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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你都下落不明

2021-12-06林桑榆

花火彩版A 2021年9期
关键词:陪练

ONE

做父母真难。

当林喃喃委委屈屈地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她便理解了电话那头的男女。

怎么不难?

要是没能创造好的物质条件,让孩子过早地读懂人情冷暖、地冻天寒,仿佛是他们的罪过;要是创造了好的条件,他们又多多少少会让孩子童年缺失陪伴。

哪怕天生好命如林喃喃——不仅家境优渥,还有一双注重陪伴、对她关怀备至的世纪好父母——她依然埋怨满满。

就在方才,在零落的路人和相间的树木中,林喃喃迷失在南来北往的指向标里。她欲哭无泪地对着手机那头嚷嚷:“都怪你们,老惯着我的脾气,让我以为自己都是正确的。现在我被舍友讨厌了,出个门连回学校的路都找不着,你们高兴了吧!”

发泄完,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挺浑蛋的。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中毒。那种毒的名字叫“我们往往对最亲近的人恶语相向”。

可,室友的发难真的让她毫无头绪。她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因说了一句:“用完洗面奶可以放回原位吗?”

——或许吧。

她应该笑着开口,语气再柔软些,装作玩笑的样子……

然而,这些需要戴面具才能做的事情,父母并未教过她,导致白纸一张的她莫名慌张,只好归咎于无辜的旁人。

其实,林喃喃挺好的,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天真无邪这些词语用在她身上都并不為过。

否则,她也不会被随随便便一通电话就诈骗一千五百元。

徐详:“主要还是人傻钱多。”

林喃喃:“……你看我还有机会反驳吗?”

原本,这件事,林喃喃下定决心不再提,因为容易显得自己脑子不好使。

但徐详说,林喃喃的智商本就不在线,也就不存在于丢脸与否的担忧了。

于是,林喃喃很老实地交代了那次被诈骗的经历。

无外乎,骗子打来电话,说林喃喃的手机号参与了随即摇奖,中了三十万元。可话说到一半,对方直接笑场。

林喃喃对诈骗这事儿是有警觉的。父母曾在她独自来北方上大学时就千叮万嘱,所以听那边说了一会儿,她就一如既往地要挂断电话。

谁知,那边瞬间笑场,导致她也觉得挺好笑,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

笑完以后,骗子说:“不好意思,我是个新手,不小心进了传销组织,需要完成任务才能重获自由。这样吧,你给我打一千五百元,我不接收,只是用转账记录去骗骗主管,说不定能救我一命。出来以后,我给你做当牛做马回报你。”

至于为什么他能打出这通电话,却不打给110,长期身处纯白环境的林喃喃当然没脑容量细想。

结局就是,她傻傻地打了钱,对方迅速接收,然后将她拉黑。

惊觉被骗的林喃喃气愤不已,没想到才进大学就见识到社会险恶……可她碍于面子,只好选择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长期不打招呼借用她洗面奶的舍友来到床头柜,故技重施。

正在气头上的林喃喃才忍不住回了那么一句,引起骂战。

舍友吐槽她仗着家世好,作风清高云云。其余几个亦是对方的好友,跟着帮腔。

林喃喃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红着脸争辩了几句,便泪盈于睫,而后遁逃。

TWO

这件事发生时,林喃喃还不认识徐详。

偌大的北方,她也没个说话的人。当初她坚持由南往北,口号喊得响亮,美其名曰要离开家庭的庇护,承担风雨。

如今她总算知道风雨没那么容易承担。

须臾,天色陡然变暗,像是要下雨的迹象。

林喃喃站到路边开始打车,尽管回学校步行的话不过十来分钟,但岔路口太多,她实在不知怎么走。

她回到宿舍,外面果然开始电闪雷鸣。尽管没有成为落汤鸡,她还是不被待见。

大一的课程很松,舍友们都在屋里,正拉起窗帘组团玩游戏。见林喃喃回来,集体连眼神都没施舍过来一个,仿佛之前的争吵没发生过。

这所大学虽然比不上名校,但寝室里的配套设施还不错,下面书桌、书柜,床铺在上。你只要爬上床,似乎能圈出一个单独的小世界。

林喃喃静静地听了会儿动静,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们在玩什么啊?”

或许是她的示弱引来了怜悯,宿舍为首的女孩总算接话,不仅报了游戏名字,还询问她会不会玩。

林喃喃对游戏没兴趣,然而,为了融入集体,她硬着头皮回应:“会一点,但不是很厉害。”

好在几个女孩也不是大神,都在学习阶段。不过好看的角色都被她们抢了去,林喃喃不愿再生争端,默默地选择了边缘型辅助英雄角色。

边缘型辅助英雄容错率低,一不小心就死亡,拖团队后腿。为了不被诟病,林喃喃查遍百科“如何玩好×××”。

在琳琅满目的英雄形象面前,她忽而灵光一闪,紧接着掏出手机,翻到最近通话记录,给早上才诈骗过她的电话号码发短信——

你好,我是早上被你骗走一千五百元的女孩。我看你的微信头像是×××,你玩这个游戏是不是特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只要你教我,那一千五百块钱,我就不找你要回来了。

林喃喃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在她的概念里,能做骗子,还骗术了得,那脑子一定好使,玩游戏肯定也厉害……

等了两日,那边才回复。对方说花钱帮她找了个陪练,能不能学会,全靠她的本事,他俩的纠葛到此为止。

果然,当天中午,林喃喃就收到陪练的微信申请。

陪练不仅会×××,其他英雄也几乎精通,并且很有职业道德,上线下线都必称呼一声“老板好”“老板再见”诸如此类。

学了几天,林喃喃小有所成,这才想起问他叫什么名字,以后怎么称呼。

对方的回应很幽默:“难道叫‘陪练’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看见屏幕上弹出的这句话,林喃喃扑哧笑开,直来直往道:“你还挺有趣。”

“老板开心就行。陪练服务结束后,记得给五星好评。”

经他提醒,林喃喃才反应过来,问陪练服务订了多久,而后得知是三个月——当初被骗的一千五百元,就当作每月五百元的陪练费用……

勉强划算吧。她自我安慰着。

THREE

陪练坚持不报家门,林喃喃只好以他的游戏ID称呼——不正经。

这倒是挺符合他的个性。

幸亏,他发言的腔调不太正经,技术却着实过硬,不仅在短时间内教会林喃喃所有英雄技巧,更教会了她其他英雄间的克制关系,导致她玩游戏的水平飞速提升,成为宿舍里第一个登上巅峰的王者。

十八九岁的女孩之间是没有深仇大恨的。

只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恰好你又能成为兴趣爱好的领导者,那么,你在群体中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当林喃喃利用学来的技术带领大家完胜,最初呛她的女孩主动请她吃饭缓和关系。她尝到甜头,越发潜心研究。

但她忘记了,游戏不能成为永久的兴趣爱好,更不能沉迷。它足以磨其心智,将堂堂学霸搞得第一学期便险些挂科。

期末,林喃喃捧着成绩单欲哭无泪,发誓回去就把游戏卸载。

临卸载时,她还特意给陪练打了声招呼,表示时间差不多了,以后不用再陪练。

消息发出去,她说不清为何有些期待。可等了好一会儿,那头没反应。她正想锁屏,微信才嗖地飞来一句:五星好评呢?

刹那间,林喃喃那点儿“说不清的期待”变为了“说不清的失落”。

曾经听人讲,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青涩的林喃喃将这句话奉为箴言,以至于她对陪练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但这些期待尚且与爱情无关,顶多是没多少知己的她将陪练默认为了朋友。

既然是朋友,理当好好告别,可他只想要好评。

林喃喃不满地抱着手机,躺在枕头上,愤愤不已地回复:订单是别人下的,我给不了好评。失望吧。

那头回复的速度挺快:没好评也行,要不老板给我买几个皮肤,弥补我受伤的心?

林喃喃气不打一处来。左思右想,她终于忍不住拆穿:别装了,你就是那个打电话诈骗我一千五百元的男孩吧。

那头显然震惊了。

长时间的寂静过后,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脑子不像那么好使的样子。

那人骗了她的钱还吐槽她的智商,她委实忍不下去。她翻身而起,噼里啪啦地打字证明自己:本来不确定。但你刚刚装可怜问我要皮肤的样子,实在和他太像。而且,你现在的反应也坐实了我的猜想。

陪练被反将一军,一时语塞,过了会儿又好奇地问:既然你早有所怀疑,为什么不让我还钱?

这回林喃喃很诚实:我怕再被拉黑。

陪练:……我竟无言以对。

林喃喃:我想着你打游戏挺厉害的,一千五百块钱就当交学费了。虽然比市价贵很多,但你应该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才骗人吧。哪有谁愿意成天被骂骗子、被诅咒呢?

这回,陪练没再说什么,只言简意赅地发来两个字:卫浪。

林喃喃不明所以,他又发来四个字——我的名字。

FOUR

“一千五百块钱换你的名字,比电影《你的名字》还贵啊。”

真正熟悉起来后,林喃喃如是道。

卫浪却不认同。在他看来,林喃喃才是赚大发的那个。因为一千五百元不仅换来了他的名字,还换来了游戏指导、心理咨询、人際关系处理、智斗狂热追求者等附加服务……

卫浪:“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把一千五百元退回。”

但他并无选择,林喃喃赖上他了。

主要还是在宿舍关系处理的问题上,卫浪提出了一个能解决根本的建议——用礼物示好。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但对女生来说最为致命。

起初,林喃喃是不相信的。她不相信,一个讨厌的人,送你一点礼物,你就不讨厌她了。

卫浪却说:“别忘了,当初她讨厌你的原因,就是想免费使用你的高端洗面奶,仅此而已。了解需求、提供需求,才能对症下药。”

不得不讲,卫浪对女孩的了解已经到了通透的程度。他用这张嘴骗过多少姑娘,更是不难想象。

但林喃喃依旧陷进去了。

因为,在她发现生活中的诸多事宜都能咨询卫浪并能获得良好的解决方案后,她舍不得丢掉这个智囊。

不过,偶尔,她隐约觉得卫浪身上的幽默细胞是假的。

那些幽默并不天然,反倒像是历经磨难后的自嘲。

一开始,林喃喃企图探究卫浪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可他并不想与她谈论自己。

更多时候,是林喃喃遇到问题,向他请教。

譬如——怎么才能甩掉隔壁学院的狂热追求者?

男孩对林喃喃一见钟情,曾送信表白,说她身上有特别明显的南方痕迹,气质若水,看似简单,实际卓然。

花里胡哨的夸赞,林喃喃从高中开始便听过很多,从未动心过。

只是高中时期的怦然心动都很礼貌,上了大学,大家就像放飞的鸟,连窝在哪儿都找不着,凭着心意到处肆虐。

总之,男孩被林喃喃拒绝后十分不甘,开始有意没意地跟踪她到宿舍楼下。有好几次,她发现了,和他对上眼,他便快速离开,不知道想干吗。

“报警啊。”卫浪直截了当地讲。

他将“报警”两个字讲得如此从容,莫名逗笑林喃喃:“我要是敢闹到派出所,当初你还跑得掉?就是怕惊动家里人嘛,到时一窝蜂冲来这里,说不定直接将我和行李一起打包带回家。我爸妈是不愿意我离家太远的。”

卫浪不屑地冷哼:“那你可真小看我了。”

意思是他早计算好了,他要的金额没到立案诈骗的程度,顶多罚个治安管理,出来又是条好汉。

林喃喃:“这么说,你还打算靠这个过一辈子了?”

此时的校园静悄悄。

距元旦放假还有一日,好多本地学生提前请了假回家,连通往宿舍的小道上的灯光都熄灭一半。

林喃喃正专心和卫浪发消息,压根儿没注意身后越靠越近的长影。

她说完语音,正要发送,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啊!”

FIVE

自那日后,林喃喃最爱的成语变成“虚惊一场”。

她因为发消息没注意马路牙子,脚一崴,摔了下去,手机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再也开不了机。

随着林喃喃突如其来的尖叫,身后那道尾随许久的影子慌乱间跑掉,她也算因祸得福。

可卫浪不知道。

他先听说有跟踪狂,再联系节假日冷冷清清的校园情景……不由分说便报了警。

待警察赶到,林喃喃说明情况,当下便想给卫浪报个平安。而后她发现,除了微信,两人并无其他联系方式。

她显然记不住他过于复杂的微信ID,更记不住他的手机号。

那晚,两人各怀心思地度过漫长的夜。

翌日,林喃喃起了个大早,趁商场开门的第一时间,换了新手机。她插入电话卡,登录微信,上面的信息不算密集,全是未接语音电话。

林喃喃顿时觉得可惜。

其实卫浪的声音挺好听,林喃喃曾怀疑他开了变声器,否则他为何不再开口?除了最初骗她钱的时候。

北方的清晨雾蒙蒙,视线里都是白色,分不清冰与霜。

林喃喃捧着新手机,站在商场门口许久。直到她呵出的气体都不再清晰,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摁下语音通话。

语音并未接通,被卫浪挂断。林喃喃愣了好一会儿,竟然觉得是自己的错,旋即噼里啪啦打出文字信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卫浪回应了:没事儿就好。

林喃喃发消息的时候,商场陆续有人进出,多是匆匆忙忙,其中有一个还撞到她的肩。她抬头望,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些冰与霜凝结为了洁白,正似小雨般簌簌地落下。

北方遇雪从来正常,本地人已完成从喜悦到麻木的过渡,林喃喃却喜出望外,立马跟卫浪分享。

那头的卫浪应该也拉开窗帘看了看,而后感慨:挺大的。估计傍晚就得覆盖一路,影响出行。

林喃喃正要吐槽——我和你聊风景,你跟我谈出行……

忽而,她反应过来,于是将打出来的字删除,换了另一句:你也在北地???

等待卫浪回复的过程中,林喃喃的脉搏莫名跳得厉害。那种在偌大的城市里寻找到亲人的感觉,让她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没多久,铃声响,林喃喃兴奋地打开,旋即小脸微微往下垮。

卫浪:我家不在北地,而是在廊市。

廊市距离北地不算远,坐火车几小时的路程,以至于两地的天气也经常同步,可终究没处在同一个地域。

林喃喃被忽高忽低的情绪左右,这会子变成她不知要说什么了。

卫浪仿佛察觉到她明暗交替的心情,嘻嘻哈哈地打着岔:廊市不就属于北地的吗?是北地后花园。

气氛终于松了些,林喃喃开始询问他廊市有什么特色和好吃的。

卫浪随便说了几样,她想也未想地脱口而出:正好假期,我去廊市找你玩吧。

SIX

徐详:“他同意了吗?”

林喃喃:“他思考了很久,同意啦,还答应来火车站接我。”

可那日,林喃喃在火车站足足等了三小时,零星的接站人群里,卻没有一个询问她的名字。

林喃喃的火车票是临时订的,加上节假日,根本没有合适的时间点出发的。

她好不容易抢到一张硬卧票,启程时间是晚上八点,抵达廊市是将近凌晨。彼时,廊市的火车站正大幅维修,只留下一条小通道出入,背后靠着一座巍峨的山,除了厅里,其余路外的灯光几乎全灭……

林喃喃初来乍到,还是不免被此情景吓一跳。

她给卫浪打语音电话,几次都被挂断,紧接着,再度被拉黑。

林喃喃不愿相信自己被戏弄了,开始拨打电话。果然,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固定联系方式。当初的电话号码早已被注销,如今使用的是另有其人。

在被誉称为国内最大的摩天轮下,提起往事,林喃喃半是唏嘘、半是好笑——

“到北地前,我爸妈刻意叮嘱,在外要留个心眼,我还少不更事地嘲笑,心想,我虽然不算顶聪明,也不至于蠢到和社会新闻里的小少女般不谙世事。可回头再看,我竟孤身一人去了陌生城市,寻找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若他当时出现了,有心将我骗去山里卖掉,我估计真会帮他数钱。”

话落,摩天轮的五彩灯光正好打过来,将林喃喃越发分明的轮廓照得更立体。

但徐详清楚,将她磨得更立体的不止灯光,还有近乎两年的世俗历练。

徐详收起玩世不恭的调调。

他伸出手,摸摸女孩的脑袋,不无温柔道:“没关系,以后有我。”

林喃喃应声侧头,对上那充满无限柔情的目光,顿时迷了心窍,与两年前别无二致。

所以,那句话说对了:女孩至死是少女,只要她还相信感情。

说起来,林喃喃能认识徐详,究其根本,还得归功于卫浪。

当年,卫浪替林喃喃出谋划策,帮她成功解决了她与舍友的矛盾,还让她与宿舍那几位成为好姐妹。

大家听说了她被卫浪放鸽子的事,一度劝她放下,没甚效果,干脆想办法帮她转移注意力。

其中一个方式便是参加联谊。

联谊的圈子很多,下至高校新生,上至跨系跨学校的博士生等等。但林喃喃未曾拿正眼瞧过他们,直到徐详出现。

徐详不算联谊活动中最帅气俊朗的,甚至学历还比不上林喃喃。他来自附近一所三流大学,专业也不怎么样,不过胜在懂事、肯吃苦。

听说他闲暇之余会去大学城摆地摊,卖当季的学生用品,加上嘴皮子活泛,交友甚广,总之,口碑还不错,背后也有小姑娘追逐。

林喃喃认识他,是在舍友们组织的第N次联谊会上。

联谊地点在一家新式咖啡屋,大家围坐在下沉式的玻璃茶几前,或了解或试探。

林喃喃志不在此,不过抱着陪同的心态前去,手里还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书看到一半,一只干干净净的玻璃杯子落在林喃喃的面前。她抬头,对上徐详似笑非笑的眼。

“一个场合若是没有专属于我的杯子,我便与它亲近不起来。”徐详没头没脑道。

但林喃喃明白。

这话正是书里她最爱的句子,她还曾mark在网络社交平台。

没想到,徐详也喜欢。

SEVEN

后来的发展便比较寻常了。

审美的契合往往能催动精神上的融洽,加上徐详也是幽默型,常逗得林喃喃开心,两人牵手水到渠成。

官宣谈恋爱那日,林喃喃终于舍得将那个无用的电话号码删掉,并告诉了徐详这段愚蠢的曾经。

徐详问她,对卫浪究竟是好友般的依赖,还是喜欢。

林喃喃想了很久,诚实道,应该是喜欢,但她当时不愿承认。

她一直想用“朋友”来掩饰花里胡哨的心情,因为她不想喜欢一个诈骗犯。

然而,当她兴冲冲地踏上去廊市的火车,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无处可藏的一腔喜欢。可,当她深夜拎着行李,独自立于陌生车站的时候,她又忽而明白了什么是不喜欢。

天人交战,不过如此。

徐详心疼林喃喃被骗的经历和那一千五百块钱,说要把她过往遭受的都补回来,于是在两人恋爱一百天时安排了短途旅行。

旅行地点有好几个,不过都在北地附近。

两人享受着大自然创造的山林氧吧,去怪石嶙峋的山谷中漂流,在巨大的摩天轮下拥抱亲吻……

璀璨的灯光和迷离的眼神中,徐详立下略显幼稚的誓言——

“等存够钱,就把林喃喃娶回家。保护她,再也不让她遭受风吹雨打。”

林喃喃赶紧阻止,让他别这么讲。当初她就说自己可以经受风吹雨打,风雨便真的来了,从此,这个词儿被列为禁语。

“况且,”女孩眸底流光溢彩,“多少钱才算够?不行的话,我可以支援啊。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缺。”

看,恋爱中的孩子就是这么傻。

徐详愣了愣,失笑,调侃林喃喃:“表情别这么认真,感觉是逼我当渣男啊。我如果同意了,和卫浪有什么区别?”

林喃喃不好意思地挠挠刘海儿:“哎呀,初次恋爱,谅解一下。”

女孩呆萌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徐详。他一把将她揽进怀,紧紧地拥着,说了些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

不过,可怕的并非林喃喃将他所有的话当了真。

而是当徐详真的朝着那个未来努力的时候,一件大学城争地盘打架事件,将这个“未来”也砸得面目不堪。

警察将徐详带走时,林喃喃也在场。

他被两个便衣警察一左一右架着,还上了手铐,阵势吓人。周边有闲言碎语讲着情况,说他打断了对手一根肋骨——现今还在医院。

林喃喃心急如焚地扒拉着最近那个便衣警察,慌张地解释情况,并且主动提出帮忙赔偿。

瞧着尚未弄清情况的林喃喃,便衣警察心有不忍,但还是义正词严地警告她别妨碍公务:“一旦你也被列为诈骗嫌疑人,對你的人生将造成什么影响,你清楚吗?”

诈骗?

林喃喃蒙在当场。

EIGHT

卫浪,不,应该叫徐详。

自小被拐卖到乞讨组织的他,因为识趣、机灵而免于被砍断手脚,可也日夜活在心惊胆战中。

组织里的孩子几乎都来自孤儿院,父母信息不详,即便被拐走,也没有执着寻找的家长,不容易出大乱子。

年岁稍长,逃出乞讨组织后的徐详开始四处流浪。他睡过桥洞,啃过剩下的盒饭,没有一技之长……

他不出意外地走上歪路。

他骗人的套路花样百出。林喃喃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亦不是最后那个。

“但她是最傻的那个。”徐详的团伙如实交代,“被骗了一千五百元,还主动发消息送上门,要学习什么游戏。游戏里,详哥还骗了她不少皮肤倒卖出去。后来详哥和她熟了,打听到她是个正在上大学的富家女,没什么心机,感觉有更大的油水可捞,于是他会抽点时间陪她聊天。详哥的声音好听,长得也不错,两人的感情估计进展得挺好,都要见面了,临时遇见警察摸排,只好暂时跑掉……”

“后来呢?”

审讯室外,作为被害人的林喃喃在线听着,情绪有些激动。

“有没有什么是真的?”她红着眼,一下站起来拍桌问,里面的人却根本听不见。

民警给她几包纸巾安抚,科普着日常应当怎样防范骗术云云。

林喃喃听着,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流。

好在,这个答案,徐详亲自给了。

罪名定下、宣判结束后,林喃喃前去探视。徐详被剪了短发,看上去理当精神,可他就是抬不了头。

很多东西都是真的——

当初的校园惊魂,怕她出意外是真的。

他想见她的心是真的。

他惧怕见她也是真的。

为了离她近些,他考上三流大学,即便只能以夜校形式念,也是真的,规划过的未来亦是出自真心的。

……

语毕,以为再不会动摇的林喃喃还是崩溃在当场。

她讲只要这些是真的,其他无所谓,甚至傻乎乎地说要等他出来。

可徐详说,他的人生无法重新开始了。

徐详:“我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以为洗手不干就好了,以为换一个身份出现在你身边,就和‘卫浪’有区别了……但这都是我以为。故事的一开始错了,便永远都是错的。你说过的,喃喃,你忘了吗?”

她说过:“哪有谁愿意成天被骂骗子、被诅咒呢?”

可有的标签,早已在徐详行差踏错的第一时间便刻入了骨子里,任他如何想摘,也摘不掉的。

没人愿意成天被骂诈骗犯,更没有女子愿意成天被戳脊梁指指点点,被叫诈骗犯的老婆。

一想到遭遇蜚语流言的是林喃喃,他便寝食难安。

他总没法儿忘记,有个女孩在被骗一千五百元后善良地说:“但你应该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才骗人吧。”

他也不会忘记,廊市火车站,即便遭遇摸排,他还是没忍住,绕道来看了她一眼。是时,他已将她的微信删除,可她拎着行李,站在寒冷的天里,一遍遍发送好友申请,问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从头至尾,她都不曾有过抱怨。

亦正是这样善良的姑娘,其灿烂的人生不该被戴上任何枷锁。

END

看守所。

“可我的青春里都是你啊,徐详!”

从大一,到大四,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不管他是卫浪,还是徐详。

林喃喃双手捂住脸,哭得蹲到地上。

徐详被这一声也喊得眉骨颤抖。

“但我希望,你的青春里从来没有过我。”在那最后一面,他轻轻讲。

这样,他是否可能有崭新的身份,与她重新认识?

因为,人活在世上,光有爱情是不够的,相爱也不够,必须在阳光下磊落地相爱,才有用。

若他的存在,无法为她带来光明。那么,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这段感情下落不明。

后记

看了一则新闻,萌生出写这个故事的想法。希望告诉大家的是,大是大非面前,不要被情感蒙蔽双眼。真正喜欢你的人,绝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若有朝一日,你觉得被伤害,就算你再爱对方,也务必离开。终是要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新浪微博:@林桑榆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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