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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建制化中的无形学院作用角色演变

2021-11-25李旺倬刘霁堂

现代交际 2021年11期
关键词:世纪学院学会

李旺倬 刘霁堂

(广州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科学建构主义者认为,科学是诸多社会因素建构的组织行为,科学建制化是科学的组织化、制度化和体制化,是科学发展的主要目标和标志。科学发展史既是科学知识生产史,也是科学建制进化史,把握科学建制机制是探究科学发展规律之捷径。16世纪天文学革命,宣布科学独立,拉开近代科学建制化序幕。科学建制是科学独立的表征,科学建制和制度不断升级,促进了科学独立和自主发展,科学的独立、和自主又加速了科学建制化。近代以来科学建制化经历了如下四个阶段:17世纪无形学院科学、18世纪学会科学、19世纪学院科学和20世纪以来后学院科学。无形学院作为17世纪的科学建制,在以后的科学建制中不断与时共进,扮演着科学发展主体的角色。

一、17 世纪无形学院的产生及科学角色

英国科学家波义耳把诞生于1645年伦敦地区培根主义者关于科学问题的不定期聚会称为无形学院。[1]341645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处于关键阶段,革命使伦敦地区的学术活动处于中断状态;一些实验哲学爱好者为了能在战乱中继续活动,设法组织不定期科学聚会。开始时没有固定地方,常召集人在家里聚会。作为非正式科学聚会,无形学院的参与者不仅有知名教授,也有爱好科学的商人和贵族,他们的原则是不谈神学和政治,只谈论自然哲学和相关科学知识。[2]随着无形学院后来固定在格雷山姆学院,参加人数增加,研讨的问题开始多元化,每周聚会时间也固定下来。1648年后,无形学院主要人员部分到牛津工作,他们在牛津组建无形学院。牛津无形学院与伦敦无形学院独立活动,相互交流,不少学者穿梭于两地之间,吸引更多科学爱好者参加,在英国知识界传为佳话。1658年是无形学院转折点,牛津无形学院核心成员回到伦敦,牛津无形学院衰落,格雷山姆成为无形学院活动的唯一场所。

1660年11月28日,无形学院在格雷山姆聚会结束后,核心成员们商议无形学院实体化问题,一致同意把无形学院升格为正规社团。1662年7月,国王特许状下达,特许无形学院为英国皇家学会,欧洲首个正规科学社团诞生。

作为近代科学最初建制,无形学院之价值很长时间并未引起学者关注。20世纪30年代,随着科学社会学研究兴起,无形学院价值被科学社会学家发掘,形成科学社会学经验研究成果。[1]33英国科学社会学者马尔凯等人复活无形学院术语,以无形学院表征格森、李约瑟和贝尔纳等坚持该范式的学者团体。[3]不久,美国学者普勒斯从大科学时代科学学术交流网络定义无形学院,指出:小科学过渡到大科学时,不同学科或领域的学术团体扩张到一定程度总会分化出100人组成的小团体,其成员间紧密接触大大提升学术质量和效率,该团体就是无形学院。[4]美国学者克兰从大科学时代科学论文发表分布实证由高产作者形成无形学院,研究了无形学院影响科学知识的增长机制。[5]

探究无形学院的发生意义和后来学者对无形学院的重新定义,我们认为无形学院有两层基础含义:其一,无形学院是一种特殊科学共同体;其二,无形学院是一种特别科学交流方式。所谓特殊科学共同体,主要指:第一,该共同体是亚科学共同体,其范式模糊,只求意会;第二,该共同体是隐性科学共同体,非官方认可,实体性不强;第三,该共同体无章程约束,成员边际模糊,内聚力不足。所谓特别科学交流方式,主要表现为:第一,交流非正式化,即无法规约束、无严格程序、无正式记录;第二,交流人际化,即个体直接信息沟通、人际纽带联结;第三,交流媒介化,即通过电子网络、电话信件、期刊和会议联络。

17世纪英国无形学院在近代科学的独立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一,英国无形学院科学是17世纪欧洲科学的代表,有力地捍卫了15—16世纪近代科学革命成果。由于英国无形学院成员多数在牛津、剑桥担任教职,且对贵族保持开放,因此其更具活力,成为当时欧洲科学组织楷模。其二,英国无形学院在实现培根有组织地生产知识理想上迈出了关键一步。近代科学鼻祖培根在其著作《新大西岛》中憧憬了知识生产的合作图景,以集体生产知识行为来定义科学。[6]其三,由英国无形学院发展为皇家学会之途径为后来欧洲科学建制提供借鉴,法国、德国和俄国相继学习英国成立了官方认同的正式科学组织,为18世纪欧洲学会科学大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18 世纪学会科学无形学院加快科学分科化

17世纪的科学学会多是业余科学爱好者的自发行为。进入18世纪后,西方多国政府仿效英国皇家,特许了学会组织法人资格,学会组织由无形学院变为有形学院,科学建制化是其迈出的关键一步,主要表现为:其一,政府干预学会组织,形成综合性权威学术机构,科学无序状态有所缓解。据资料显示,18世纪欧洲各国政府相继成立类似英国皇家学会的国家综合科学组织有18个,类似法国科学院的综合科学组织有7个。[7]43-44其二,18世纪参加学会者尽管部分仍为业余学者,但由于入会门槛的学术资质条件提高,学会吸引来诸多科学精英,增强了学会组织向心力。如牛顿是皇家造币厂厂长,也是皇家学会骨干;拉瓦锡是法国税务官,也是法国科学院院士。其三,18世纪科学组织章程越发完备,对入会资格、责任、义务、组织选举和学术道德等都有规定。如牛顿任学会会长后修改章程,清理无学术贵族会员,优化学术生态。[8]其四,18世纪学会组织和科学院相继创办反映其学术成就的会刊和院刊,建立论文发表审稿制度,推介会员优秀学术成果,初步形成科学承认和同行评价机制。其五,18世纪学会科学自组织性明显,学会独立运作,即使是法国皇家科学院,政府也只提供50个编制,且薪酬难以养家,编制人员多靠兼职糊口。[7]42

18世纪学会科学的运作与其中的无形学院不无关系。18世纪的科学组织尽管是有章程和规划的正式组织,但基于该时期科学的经验性和综合性,在学会内仍形成了有以学科和籍域为特征的无形学院,加快了科学的分科建制。

首先,学科无形学院关注学科利益,引导学会科学非平衡发展。苏联学者凯德罗夫曾提出科学非平衡发展理论[9],认为自然科学门类发展不平衡,某些学科得到优先发展,然后带动整个科学门类发展。牛顿出版《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后名声大振,成为皇家学会学术新星,经典力学无形学院在皇家学会生成。他举办力学问题沙龙,与力学爱好者交流,形成影响力,不久被推举为皇家学会会长,加强了力学范式对学会科学的规范力,拓展了学会科学共同体。其次,学科无形学院对学会科学经验性构成冲击,使之理论化和分科化。18世纪英国皇家学会中的化学爱好者通过争论,使氧化理论取代燃素说,化学理论化加快,化学学科独立。再次,基于相同科学对象和人文氛围的籍域无形学院成员,关注本地科学问题研究,促成学会科学地域化和大众化。18世纪英国皇家学会的爱丁堡成员对爱丁堡地区岩石进行观察后,创立火成说,形成爱丁堡地质学无形学院,与主流的水成说地质学派针锋相对。[10]最后,18世纪学会科学的无形学院积极参与科学启蒙运动,为科学新建制准备舆论。18世纪中期法兰西皇家科学院部分成员形成无形学院式的百科全书派,倡导科学、理性的大众科学观,为法国大革命后政府科学建制化制造舆论。

三、19 世纪学院科学无形学院促成科学职业化

学院科学是政府主导并委托大学法人治理的职业科学,学院科学家被大学有效组织起来,形成室、系、部、院等组织结构,成为职业科学家。逐步生成的世俗大学学术组织吸纳学会优秀成员,学会渐渐被大学内部化,大学成为19世纪主导科学建制。

首先,大学代替学会成为19世纪科学主战场。18世纪末,法国科技制度改革,创办培养高级科技人才的大学校,以教授科学技术为主,制定由理论到实践的课程体系,取消神职人员大学主导权。德国政府效仿法国,1810年创办柏林大学设置科学学位教育,并于1850年前创办10所理工大学开展高等技术教育。[7]86-9119世纪后半叶,欧洲各国相继完成学会科学向学院科学的转化。其次,大学设置规范化科学学位培养体系。拉普拉斯在学院科学教学中倡导牛顿主义,用牛顿范式编著教材和讲义,把数学训练和实验训练引入教学,建立规范科学教育体系。吉森大学李比希教授创立吉森化学学位培养模式[11],科学教育与科学研究相贯通,推进欧洲学院科学建制进化。最后,大学创建专业科学研究机构。随着吉森科学教育模式的流行,学院科学研究规模和能力的提升亟须研究组织化。为适应学科分化后的理论化需要,大学各专业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从1866年到1885年,英国大学仅物理学就创办了24个研究所。[12]

19世纪学院科学中有两类无形学院:一是基于教授委员会的学院内无形学院,二是基于科学学派的学院外无形学院。这两类无形学院在近代科学体系完善及其建制过程中扮演着主体角色。

首先,基于学院教授委员会的无形学院成员熟悉本学科发展情况,对学院学科建设、教学及学术研究等方面存在的问题了解全面,形成的学院发展建议更为合理,以第三种声音向政府及校方董事会提出的发展要求更能得到认可。19世纪中期,英国学院科学教育落后,受到学术界及民众訾议,剑桥大学形成以巴比奇、休厄尔等教授为首的教授委员会无形学院,他们相互沟通形成共识,呼吁学校开办自然科学荣誉学位课程,设置自然科学教育体系,得到学校董事会认可。[7]114其次,同学科学院科学家针对同一科学对象形成不同范式,生成不同学术派别无形学院,学派无形学院成员通过通信、拜访和论文互引等加强联系,在各类科学组织中彰显自己,影响组织构成。19世纪中期,光的波动学派与微粒学派针锋相对,左右法国乃至世界的光学发展方向。再次,学科不同但学术范式相同的学派无形学院形成了跨学科综合学术组织。如19世纪的力学、光学、电学、磁学等在解释作用机制时,一些学者用近距离接触作用范式来解释所在学科的作用机制,生成跨学科无形学院,促成更多更大学术组织诞生。最后,不同类型学派无形学院不断扩展,为了学科话语权和满足科学整体发展需要,成员相互联络,结成大科学无形学院,形成科学舆论,引导科学建制化。

四、20 世纪以来后学院科学无形学院促成科学社会化

恩格斯说,科学一旦有了生产需要就会比10所大学更能推动社会发展,其另一层意思是生产需要也使科学面貌发生根本变化。19世纪以来,产业革命的深入,使基于工匠经验的技术创新遇到瓶颈,基于科学理论的技术创新博得产业资本关注。19世纪后期,美国引入德国科学教育模式,鼓励高校毕业生投身产业研究,世纪末美国经济步入世界前列。后学院科学建制从多个方面超越学院科学,呈现出多彩画面。

1.学院科学的自由被国家主义的计划所代替

进入20世纪,德国政府于1911年首先发起威廉协会科学计划,规划通过25年在全德创办独立于大学的30座国家科学研究所。[7]143“二战”时,美国政府成立了科技发展局,推进“曼哈顿计划”,动员100多所大学、6000多位科学家、12万工程技术人员研发核武器。“二战”后,美国相继成立了国家科学基金会、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科学院、国家工程科学院、国家科技委和国家技术评估局等。

2.学院科学与政府、企业科学结合,形成多元科学组织模式

美国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名校教授于20世纪60年代创办硅谷科技产业园,形成科技企业家主导的基础、应用、开发与生产一体化研究机构,汇聚政府、科学院所和企业资源,开启国际大科学计划组织模式。

3.科学技术组织国际化

19世纪德国高等教育改革使德国的科学教育走在世界前列,到德国大学研习科学成为世界各国学子的夙愿,由此科学的国际交流大大增强,国际性科学组织大量生成。从1860年到1900年,大约成立了12个国际性科学学会[7]139,以诺贝尔科学奖为代表的各类国际科学奖的出现,使全世界科学家结成世界最大科学共同体。

后学院科学是大科学,科学对社会的渗透和整合作用十分强劲,政府和产业对科学干预作用十分明显,后学院科学的无形学院机制也呈现新特点。多元网络化、功利化和价值负载化是后学院科学无形学院基本特征。多元网络化表明:后学院科学参与人员有更多的交流渠道,如会议交流、书信交流、论文交流、电话交流、电子媒体交流等,这些渠道形成立体网络,交流快、效果好。功利化表明:后学院科学是职业科学,科学资源竞争激烈,资源决定学术地位和话语权,取得科学成就和获取学术荣誉成为科学参与人员的第一需要。价值负载化表明:后学院科学是与国家利益紧密结合的大科学,国家科学发展战略和科学政策制定表现出明显的意识形态倾向,科学参与人员在团队组建、科学选题和科学成果评价等活动中务必有价值嵌入。

五、结语

无形学院作为最初科学建制形式,一直存在于科学建制化过程中,但不同科学发展时期,其形式和角色有所不同。作为科学共同体,无形学院是科学建制化隐性主体,一直是新科学组织的诱导者、新科学范式的设计者。作为科学通勤方式,无形学院一直支撑和保障着科学组织运行,并不断创新组织运行模式。20世纪以来的后学院科学是大科学,大科学建制复杂化,无形学院复杂化,如何创新无形学院机制,使之在大科学建制化中更好地发挥作用,确实是一个有待深入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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