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桐　相晓姣

摘    要：词汇学习是中小学英语教学的一大难题，如何实现对已学词汇的高效巩固和运用是一直困扰着广大师生的问题。本文首先从认知心理学及二语习得视角回顾了外语词汇学习中记忆巩固的科学规律，并在此基础上归纳了三类高效的英语词汇教学策略——“抗遗忘法”“赋义法”“活学活用法”。针对每类策略，笔者均以高中英语教材中的词汇为例，通过具体案例展示了这些策略在实际教学中的应用方法。

关键词：中小学英语教学;词汇学习策略;艾宾浩斯遗忘曲线;记忆术;学以致用

引言

如何提升词汇学习效率向来是中小学英语教学中的疑难问题。但改善英语教学中的词汇学习效果并非易事，困难主要来自两方面：第一，教学实践中的词汇学习活动不契合记忆巩固的科学规律;第二，活动形式枯燥死板，难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要解决上述问题，词汇教学策略不仅应顺应记忆巩固的科学规律，而且要灵活搭配各类词汇任务，发挥其各自的特色和优势。本文首先指出英语词汇记忆巩固的三种规律，并基于此介绍三类适用于中小学英语词汇教学的策略，以北师大版高中《英语》选择性必修第一册（以下简称“教材”）词汇表中的词汇为例，通过案例分析的方式详细讲解具体使用方法。

巩固记忆的科学原理

记忆是头脑对外界感知的信息进行编码、加工和维持的认知过程，新信息通过此过程存储在大脑空间，可在必要时加以提取（陈凤玲， 2019）。词汇记忆的巩固并非一蹴而就，出现信息遗忘、获取困难、记忆失真等现象在所难免。本节依据记忆规律，指出对抗词汇遗忘的三大策略——逆转遗忘曲线、妙用记忆术和活学活用。

1. 遗忘曲线的逆转

遗忘是记忆过程中的自然现象，在学习之后立即开始，最初一段时间内速度较快，此后逐渐变得缓慢。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Ebbinghaus）早在19世纪末就已发现这一规律，绘制了“艾宾浩斯遗忘曲线”（Ebbinghaus Forgetting Curve）（徐浩等，2018;陈凤玲，2019）。

艾宾浩斯以无意义音节作为记忆材料，并依据实验结果描绘了先快后慢的遗忘进程。研究发现，受试者在首次记忆后前1—2天内忘记了超过80%的内容，其后将近1个月内只遗忘了不到10%的内容。在需要大量记忆外语单词的情况下，遗忘亦遵循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先快后慢的规律。教师应依据这一规律，合理安排词汇学习和巩固的时间表，帮助学生养成良好的词汇积累习惯，同时还需依据学生实际情况及时调整复习安排。

英语词汇复习安排宜采取前紧后松的策略，前两天的复习周期较为紧凑，其后時间间隔逐渐增加。例如，孙桐（2011）在对外语词汇速记法的个案研究中，将每组词汇的巩固分为八个周期：5分钟、30分钟、12小时、1天、2天、4天、7天和15天。利用这种方法，学习者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积累大量词汇，但由于学习密度过大且深度不够，不宜作为长期的词汇巩固计划直接使用。笔者建议教师采用相对宽松的词汇复习计划，通过各类课上活动和课后作业，指导学生及时收集新学词汇，合理制订复习计划，对词汇学习过程进行反思。

2. 记忆术的巧妙运用

记忆术（mnemonics）泛指各类辅助记忆的方法和技巧，这个词可追溯至古希腊时期，由神话中“记忆女神”（Mnemosyne）之名而来（东尼·博赞，2009;鸿雁，2019）。记忆术之所以能提高记忆效率，是因为它能使新信息与已有知识在头脑中建立联系（鸿雁，2019），联系越生动形象、富有意义、或牵涉更多重感觉，记忆就越容易保持（约翰·梅迪纳，2015;陈凤玲，2019）。由于人的图像记忆能力是抽象记忆能力的100万倍，因此还可以利用形象思维高效记忆。此类策略亦称“记忆宫殿法”，最早由利玛窦于16世纪传入中国，该方法帮助他在很短时间内学会了中文（宁梓亦，2018）。

运用记忆术学习外语词汇的策略形式多样，但有一个共同规律，就是要设法赋予记忆材料更丰富的意义。在英语教学中，主要有三种思路可以为词汇赋予更多意义：运用直觉和想象力、运用构词知识及运用词源信息。

3. 活学活用对记忆的维持

虽然外语词汇作为常见记忆材料，可以通过合理的复习周期和记忆术巩固，但学习者若想维持长久的词汇记忆，使其在头脑中内化，就必须提升词汇知识的深度。这就需要学习者在具体语境中使用词汇，紧密关联学与用的过程，学相伴、用相随，使学习形成一种动态系统（王初明，2009;2010）。教师应多为学生提供运用新学词汇的机会，在活动中创造合适的语境。语境的重要意义体现在两个方面：（1）语言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交流工具，是在社会环境中使用的（王初明，2010）;（2）单词极少单独使用，是用在句子里的，无论单个句子还是语篇中的句子，都是词汇使用的语境。聚焦于词汇使用的教学活动虽种类繁多，但最关键的是提供规范、典型且意义丰富的语言使用范例。

抗遗忘法—— 个人档案袋

巩固英语词汇实质上是对抗遗忘的过程，高效的词汇教学活动可依据记忆的科学规律，为学生制订合理的复习计划，助其养成定期总结、积累词汇的好习惯。

图1展示了“抗遗忘法”的主要内容和运用思路。英语学习中的词汇巩固主要涉及三方面问题，分别是“复习什么”（what to review）、“何时复习”（when to review）和“如何复习”（how to review），我们可以将其比作“三位朋友”（what、when和how）。首先，教师需引导学生根据当前的词汇掌握情况，记录尚需学习的词汇。因此，准备固定的词汇本，定期收集新学词汇是不可或缺的学习策略。在此基础上，还要制订合理的复习计划，将词汇本中的单词分组记忆，为每组词的复习安排合理的周期。最后，教师指导学生记日志，反思词汇记忆巩固过程，总结在词汇学习方面的体会、优势及不足之处，思索继续提升的方向。每个学生要把自己制作的词汇本、复习时间表和词汇学习日志共同放入一个文件夹并长期保管，组成词汇学习“个人档案袋”，以便教师定期检查并反馈。

1. 词汇本的使用

词汇本的内容因人而异，形式上编排也较为灵活，但为确保记录必要信息，方便回忆和测评，在内容和排版上有基本要求。首先，词汇本设置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巩固不熟悉的词汇，学生应根据个人情况选择性记录，不必记录已掌握或生僻的词。具体词条可来自英语课本，也可来自自学材料或课外读物。用纸质笔记本和电子文档记录均可，但每个词条至少须包含三种要素：英文单词拼写、词性和简明中文释义;必要情况下，还可加入音标、英文释义及词条的配图（推荐电子词汇本使用）。另外，排版上应注意将词条和释义隔开，按类别对齐，为复习过程中的自我测评提供便利。

图2是一个纸质词汇本页面样例，所有词条均选自教材Unit 1 Lesson 3课后词汇表中的单词。页面中的20个词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组。每个词条均由三部分信息组成：拼写、音标、简明释义（含词性）。每类信息单独一列，与其他类别隔开，不但清晰明了，还方便后续以遮挡部分内容的方式考查记忆情况。

2. 复习计划的制订

除了制作词汇本，教师还应帮助学生制订合理的复习计划。具体复习时间可根据教学需要灵活安排，但节奏上应前紧后松，遵从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规律。如果需要巩固的词汇数量较多，可将其分成若干组词表，分别安排在不同时间记忆，推荐每组词表的单词数量在15—30个之间。每组词表应统一复习周期，学生可以在几个固定时间点巩固词汇，采用课堂活动或课后自学等形式皆可。为了尽量避免不同组别词表复习时间过度累加，教师需注意控制词表的组数（7组以上词表的安排需格外注意该问题），且将不同组别词表首次复习的时机错开且间隔够长。

下表是一个词汇复习计划示例，该表将四组英语词汇的巩固囊括在一个完整的学期内。每组词表均有相同的七个复习周期：1天、2天、3天、7天、15天、1个月、2个月。为避免复习密度过大，四组词汇首次复习的时间分别以一个星期时间错开，分别从9月1日、9月8日、9月15日和9月22日开始。按此计划，仅有9月13日、9月20日和9月27日需要复习两组词汇，其余日期只复习一组即可1。

复习方式可采用课堂测验和自我测评等多种形式，但必须确保学生尝试主动回忆词汇，通过对词汇知识的提取反复加深印象。因此，题型上推荐多自主设计或选取建构性作答方式测评任务（如填空、听写、默写等形式），这类任务有助于学生主动提取词汇知识。

3. 记忆强化的反思

在按计划巩固收集到的词汇的过程中，学生还应及时反思词汇的学习过程，了解自己在词汇巩固中的困难和不足之处，寻求改进路径。教师可以安排学生定期撰写词汇学习日志，内容应包含对四个问题的看法：（1）我运用了哪些词汇记忆策略？（2）词汇记忆的效果如何？（3）我取得了哪些进步，遇到了什么困难？（4）未来如何更高效地学习词汇？教师可以根据日志内容，针对学生词汇巩固中的疑难问题及时反馈，并对学生的进步给予适当奖励。教师还可从中发掘一些高效的学习策略和成功范例，与全体学生共享经验。

赋义法—— 结网捞大鱼

基于记忆术的词汇记忆方法是从微观视角出发，为单个的词赋予更丰富的意义关联，以提高记忆保持效率。本文将这类词汇学习策略称为“赋义法”，有如撒网捕鱼。学习者在记忆过程中为词汇赋义主要有三种来源，分别是直觉和想象力、构词知识和词源信息。基于此，赋义法分三类思路：利用自由联想、利用词根词缀知识、利用词源信息。

1. 利用自由联想

（1）词间联想

词间联想是指在不同的词之间建立意义联系，以提升对一组词汇记忆效率的方法。例如，教材Unit 1 Lesson 2的词汇表中有以下四个词：

●feedback   n. 反馈意见

●ashamed  adj. 羞愧的，难为情的

●highlight   v. 强调

●sensitive   adj. 敏感的

对于上述四个随机罗列的英文单词，教师可以通过一个生动的“小故事”，将这四个词联系起来（图3），提升记忆效率，例如：“他收到了老板对工作的反馈意见（feedback），被指责了几句，感觉很羞愧（ashamed），回家就向他儿子强调（highlight）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个更好的工作。他真是个敏感的（sensitive）人呀。”在教学中，教师可将2—4个词组成一个小组，请每位学生自己将组内词汇联系起来。联系方式不限，可以符合逻辑，也可以荒谬离奇，只要印象深刻即可。

（2）词内联想

词内联想将词汇拼写分成不同部分（不必按音節划分），针对每部分分别展开联想，再将各部分的意思组合，与其实际意义联系起来，形成完整的“联想链”。以教材Unit 3 Lesson 1中的单词asteroid（n. 小行星）为例，该词拼写可分为四部分，组合后与中文释义联系起来（见图4）。

在这个“联想链”中，asteroid的拼写被划分为四个部分（a-ster-o-id），解读为：一个（a）在天上看着像恒星，其实又有点不一样的星体（star→ster），尚且不具备（o可理解为零，即缺乏）行星的身份（id=identification），这样的天体就是“小行星”。通过这一系列联想，学生不但更容易记住完整拼写，还能准确回忆其释义。对于同一个词，可以有多种联想方法，只要能创建一条完整的“联想链”即可。在实际教学中，教师可以提供这种方法的示例，但切分和联想的过程是个性化的，需要学生独立完成。

2. 利用词根词缀知识

（1）分析的思路

对于一些结构相对复杂的英语单词，教师可以以词根词缀词典中的解析和释义为依据，将单词解构成具体成分。如将英语教材中Unit 2 Lesson 3中的三个单词分解成具体的词根词缀后就更易记忆：

●encyclopaedia（n. 百科全书）= en（在……之内）+ cyclo（圆，环）+ paed（教育）+ ia（领域）

●triathlete（n. 铁人三项运动员）= tri（三倍）+ athl（比赛）+ ete（……的人）

●outstanding（adj. 优秀的，卓越的）= out（向外）+ stand（站立）+ ing（正在）

按照构词成分，encyclopaedia可分解为en、cyclo、paed和ia四部分，联合各部分意思，意为“将教育领域的各方面问题都包围在内”，这实际上就是百科全书的功能。triathlete可分解为tri、athl和ete三部分，组合意义为“从事三项运动的比赛人员”，也就是铁人三项运动员。outstanding可分解为out、stand和ing三部分，联合起来意为“正在向外站着的人”，意为出众之人。教师可以举例分析一些较为复杂的词汇，亦可向学生推荐词根词缀词典，培养学生分析构词成分的意识。

（2）拓展的思路

作为构词成分的词根词缀会在不同词中反复出现，据此可在学习一个构词成分的基础上拓展识记更多单词。例如：

●encyclopaedia（n. 百科全书）

● unrecyclable（adj. 不可回收的）

● cyclone（n. 气旋，龙卷风）

●cyclical（adj. 周期循环性的）

通过分析encyclopaedia的结构，可知cyclo有“圆”或“环”之意。因此，该构词成分在unrecyclable中有“循环”的意思，在cyclone中有“旋转”的意思，在cyclical中有“周期性重复”的意思，它们都与“圆”或“环”的图示紧密相关。教师可以先讲解cyclo的含义，再请学生在具体语境中猜测这四个词的意思，最后分别讲解这个词缀在单词中的含义。

3. 利用词源知识

每个英文单词都有发展演变的历史故事，了解这些信息可帮助学生丰富知识、拓宽视野、培养学习兴趣，对英文单词有更深刻的印象，从而提高词汇学习效率。为方便词源信息查阅，笔者推荐使用“在线英语词源词典2”，该网站为师生提供了海量的英文单词词源信息，查询十分便捷。例如，encyclopaedia的词源信息如下：

1530s，“general course of instruction，”from Modern Latin encyclopaedia （c. 1500）， thought to be a false reading by Latin authors of Greek enkyklios paideia taken as “general education，”but literally “training in a circle，” i.e. the “circle” of arts and sciences， the essentials of a liberal education; from enkyklios “circular，”also“general”（from en“in;”see in + kyklos“circle;” from PIE root *kwel- （1） “revolve， move round”） + paideia“education， child-rearing，”from pais （genitive paidos） “child” （see pedo-）.

通过以上信息，可得知encyclopaedia一词早在16世纪就已在英语中使用，起源于拉丁语和希腊语，原意为“通识教育”。此外，还可了解该词在历史上拼写和意义的演变以及各构词成分的含义。根据这些信息，教师可以设计相应的课堂或课下活动。若设计课堂活动，教师可先列出一定数量不同词源的单词，请学生通过选择题或匹配题猜测词源;再请学生查阅在线词源词典，核实猜测。若布置课后作业，可采用翻转课堂模式，请学生从课文或词汇表中自主选择单词，查阅并记录词源，提交电子文档后，请学生在课上讲解。

活学活用法—— “一例值千金”

记住单词的词形、读音和意义仅仅是词汇学习的开始，对于词汇知识的内化，则需要在真实语境中正确使用单词。例句是提供词汇运用语境最便捷的途径之一。本文推荐一种通过自主学习为新学词汇寻求或创作优质例句的活动，名为“一例值千金”（one example is worth a thousand bars of gold）。掌握一个词的基本用法，往往只需要一个经典例句。什么样的例句才是有助学习的好例句呢？以教材Unit 3 Lesson 1中的wasteful一词为例：

●   wasteful adj. 浪费的

×   How wasteful you are！

× Its wasteful the way you thrown so much food away！

× The ability to produce in greater quantities made this system wasteful and it has given way to a more scientific process.

? I make some paper artworks because I think its so wasteful to throw away used sheets of paper.

优质例句应具有三个特征：（1）包含清晰完整的语境;（2）语言表达准确无误;（3）简明易懂，无生僻词、指代不明或存在歧义的情况。以上列出了wasteful的四个例句，其中第一个例句过于简单，缺乏该词使用的语境;第二句话有语法错误，thrown是过去分词，应改为throw;第三句话表达太过含糊，greater quantities、this system和more scientific process分别指什么，尚不清楚;只有第四句话是优质例句，方便学习者通过完整语境学习该词用法。此外，还可以配合语句的意思找插图。

教师可以向学生提供或请学生自主创建一个词汇单（推荐不少于15词），再根据选出的单词查阅词典3，制作出整个词汇清单的释义和例句。词汇单应包含的基本信息有：英文拼写、词性、中英文双语简明释义、一个优质例句。学生还可以根据个人兴趣，適当加入图片和词源信息。这一活动可请学生组成学习小组合作，作为课堂任务或课后作业完成。学生虽然可以运用词典查找例句，但不能生搬照抄，要在原例句基础上改编。学生提交任务后，教师需仔细检查词汇基本信息是否齐全，例句是否合格，并及时提供反馈。

参考文献

陈凤玲. 2019. 超级记忆术：快速提高记忆力的魔法书[M]. 长春： 吉林文史出版社.

东尼·博赞. 2009. 超级记忆[M]. 叶刚， 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鸿雁. 2019. 超级记忆术[M]. 长春： 吉林文史出版社.

宁梓亦. 2018. 记忆宫殿：一本书快速提升记忆力[M]. 北京： 中国纺织出版社.

孙桐. 2011. 关于外语词汇速记法学习过程的个案研究[A]. // 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所. 英语教育与教师教育研究（第1辑）[C]. 北京： 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 74—91

王初明. 2009. 学相伴 用相随——外语学习的学伴用随原则[J]. 中国外语， 6（5）： 53—59

王初明. 2010. 外语是怎样学会的[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徐浩， 孙桐， 蒋炎富. 2018. 英语词汇教学[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约翰·梅迪纳. 2015. 让大脑自由：释放天赋的12条定律[M]. 杨光， 冯立岩， 译. 杭州： 浙江人民出版社.

孙桐，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所博士，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相晓姣，北京市第十九中学英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