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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齐物论”视域下的工匠精神

2021-11-30王丰元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1年11期
关键词:工匠精神庄子

摘 要:庄子“齐物论”思想中包含“齐万物”“齐是非”“齐物我”三层内涵,其中“齐物我”从根本上阐发消除主客对待之隔阂的核心要义,旨在实现从“成心之隔”到“物我融通”的飞升与跨越。工匠精神以“敬业、精益、专注、创新”为基本内涵,本文以“齐物我”思想视角观工匠精神,基于主体与对象关系的逻辑起点,立足于工匠实践中人与事物、人与他人、人与内心和人与自然的四个维度,具体剖析“齐物我”思想与工匠精神的深度契合性。庄子“齐物论”思想之超越性与自然性涵养工匠精神最高标准之“创新”的内核,是工匠精神进一步深化发展的题中之意。

关键词:《庄子》 《齐物论》 主客关系 工匠精神 物我融通

在当今全球产业升级、制造业回流、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时代背景下,为增强我国的实体经济实力,引领高端制造业发展、培育新时代大国工匠精神成为必由之路,而庄子“齐物论”思想中的物我融通观念对培育工匠精神有着深刻的思想启迪价值。

一、理论溯源:“齐物论”之内涵

庄子“齐物论”思想集中于其著作《庄子》内篇中的《齐物论》篇,在其他篇目中也有所体现。“齐物论”思想主旨是肯定一切人与物的独特意义与价值,其核心要义是突破物我界限隔阂,破除主客二分的“对待”模式,最终达到物我融通、物我合一的境界,是境界论和方法论的统一。从《齐物论》文本可知,首先,“齐物论”思想之根本在“齐物我”;其次,“齐物我”之境界存在层次性与飞跃性;最后,这样的境界需要通过“吾丧我”的方法来实现。

(一)“齐物我”为根本

《齐物论》开篇第一章记载了南郭子綦和颜成子游的对话,首先便描述了南郭子綦隐机坐忘的场景: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荅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齐物论》)a

由以上文本分析可知,南郭子綦“齐物我”的践行方式是“坐忘”和“仰天而嘘”,体现出一种过程性和身心协同性。“似丧其耦”指出他所达到的境界,即超越了主客匹对的关系,达到精神的自由之境。“形如槁木”和“心如死灰”则生动地描述了这种“忘我”的身心之态。最耐人寻味的是,当颜成子游问“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时,南郭子綦的回答是“今者吾丧我”。一个“今”字点出了今昔的时间对比,启示“丧我”之境是需要时日修炼的,并且是需要质变与飞跃才能完成的。

“吾丧我”之“我”在学界较普遍地被认为是“小我”,即有成心的偏执的“我”。从关系的意义上来理解,“我”可以抽象为一种基于主客对待思维方式而形成的隔阂,以及这种主客联系作为纽带对身心带来的约束效力。而倘若从主体的意义上理解,“我”则可扩展为事物、他人、自然环境等各种外界具有对待性的要素。因此,“齐万物”和“齐是非”中的“万物”与“是非”都可以归结为物我关系,并且都可以通过“吾丧我”的方式来实现超越,这便是将“齐物我”思想作为“齐物论”思想之根本的缘由。

(二)“三籁”为境界

“齐物我”的过程属性不仅体现在南郭子綦的隐机坐忘中,也体现在他所描绘的“三籁”境界中:

子綦曰:“……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齐物论》)

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中解释道:“‘人籁指人吹箫管发出的声音,比喻无主观成见的言论。‘地籁指风吹各种窍孔所发出的声音,‘天籁指各物因其各己的自然状态而鸣。”因此不难看出,“人籁”与“地籁”各自描绘了人类世界与自然界中人与万物依凭外界工具来发出声音的特征,而“天籁”的最大特征便是“咸其自取”,达到“无待”的境界。从“人籁”“地籁”到“天籁”,体现的是从有待到无待、从人为到天工、从对象性到融通性的境界飞越。

(三)“吾丧我”为方法

“吾丧我”即摒弃我执我见。“吾”“我”对举,意在说明真我与成心之我的本质区别与前后蜕变关系。“丧”为关键要诀,即通过一定的修行方式达到“坐忘”之态,以消除物我隔阂,臻于万物一体之境。“吾丧我”内在要求心灵与身体在协调运作的过程中相互超脱。在心物关系的层面上,这与《齐物论》篇末的“庄周梦蝶”典故中的“物化”概念有相似之处。以“吾丧我”的方法修习培育新时代工匠精神,即要求将工匠的身体与心灵各要素统筹,这有助于工匠身心统一,从而更为高效地进行手工技术实践。

二、现实旨归:工匠精神之淬炼

工匠精神的基本内涵为“敬业、精益、专注、创新”,最初常见于制造业领域。在2016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说:“要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自此,工匠精神上升为决策层共识,并成为具有代表性的时代精神。

从文化属性上看,中国新时代工匠精神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哲学思想,儒道墨思想皆为培育其发展的沃土。然而基于三家思想体系的差异性,儒家、墨家和庄子对待工匠精神又呈现出不同的侧重点:儒家重“人”,注重伦理道德属性;墨家重“事”,注重功用技巧属性;而庄子重“心”,注重心物和谐、境界超越屬性。相比于儒墨两家注重人事的外在性,更重内在超越性的庄子则以整体的视角将主体与对象涵容,相对全面地将内外统摄齐一,并臻于逍遥无待的心物和谐之境。b

因此,工匠精神的培育过程,应全面聚焦于工匠实践所涉及的四个主客关系维度,并通过“齐物我”思想调节主客关系,最终实现主客齐同、物我融通之境界,这同时也是新时代工匠精神所蕴含的最高层次的“创新”之境界。

(一)人与事物:缘督以为经

工匠实践中涉及的关系首要便是人与事物的关系,而在《养生主》开篇便有“缘督以为经”的命题来说明如何处理这一关系。所谓“缘督以为经”,即顺自然之道以为常法。“督”有中空之义,引申为无形的自然之道。一方面,技术合于自然之道;另一方面,在体道的基础上技术又不断实现自我的内在超越,这与工匠精神中“精益”与“创新”的内涵是相关联的。工匠实践所涉及的“物”可分解为器物、技术和道三个要素,因此下文将着眼于这三个要素来分析工匠如何缘道而行。

1.缘器物之本性:因其固然

器物在此处指工匠技艺创作的对象或者创作过程中所需要的工具,是一个客观事物性的概念。工匠利用器物进行工艺制作的重要前提就是“因其固然”,即了解器物的属性并且充分尊重这种自然属性。而这种了解学习之过程,则表现出“格物致知”和“怵然为戒”的双重属性,体现出主体认知学习技艺过程中的能动性和辩证性。这一点在《养生主》的“庖丁解牛”典故中得以较充分地印证:

“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窽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养生主》)

何谓“格物致知”?只有知悉牛内部筋骨结构各个细节,才能在解牛时游刃有余。这启示我们只有尊重物之自然本性,并依照其天性而选择合适的技艺来操作,才能使得技术实践臻于熟稔地步。

“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养生主》)

何谓“怵然为戒”?尊重物之本性从一方面来说是了解“有所为”,即格物穷理;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则是了解“有所不为”,即“怵然为戒”。这两者实则為一体两面,共同归结于“因其固然”的内涵中,即以真诚的心态和平等的视角看待万物。

2.缘技术之锤炼:忘适之适

技术从普遍意义上指工匠所能实现人们意志的手段和诀窍,它既需要一定的物质实体来承载,又因反映人的智力思维而体现出能动性,是物质性和力量性双重属性的叠加与复合。这种物质性与力量性的结合使得技术在工匠实践中成为连通操作主体与实践对象的桥梁。

这样的特质在庄子的匠人寓言中也有所描绘。如在“工倕画图”的典故中,“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在“津人操舟”的典故中,“善游者数能,忘水也”;在“佝偻承蜩”的典故中,“吾处身也,若橛株枸;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三者都意在说明“忘”是达成物我关系安适的途径,而这种“忘”便是在工匠实施技艺的过程中得以领悟与持守的。

由此观之,我们便可对于庄子的技术观有了更深层次的审视和理解:庄子并非反对机械技术的运用c,而是拒斥无法超脱于“物我对待”的技术,因为这样的技术使得主体在处理关系中消耗精力和折损性灵,使得内心灵明被“机心”蒙蔽束缚。因此只有通过“齐物我”思想来实现“由技入道”,才能实现庄子在技术观念上“反机巧”与“赞技艺”的统一。

3.缘道之根本自然:物我融通

技术实践的终极境界便是能够达到“以道统技”d,在道的层面上实现“物我融通”。此时的器物与技术转化为匠人与道建立联系的桥梁,亦转化为物与我紧密连接的桥梁,达到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之境界。于匠人主体而言,这既完成了内在性的心灵修行,又达成了超越性的人生境界飞升,工匠以这一职业为载体,实现了人生价值的实现与超越。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同样是包含复归于本体的物我融通的意思,庄子提出“道”的概念,而《中庸》则提出“诚”的概念,这两个概念之间存在的异同是值得辨析的。“诚”不仅是中国传统伦理思想中的美好道德品质,同时也具有哲学本体论的意蕴,即万物自然表现出本真的状态。《中庸》有言:“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然而从“诚”的内涵上来看,无论是自然本体之含义,还是道德规范之含义,二者都更侧重于表达对本真的遵从与持守。相比之下,“道”却更含有深一层的超越性,这种超越性体现在“化”与“无待”的特征上,最终是要实现“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理想世界的。

(二)人与他人:不以文灭质

工匠作为一种职业角色,是处于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之中的。因此,工匠在进行技术实践活动时也会受到人际关系的影响和道德伦理的规约。在人与人这一维度的主客关系处理中,以庄子“齐物我”的视角观之,则是主张“不以文灭质”。《缮性》篇中有这样的描述:“及唐虞始为天下,兴治化之流,浇淳散朴,离道以为,险德以行,然后去性而从于心。……文灭质,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乱,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所谓“文灭质”,即烦琐的人文伦理道德对人之纯真本性的减灭折损。庄子认为,只有超脱宏观社会层面上的等级秩序约束和微观个人层面上的彼此成见隔阂,才能使得工匠受到社会尊重而更加激发内心的敬业精神,才能更好地为工匠精神的发展凝聚社会认同。

从个体人格平等的层面来说,当前工匠精神主张个性化生产和柔性化定制,这无疑对工匠与客户之间的沟通咨询服务能力提出了高标准和严要求。要使工匠制造出来的精品得以被客户和大众接受,沟通交流环节不可或缺,而这一增进互信的环节则需要充分尊重双方和了解对方的核心需求,因此增强平等对话的意识是有助于产品推广的。以“齐物我”思想齐同人与人之个体,从而在个体对话之间求同存异,有助于达成共识。

从社会伦理平等的层面来说,当今时代,高端制造业的发展依靠大国工匠提供源源不竭的智力支持,要使产业向智能制造转型升级,就必须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工匠、尊重创造。因此在社会伦理秩序层面,庄子“齐物我”思想中平等齐同的意识更能为当下时代发展所需提供智慧,也更能使得工匠精神中“敬业”规范向“乐业”境界升华。“敬业”侧重道德伦理上“敬”的要求与规范,而庄子之“乐业”则更有以业涵养身心、修业亦修心的意味,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本真的快乐,也是事业与生活平衡、心物关系和谐的快乐。

(三)人与内心:乘物以游心

人与事物、人与他人皆为主体之外在对象,而当人面对自我内心并且将心灵作为对象时,便需要化解内心的矛盾桎梏,即协调人内在体系中认知、情感和意志三要素,并打通彼此使之协调配合、相与为一。这一要义若贯彻至工匠实践,则表现为庄子所言之“乘物以游心”,借造物修业以滋养心之灵明,这自然对涵养工匠精神之“专注”“精益”大有裨益。

首先,从协调认知的层面来说,在庄子“齐物我”视域下,处于不同主客关系视角之下的认知方法是不同的。在人与事物之关系视角下,正如前文所言,认知方法注重“因其固然”,并表现为“格物致知”和“怵然为戒”的辩证属性,这种方法的起点是从外物着手。而在人与内心之关系视角下,认知方法则更注重“以恬养知”,即使内心趋于恬静以涵养生命的智慧,这种方法的起点则是从内心出发。倘若将两者结合,便能达到“以心体物”与“以物养心”的统一。

其次,从激发情感的层面来说,工匠技艺制作的过程同样也可视为艺术创作的过程,具有审美意蕴与美学价值。正如庖丁解牛中所描述的场景:“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这种美感的产生也是工匠主体将个人情感凝结于作品和将热情付诸创作实践过程的结果。在这种主体移情于对象的过程中,当下感性的、现实的体验消解了理性的、经验的物我隔阂,一如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最后落笔成为“画中之竹”e的过程,完成了从物象到意象再到意境的飞越。这一体验对工匠精神中所要求的“精益”与“创新”精神的陶冶是有所助益的。

最后,从贯彻意志的层面来说,在人的心灵世界中,意志的力量最终为人改造世界提供行动效力。具体而言,意志力贯彻于手工实践过程中时,表现出时间持续性、频次反复性以及状态集中性的特征。时间持续性主要指工匠练习技艺需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例如“佝偻承蜩”中的佝偻者在黏蝉之前要至少经过五六个月的集中训练。频次反复性则是指工匠为达到对技艺的熟练使用而反复练习,例如“庖丁解牛”中的庖厨在经过解牛数千头的历练之后才达到游刃有余的状态。状态集中性则是要求工匠在实施技术过程中专心致志、全神贯注,例如“梓庆为鐻”中的木工在做鐻之前以斋戒的方式来使心灵安静。f由此观之,在实现主客统一的境界过程中,最初需要意志力的推动来完成“量变”的积累,从而为技艺的“质变”准备条件。

(四)人与自然:宗大道为师

随着人类对自然界的改造实践活动不断深入,未来人类工匠实践活动的范围也逐步扩大。在当今人类面临着人口增长、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等危机的时刻,基于人与自然关系维度之下的工匠实践则更需要秉承对自然的敬畏与尊重,并且在力图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意向之下完成有助于生态和谐的工艺设计与技术研发。工匠精神发展的未来前景中,需要重视对于人与自然关系协调的技术“创新”性。

在庄子“齐物我”的思想视角下,人与自然的关系处理当“宗大道为师”,即充分认识到宇宙为一生生不息的大生命,宇宙的整体就是道,道亦即宇宙大生命所散发的万物之生命。人尊重自然,便是尊重生命、尊重道。能实现此目标的人为“真人”,而能刻画此愿景的世界为“至德之世”。何谓真人?“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即把天和人看作不是相互对立。何谓“至德之世”?“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即人与万物和谐共处。

庄子的智慧告诉我们,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样须秉承齐同的思想,做到尊重自然、善待自然,并复归于自然。这对于当今实体制造业增强环保意识和生态意识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

三、价值追求:物我融通之效用

庄子“齐物论”思想在价值追求上则表现为物我融通的效用,即主客关系得到有效的调节理顺,最终达成消解矛盾冲突、促进和谐统一的效用。这种效用综合发挥于个体层面、企业层面和国家民族层面,集中体现为:促进个体劳动者素质提高和现代职业教育发展、增加企业经济效益与创新潜力、增强民族文化自信和构建文化强国。

(一)个体提升

一方面,个体劳动者是工匠精神的直接承载者,在物我融通效用的发挥之下,个体劳动者在践行工匠精神的同时也完善着个体人格,达成自我价值与人生意义的实现。g对于在这种精神指引之下的新时代劳动者来说,劳动是对现实自觉自为的能动性的活动,是具有现实性的“活劳动”。在这一意义上,马克思所主张的“让劳动回归它本身”h也得以完满实现。

另一方面,现代职业教育是工匠精神传承与维系的重要途径。在物我融通效用的运作之下,职业教育也将实现体系优化、理念革新和结构转型,秉承工匠精神的新时代工匠学徒制i亦将服务于国家创新战略,输送更多优质人才,更好地结合文化育人的社会责任与促进就业的市场导向。以安徽休宁的徽匠木工学校为例,该校以校企合作联合办学的方式,与苏州德胜洋楼有限公司合作,开设了传统徽州木工工艺专业,在解决当地农村青年就業难题的同时,也为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做出积极贡献。

(二)企业发展

企业是社会经济组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智能制造时代语境下工匠技艺实践所依托的重要机构实体。在物我融通理念启迪之下的现代企业,在处理主体与对象关系以及在理解人、事、心、自然这四者关系时,则体现出一种更为系统性与宏观性的考量。

首先,“人与事物”的维度体现为企业对所生产的劳动产品的态度。诚然,企业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组织,看重短期的利润与绩效。但注重产品的文化价值和质量水准有利于长远的盈利目标的实现,由此观之,经济效益与文化审美效益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功利性的目标成就可以通过非功利性的向前超越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达成。在这一意义上,庄子立足于一个高超的境界,并以天地自然之至德大美的标准来引领人间事物之活动往来,这同样也符合现代企业面向未来的发展意向,亦与工匠精神之“创新”意旨相契合。

其次,“人与他人”的维度体现为企业对生产关系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调整优化。以系统科学的角度观之,企业作为一个庞大的综合性系统,如果能注重对于劳动关系的调节,善于处理员工之间的矛盾隔阂,必将更能激发劳动者的敬业乐业之情感。

再次,“人与内心”的维度体现为企业将工匠精神注入企业文化。劳动者在优良的企业文化熏陶之下,逐渐增强对企业的认同,在劳动时激发内心的积极情感,从而在技术实践中凝聚更多的意志力和责任心。

最后,“人与自然”的维度则体现为企业增强生态环保意识。企业基于人与自然的融通理念,从工匠尊重事物客观规律的这一要求中汲取智慧,应当在技术生产的过程中注重保护环境,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来完成急功近利的盲目无序的发展。

(三)民族自强

从现实背景的角度来看,当今世界局势波诡云谲,作为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大国强国,我们需要掌握核心竞争力。一方面,面对各国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和制造业回流的趋势j,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时局之下,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成为实体经济发展的必由之路。另一方面,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高,为了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增强人民生活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以“匠人之心”打造优质产品和扩大优质供给成为改善民生的有效途径。由此观之,有了基于物我融通理念的新时代工匠精神的指引,我们能够更好地解决这些时代问题。

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看,充分发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庄子“齐物论”思想的合理内涵与现实价值,并寻找其与新时代工匠精神之结合点,真正做到“继承传统、推陈出新”和“批判继承、古为今用”,这对于提升我国文化自信和增强文化软实力都是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的。这不仅是对本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弘扬,同时也是为世界文化贡献“中国智慧”和传递“中国声音”。

四、结语

在庄子“齐物我”思想的物我关系视角之下,工匠精神中各内核之间所体现的逻辑层次性与境界递进性得以明晰。同时,物我齐同、物我融通的庄子智慧也滋养着工匠实践,助益其处理人与事物、人与他人、人与内心和人与自然的复杂关系,最终达成物我相与为一,完成对主客对待关系的超越。从理论层面的“齐物我”之内涵,到现实层面的工匠精神之淬炼,再到价值层面的物我融通之效用,庄子思想与新时代工匠精神的结合焕发出灿烂的生机与旺盛的生命力。

a 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第43页。(文中《庄子今注今译》等相关引文出自同一版本,不再另注)

b 程军:《现代“工匠精神”的传统道家思想来源——基于〈庄子〉匠人寓言的解读》,《理论月刊》2020年第9期。

c 邓联合:《老庄与现代技术批判》,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6页。

d 尹慧:《工匠精神的哲学意蕴与现代表达》,《教育学术月刊》2018年第1期。

e 叶朗:《美学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56、107页。

f 邓联合:《论庄子的机械批判思想——对“圃者拒机”寓言的解读》,《自然辩证法研究》2002年第8期。

g 刘建军:《工匠精神及其当代价值》,《思想教育研究》2016年第10期。

h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9页。

i 李宏伟、别应龙:《工匠精神的历史传承与当代培育》,《自然辩证法研究》2015年第8期。

j 庄西真:《多维视角下的工匠精神:内涵剖析与解读》,《中国高教研究》2017年第5期。

参考文献:

[1] 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2] 邓联合.老庄与现代技术批判[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3]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A].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 叶朗.美学原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 李宏伟,别应龙.工匠精神的历史传承与当代培育[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5(8).

[6] 鄧联合.论庄子的机械批判思想——对“圃者拒机”寓言的解读[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2(8).

[7] 刘建军.工匠精神及其当代价值[J].思想教育研究,2016(10).

[8] 庄西真.多维视角下的工匠精神:内涵剖析与解读[J].中国高教研究,2017(5).

[9] 程军.现代“工匠精神”的传统道家思想来源——基于《庄子》匠人寓言的解读[J].理论月刊,2020(9).

[10] 尹慧.工匠精神的哲学意蕴与现代表达[J].教育学术月刊,2018(1).

作 者: 王丰元,安徽大学文典学院人文科学试验班专业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哲学、技术哲学。

编 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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