点不出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与兴农利(林利、牧利、海利、制造)的传统农政范畴。虽然他的言语中极力主张农事立学,建立新式农务学堂,实行农业教育,但兹事体大,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之。唯一具有可行性并得到贯彻落实的,就是对传统中国社会古农书的整理,以及对西法农学的翻译传播,使得《农学报》持续刊发印行,农学知识渐获推广宣传。

二、因农出仕的机缘

在罗振玉的主持下,延续近十年的《农学报》,虽“专译学理”,收效无多,然该报所载中西农事,表明士林对农事之关注,打破士农分途的传统。向来“政者,君相之事;学者,士大夫之事;业者,农工商之事”[12](P614)。农习其业,但不能笔之于书;士鄙其事,遑论详究其理。罗振玉将农纳入学的范畴,欲“探各国富强之源,浚中土本有之利,化士人空虚之弊,辟农民愚暗之蒙,合士农于一途,融体用于一贯”[13](P184),具有变革传统观念的意义。

因务农会的兴办和《农学报》的问世,罗振玉为士人所知,与士林中人渐有往来。郑孝胥在记述与罗振玉的第一次会面时,日记中这样标注:罗,名振玉,农会报馆董事也[14](P629)。孙宝瑄在日记中有与罗振玉谈论农事的记载[15](P150-152)。更重要的是,罗振玉之名亦开始为晚清重臣所耳闻。1897年,罗振玉送《农学会章程》并英、日译本给两江总督刘坤一。刘称:“该绅等设会售报,兼译农书,于近今新理新法有益”,下发公文札饬江苏安西各属购阅《农学报》[18]。罗振玉因涉农而为人所识,进而有了入仕的机缘。

罗振玉出仕的第一个有利凭藉,是戊戌时期农政大兴的时代背景。1898年6月20日(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初二),江南道监察御史曾宗彦上奏折,呈请“励农学以尽地力”。因西法农学带来的巨大农业利益的宣传,建议朝廷“将上海农学会,亟予激励,或饬地方官,力为保护,或恩赏银两,不谕多寡,以示特施,使天下晓然于朝廷之意向,首在明农。”几天后,光绪皇帝颁发上谕:命刘坤一查明该上海农学会,咨送总理衙门查核颁行,其外洋农学诸书,并着各省学堂广为编译,以资肄习。务农会及其会报《农学报》受到清廷当局的重视。在振兴农政的时代潮变中,戊戌时期朝廷创设农工商总局。总理农务的端方就致函罗振玉询问兴农之法。罗振玉建议其“欲兴全国农业,当自畿辅始”,并寄送畿辅水利书。当朝旨举经济特科时,陈宝琛打算举荐罗振玉。因罗振玉自感名实难副,加之戊戌政变发生,此事中止。

第二个有利凭藉,乃是与趋新大臣张之洞的相交。1897年《农学报》创办之初,张之洞就下发公文,通饬各属购阅。1898年9月,朝廷下旨令各省设农务局。张之洞遵旨设立湖北农务局,欲“派延华洋各教习,招集学生,讲求种植畜牧之法”,强调“应即在农务局内设立湖北农学报”,因“讲明农学,必先开办农报,方足以开通见闻,广为劝导,是农报又为农务之根”。为此,他还专门就农报事宜咨询罗振玉。至1900年秋,张之洞更两日三电邀罗振玉来鄂总理湖北农务局,办理鄂省农政。罗振玉在湖北农务学堂一年,农事实践集中体现在:一是蚕桑实验室的设立;二是创办持续半年的湖北农学报[17](P132-133)。到湖北一年后,因人事问题,罗振玉请辞。张之洞便委罗振玉办江楚编译局,实际并无一事,因闲暇时日较多,罗振玉开始“移译东西教育规则学说,为《教育杂志》”,此乃教育有专门刊物之始。同年十一月,罗振玉奉刘坤一、张之洞之命,去日本视察学务。其间视察了日本的农科大学,称日本农学分四部:“曰农学科,曰农艺化学科,曰兽医科,曰林学科”。[18](P117)此次考察所闻被罗振玉记于《扶桑两月记》中。至朝廷经济特科复开,张之洞上保荐经济特科人才折,称“候选光禄寺署正罗振玉,浙江上虞县人,学问优长,近年究心中外农学及教育学,广为蒐才,选辑流传,深俾世用,确系有用之才”。无独有偶,漕运总督陈夔龙亦推荐罗振玉,认为其“留心时务,为学切实不浮,考究农学及教育各事,皆可以坐言起行。现在江鄂办理新政,皆赖以厘定庶务”[19](P154)。此外,邮传部尚书张百熙和法部侍郎沈家本均曾向朝廷保推过罗振玉。罗因丁忧,未果[20](P25)。

罗振玉出仕的第三个有利凭藉,是被端方所赏识。1904年,江苏巡抚端方向朝廷呈送罗振玉所译印的《农学丛书》时,对他不吝赞美之词,称罗振玉究心农学,“创办农学会业已有年,家本寒畯,虽经改为江南总农会,公家并未助给经费,而所译农书裒然成帙,皆系该员独立支持,未尝中辍。且以实业提倡天下,较之妄出报章有害人心,希图渔利者, 其用心相去不啻霄壤”[21](P407-408)。两年后,在端方的劝说下,41岁的罗振玉前往北京,就任学部二等咨议官。1908年罗振玉任考试留学生考官,阅农科试卷。一年后,张之洞奏补罗振玉为学部参事官,此为其致仕之始。不久,在张之洞的提议下,罗振玉出任农科大学监督。

罗振玉并非惯习的科考入仕,而是因其一直参与创办《农学报》,并撰写相关农学文章的缘故,而为人所识。因缘际会下,得到张之洞与端方的赏识,加之朝廷修农政兴农学施行新政的契机,终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与经历。

三、罗振玉与晚清农学

作为京师大学堂农科大学首任监督的罗振玉,任期为1909年4月至1912年2月,为期甚短[22](P10)。其所作为者有二,一为历时两个多月,考察日本农学教育,成《扶桑再游记》一书;二是兴建了农业大学的校舍及试验场[23](P8)。此后,他并没有继续关注农事的举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晚近中国由传统农政走向近代农学的历史进程中,罗振玉起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1900年前,他借助汪康年及《时务报》馆威望,使得《农学报》在办报不易的晚清社会得以创办立足,同时对农馆中翻译的西法农书进行润色,刊载见报。至戊戌危局,罗振玉的农学事务得到刘坤一帮助,农报仍存。1900年后,《农学报》体例焕然一新,且罗振玉的相关文章开始占较大比例。

细观罗振玉《农学报》中文论整理而成的《农事私议》共22篇,其大旨多是强调“荒地之开垦、水利之兴修、学堂之建立、制造之规创”。该书下卷三篇介绍“日本农政维新记”,“德意志农会记”和“记法国大博览会农产馆”的情况。然而意味深长的是,《日本农政维新记》乃罗振玉据日本《今世农史》记载整理所得,且此时的罗振玉并未亲历德意志、法国,目睹文字中的现象,只能从当时可见的报章中转述而来。更耐人寻味的是,即便罗振玉建议“取今日已译之东西各国农书,分门讲肄”,但内心却认为:“一切学术,求之古人记述已足,固无待旁求也”。

罗振玉与朝内枢臣直接建立联系,亦是因缘于此份报刊。清廷最重翰林出身,若在平时,罗振玉会沿袭科考路线,或可得朝廷赏识。然晚清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学西学者渐多”,风气渐开。就个人而言,科考失利与社会大变局的时代趋势,“不仕则农”的初衷,使得罗振玉转向农学。因其无农学实践的经验,罗振玉“农科大学监督”的头衔曾一再被御史参劾,并引发日人方面“以金石家充任农科大学监督”的惊愕。罗振玉此后并未致力于农事的实践,亦在情理之中了。但他坚持办报十余载,使得西法农学知识不断传播,“农之有学”的观念逐渐在近代中国广为宣传。在罗振玉的坚持下,晚清趋新大臣注意到农学的知识体系,以传统社会《周礼》内容相比附,而接纳农学。朝臣奏议亦别于强调种植之利的惯习,开始建言效法西方,求审土宜、讲培壅的种植之法,终仰动宸听,推动近代社会农学知识与农业政策的转变。

从历史演进过程来看,罗振玉农会农报的举措,发生在中国传统农政渐兴的时代背景下,对整个近代中国农学历史发展进程的推进颇具影响。农业种植,必须“参用西法,购买机器,聘订西师”的观念逐渐成为时人共识[24](P393)。晚清农务从重视天时地利的经验农学,到有意识地运用农务化学之法和实验农学之法,走向了新式农学。在西学东渐过程中,以科学原理说明农桑状况的农学开始为人所知。1906年,清廷以正式章程举行的第一届游学毕业生考试中,其中一题为“中国农业应如何改良”,从一个侧面说明区别于传统科考知识的农学,进入新式教育的知识体系[25](P786)。农学逐渐制度化,农业教育由此出现。经由农业教育的普及,农学则进一步系统化和学科化。上海务农会和《农学报》开社会兴农学风气之先,加之处于晚近中国力图革新的知识与制度转型的重要时期,塑造了罗振玉“究心农学”的形象。

时代性思潮演进的历史进程中,罗振玉对《农学报》的十年坚持,吻合了当局兴农的呼吁,功莫大焉。润色农书的罗振玉出任农科监督,加深了我们对二十世纪中国社会:“虽欲变法自强,无人、无财、无主持者,奈何”[26](P625)的历史意涵的认知与体悟。《农学报》的被认可,对罗振玉而言实是极其重大的机缘。与其说给了罗振玉农学的标签,毋宁说其标志着晚清农学的兴起,切合近代中国知识与制度转型的时代特征,促进了晚近社会从传统农政到近代农学的转变。

注释:

①有时亦被称为“农学会”“务农会”“务农总会”“农会”等。本文取此会第一次公启中“务农会”名。

②关于此笔助款的具体数额,据事后罗振玉回忆,为2000元。但当时《农学报》记载为3000两,换银4110元。

猜你喜欢

罗振玉农会农学
《农学学报》入选“中国科技核心期刊”
“遗老”视角下的清代学术史——以罗振玉《本朝学术源流概略》为核心的论析
蒲松龄《农桑经》的农学思想及其当代启示
农学类专业校企协同育人的探索与实践
如何重评罗振玉的学术成就
罗振玉致西园寺公望手札解读
《广西农学报》投稿指南
罗振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