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之前，马克思很多关于自由的观点还是抽象且不成熟的，主要体现在他从开始认为自由应是无私的，应是为了人类幸福而献身的，到后来认为人是一种自由的存在，人的本质是一种自由且有目的的活动。1844年，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系统地阐述了新的自由观点，揭示了限制自由的因素并阐释了自由的内涵，其中造成不自由的因素主要有虚假观念、非自愿分工等。他认为自由意味着人们有意识、独立和自主的活动，在全部过程中现实的人是自由的，而且自由实现的现实基础是生产力的发展、实现途径是实践活动、最高体现是共产主义。马克思的自由观是立足于现实、从实践出发的科学理论，为后人对自由问题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线索和启示。

关键词：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自由;现实的个人

中图分类号：A8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1-0036-03

对于自由的讨论，从古至今从未间断。什么是自由？这一问题的答案，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回答，人们似乎对自由都有着自己的一套说辞。

自由问题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晚期的伊壁鸠鲁派，伊壁鸠鲁从原子论的角度解释了自由的问题，并认为“原子在不断运动，有的直线下落，有的离开正路”[1]。因而伊壁鸠鲁认为人的自由问题就在于原子具有偏斜的性质。经验主义学派的洛克则认为自由是“当一个人有能力根据自己心灵的选择或指导来决定想或不想，运动或者不运动，那么我们可以说他是自由的”[2]。黑格尔认为自由是精神发展的自我超越和认识。西方许多哲学家对于自由进行了分析，但大多是脱离实际来考察的。马克思批判地继承了前人的观点，并在实践的基础上建立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自由理论。然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之前，马克思很多关于自由的观点是抽象且不成熟的，本文现就《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自由理论作一探讨。

一、《德意志意识形态》发表前的自由理论

（一）《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的自由理论

在阅读了许多明智的思想家关于自由和平等的经典著作之后，“自由”的种子在马克思的心中逐渐萌发。他在中学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写道：“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3]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这一时期，马克思对于自由的表达还十分模糊，但他认为自由应是无私的，应是为了人类幸福而献身的。

（二）博士论文时期的自由理论

1841年3月，马克思完成的博士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也涉及自由理论。一方面，对于德谟克利特所主张的原子在自身的运动方式上只有垂直下落的直线运动，其运动轨迹完全遵照必然性的原则进行的机械论观点，马克思感受到了这种洞察力，重视批评性及必然性，忽视了随机性。另一方面，对于伊壁鸠鲁所主张的原子在垂直下降的过程中可能发生偏斜，因而，要承认偶然性的合理性的原子理论。马克思赞同这一观点，但是，原子的偏斜运动并不是伊壁鸠鲁所说的自我排斥，而是来自原子自身的自我否定，证明了自我意志的存在，同时意味着一种摆脱必然性控制的自我意识和精神自由。不同于此时青年黑格尔派将自由意志局限在抽象的精神领域，马克思认为应该到哲学即人的自我意识中去寻找和实现精神的自由，并不再追求宗教信仰中的自由，而是寻求人类自我意识的自由。他认为人们不能纯粹以抽象的方式理解自由，只有当人们与周围环境紧密接触并相互作用时，他们才能真正地獲得自由。在此期间，马克思仍然没有跳出黑格尔的精神哲学，但博士论文的完成标志着马克思即将跳出黑格尔的理论体系，转向唯物主义立场的自由观。

（三）《莱茵报》时期的自由理论

在这一时期，马克思走向现实生活，并直接面对社会现实。马克思作为一个革命民主主义者，直接参与现实政治问题的讨论，此时的自由对马克思来讲不再是抽象的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例如：新闻的自由，法律与自由的关系，人类贫困等。为此，马克思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等著作中，批判了普鲁士的书报审查制度，以捍卫保护言论自由和新闻出版自由。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的马克思对于“法”也产生了疑问。最初，马克思赞同黑格尔所说的只有在“国”的基础上才能在现实生活中实现人的自由意志。“法”应是以人为本，捍卫人民的自由和尊严，但立法者却在追求私人利益并保护统治阶级的权力。在研究当时的书报检查制度、林木盗窃法、摩塞尔地区农民的贫困等问题的过程中，马克思认清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指明了黑格尔的整个学说是建立在完全的主观概念基础之上，把理念国家变成了主体，忽略了作为主体的自由个体，人只是国家政治制度的附属物。”[4]只有通过政治思想的解放来解放人类，才能解决资本主义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的矛盾。

（四）《德法年鉴》时期的自由理论

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研究了法国革命史和政治经济学，并受到工人运动的影响，认为人的自由只能基于资产阶级私有财产和虚假政治自由的消亡来实现。马克思从革命民主主义到共产主义转变的具体表现是《论犹太人问题》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的发表。其中《论犹太人问题》主要是对鲍威尔进行批判，犹太人争取政治解放的斗争在当时是德国的热门话题。鲍威尔认为“如果犹太人想要获得自由，那么他们不应该信奉基督教，而应该信奉解体了的基督教，信奉解体了的宗教，即信奉启蒙、批判及其结果——自由的人性”[5]190。这意味着人们想要平等地获得解放，必须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马克思指出鲍威尔的错误在于：“他批判的只是‘基督教国家，而不是‘国家本身，他没有解释政治解放与人的解放的关系，所以毫无批判地把政治解放和人的解放混为一谈。”[5]167-168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主义区分以下两种类型的解放：一种是由无产阶级推翻封建社会的解放所完成的政治，另一种是推翻资产阶级的规章制度，并释放工人阶级完成的人民。前者是无产阶级改革引起的政治解放，而只有少数人的解放。后者是根据资产阶级规则和制度的衰败解放工人阶级，这种解放解决了私有制度，实现了个人自由发展。

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深刻地分析了人类自由的历史必然性，并指出实现人类自由和解放的只能是无产阶级。“就在于形成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的阶级，一个并非市民社会阶级的市民社会阶级，形成一个表明一切等级解体的等级……社会解体的这个结果，就是无产阶级这个特殊等级。”[6]1844年，马克思的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认为人是一种自由的存在，人的本质是一种自由且有目的的活动。在此期间，马克思慢慢将人的本质视作自由，把自由活动的行为主体活动作为人的本质，并把自由作为人的本质实现。

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自由理论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系统地阐述了新的自由观点，揭示了限制自由的因素并阐释了自由的内涵。

（一）不自由的因素

马克思认为虚假观念会对人们思想的产生束缚，这种束缚会造成人们的不自由。正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序言中提到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以及与之相关的活动进行创作。关于他们是什么或应该成为什么的许多错误的认识。他们基于对神灵的认识来创建自己的关系。他们大脑中所产生的控制着他们。他们这些创造者就屈从于自己的创造物。”[5]15为了应对这种束缚，青年黑格尔派认为，应该以一种意识应代替另一种意识，并应使用人性的本质来代替这种想象，然而这种方式完全脱离了现实，没有解决实际的问题。

非自愿分工会导致人的不自由。马克思认为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强制性劳动分工阻碍了人的全面发展，并引起了人们的不满。这主要是生产力的持续发展导致了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分工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者是一个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5]37如此一来，这个特殊的活动领域限制了人们的自由全面发展。在马克思看来，分工是无法消灭的，但想要打破非自愿分工带来的束缚，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便是消灭私有制走向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以揭露不自由的因素为前提，并深刻阐释了自由的内涵。

马克思认为，自由意味着人们有意识、独立和自主的活动。这种自由既不是指精神上的自由，也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实践自由，而是一种自主活动自由，即“这种自主活动就是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以及由此而来的才能总和的发挥。”[5]76而且，人的活动与生产的关系密切相关。仅有当人的活动与生产力的发展趋向相一致时，人们才可以做到自由活动，相反便会拘束人的自由活动。马克思所提到的人不是一个孤独和固定的人，而是一个可以根据实践经验观察并不断发展的人。

（二）现实的人的自由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认为全部过程中现实的人是自由的。人是现实的个人，并不是理念中的人。

现实的人是有生命的人。现实的人在自然界中生产和生活，进而完成持续的发展与进步，才能创造本身的历史和全部的历史。与此同时，自然界也在以自然规律制约着人的活动，也是人类精神生活的基础和来源。

现实的人是社会性的人。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批判了费尔巴哈“抽象的人”，费尔巴哈所讲的人是生理意义上的一个人，是脱离社会存在的人。另外，马克思还批判了施蒂纳“我是高于一切”的命题，施蒂纳认为“自我”是万物的主宰和核心，是唯一最高的实在。马克思认为施蒂纳所指的人只是纯粹抽象的精神。

现实的人是实践的人。实践是人得以存在和发展的根本方式。一方面，“劳动创造了人本身。”劳动实践，将人与动物区分开来，劳动是满足人类生活需求的必要手段。另一方面，没有实践的社会就不可能成为社会。现实的人是实践的，它是人存在的前提条件和基本条件，也是社会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

综上所述，马克思所关注的自由是现实和历史的自由，它与人们的实践活动密切相关。那么，到底如何实现自由？自由的实现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它是在社会生产力不断提高的基础上完成的。在大力发展生产的前提下，消灭分工，最终实现人自由、全面的发展。

（三）自由的实现

第一，现实基础是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认为，实现自由的现实基础是生产力的发展。首先，综观人类历史，我们可以看到，没有物质资料，就不可能谈论自由。缺衣少食、战争不断、自然灾害频发，统治阶级专制，人们在被压迫被剥削，生产力落后，极度缺乏物质资料的状况下无法实现真正的自由。由此可见，物质资料既是人的自由需要的保障，也是人类实现和享有自由的关键所在。因此，如果要获得自由，就必须获取物质资料，而要获得更多物质资料，则必须发展生产力。其次，当生产力水平十分落后时，人们交往范围有限，社会关系单一，人与人之间缺乏交流与沟通，人们享有的自由十分有限。“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由于普遍交往……狭路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所代替。”[5]39最后，生产力的大力发展为解决异化劳动提供基本条件。“把大多数人变成没有资产的人，这些人与现有的财产和教育形成鲜明对比，这两个标准都是建立在生产力增长和发展的基础上的。”[5]39所以马克思认为，当异化发展趋势达到一定水平时，如果它变得无法忍受，就将得到解决。只有使人们摆脱异化劳动，才能实现社会的真正发展和人的真正自由。

第二，实现途径是实践活动。人们的自由发展与社会实践活动密切相关。自由的主体是现实的人，现实的人是实践的人。因此，马克思认为，实际的自由并不是黑格尔所讲的那般。凭着想象和简单的“理性”思考，只是要借助现实的实践活动，人们应当在实践中理解自由，离开了实践，自由不过是一种幻想。在实际的社会实践活动中，每个人都会在现实世界中发展。只有理解和掌握它们的特征和规律，才能更好地指导实际活动，才能实现人类社会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第三，自由的最高体现是共产主义。马克思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也就是“只有在集体中才可能实现个人的自由”[5]84。首先，共产主义消灭了分工。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分工条件下，没有生产资料的工人属于被雇佣的状态，不仅会使工人对生产力漠不关心，而且还会导致工人间的竞争以及与其他阶级的对立等。共产主义消灭了分工，实现了自主活动，无产阶级也就达到了充分自由的目的。其次，建立真实的集体。马克思认为，分工会导致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冲突和斗争，最终会导致人们逐渐陷入阶级和国家这样虚幻的共同体的统治之中，共产主义社会将推翻这种治理并消除分工。它从源头消除不平等的可能性，建立了真实的集体，从而使人们获得自由。最后，分工限制了人的能力的自由发挥，共产主义消灭了分工，使人成为有完整能力的人。人们不再受到任何领域的限制，人们原来压抑的能力就能得到全面解放发展。总之，根据马克思的观点，共产主义消灭了分工，人们得到了充分、全面发展的机会，共产主义便成为自由的最高体现。

三、结语

追求人的自由与解放是马克思终生所追求的事业，也是他毕生拼搏的最高目标。马克思的自由基本理论是以无产阶级视角去考虑的，并集中在全人类的幸福之上。

马克思的自由观，对于当代我们理解自由、追求自由，仍然是宝贵的精神资源，也为以后对自由问题的科学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基础和启示。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的自由观代表着马克思主义的自由观点基本确立，这对马克思主义总体自由观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有助于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深刻把握和理解。

参考文献：

[1]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161.

[2] 洛克.人类理解论[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208.

[3]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439.

[4] 蒋在峰.马克思自由观的生成逻辑及中国化[J].潍坊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8（2）.

[5] 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6]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13.

作者简介：李彩（1995—），女，汉族，安徽淮南人，单位为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

（责任编辑：马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