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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说家的厄运

2021-11-24杜海清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一楼动漫

杜海清

首都高速七号路上行方向堵车,乱成了一锅粥。

车一过锦丝收费站,长长的车流就一动不动了。道路上方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前方事故,至银座约需40分钟”的字样。仓崎修一虽然已经提前出门,但目前看来还是没法按时赴约了。

一个星期前,自由设计师仓崎修一接到了眼下正红得发紫的推理小说家高泽纪夫的电话。

仓崎和高泽虽然学生时代就是朋友,但两人并不经常见面,只是偶尔互通电话,聊聊各自的近况以及遇到的趣事,而高泽所谈的主要是一些关于“美少女系列动漫”的话题。

可这次却和以往有所不同,高泽在电话里对仓崎说:“我想找你商量一件事。”虽然只是打电话,但仓崎还是能感受到高泽坐立不安的样子。自从半年前他参加那次授奖聚会(高泽获得“超绝推理小说大奖”)后,这是他们第一次通电话。望着前方闪闪烁烁的刹车灯,仓崎回想起当时这个只在获奖者朋友圈举行的聚会的情景。走进会场,一眼望去好像都是高泽的女粉丝,这让仓崎懊悔不已,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特别是在高泽发表获奖感言时,一个站在仓崎身边的女人双手紧握,两眼湿润,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

“你居然有那么多年轻的女粉丝,真让人羡慕。何不借机从中挑选几个红颜知己?”事后仓崎还调侃了高泽一把。

趁着堵车的空当,仓崎掏出手机给高泽打了个电话。铃声一响,高泽就接了。

“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车堵得厉害,看来要晚到一段时间了。”

到达目黑区高泽家时,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仓崎将车停在院子里,按响了一楼的门铃,但没有人应答。他又旋了一下门把手,门也锁着。

高泽的家是一幢三层建筑,依着一片丘陵地带顺势而建,沿着斜坡,房子的三楼和一楼都留有进出宅邸的门。高泽的工作室和藏书室在一楼,卧室、浴室在二楼,三楼是厨房兼餐厅和来客接待处。

三楼的接待处由高泽的经纪人森谷那美子坐镇,为来访的诸如出版社约稿编辑等客人办理登记手续;与高泽关系密切的人通常径直敲响一樓的门。一楼和三楼的门前有一条车道,只是三楼门前没有停车的地方。

仓崎只得慢慢地沿着高泽家门外的上坡台阶朝三楼走去。半途,他迎面遇到个年轻女人。与女人擦肩而过时,仓崎注意到她白皙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像动漫中的人物,可爱极了。

仓崎顿觉这个女人好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终于气喘吁吁地摸到了三楼的门,仓崎痛感自己平时太缺少锻炼。听到门铃声后,身穿轻薄毛衫和靛蓝牛仔裤的森谷随即前来开门,将仓崎迎进屋内。仓崎告诉森谷,自己已与高泽先生约定了见面时间,可能是因为迟到了,刚才在一楼没有人开门。

“高泽先生应该在家。也许他正在藏书室里找书,或一时放不下手头的工作,还有可能正在洗手间。”森谷说完拿起了内线电话。

趁着森谷拨电话的间隙,仓崎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屋内陈设。屋子里除了森谷使用的办公桌外,还有一张朴实无华的宽大桌子及配套的六把椅子,最里面设有一部家用紧凑型电梯。

借着室内光线透过电梯门的玻璃窗,门内有升降钢缆隐约可见。大概是为了省电,显示楼层的液晶屏没有亮,但据此可以判断,此时电梯轿厢在三楼以下。

“对不起,没有人应答。”森谷歪着头,放下了电话。

“方便的话,你是不是可以下楼去看看?难道他正在观赏某部动漫,为某个精彩情节着迷而不愿离身?”

对仓崎的建议,森谷露出赞同的表情:“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们没有乘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仓崎跟在森谷后面。过了二楼,就听见楼下传来的说话声和音乐声了,想必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

下到一楼,只见工作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传出的广告节目声音震耳欲聋。

“高泽先生,仓崎先生来了。”森谷轻轻敲了敲门,随即跨进房间。

“啊!”

“怎么了?”听见森谷大喊,仓崎连忙从后面探出身子大声询问。

顺着森谷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见高泽正仰面躺在地上,满脸鲜血,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仓崎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同时安抚森谷不要惊慌。他打开房间的灯,蹲下身子摇着高泽的肩膀:“高泽君,醒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高泽缓缓睁开眼睛:“凶手,斧子……”他用微弱的气息刚说出几个字就一歪头昏了过去。仓崎连忙抓起高泽的手腕,发觉还有脉搏。他还想细听一下呼吸声,但电视的声音太大了。森谷连忙找到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见高泽还有气息,仓崎赶紧让森谷打电话叫救护车并报警。他先试着为高泽止血,但就是找不到伤口。

后来,他发现高泽脸上的红色液体并不是血液,从气味上判断,应该是红葡萄酒,刚才由于惊慌过度才没有发觉。但此时,他注意到高泽的右手拇指上有个创口,正在渗血。

119急救中心的接线员提醒森谷不要随意搬动等待急救的病人,两人只好让高泽保持原先的姿势。

仓崎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高泽倒地的位置差不多在房间的中央,旁边有一把可能是他坐过的椅子,正前方是一台大尺寸的平板电视;而地板上则躺着一个碎成两截的葡萄酒瓶和一副头戴式耳机,四处散放着各种动漫杂志和DVD光盘。房间的右边是办公桌和一把带扶手的椅子,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四周摆满各种书籍和笔记本。从高泽倒地的位置看过去,靠门的左边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个动漫的布偶、半瓶矿泉水和两只杯子,另有一瓶尚未启封的葡萄酒。

要不要先把地板上的葡萄酒液擦干净?”森谷问。

“不行。酒瓶碎了,地上都是玻璃渣,很危险。再说,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凶杀案,我们不能破坏现场。”

高泽昏迷前说出过“凶手”一词,说不定下手的人现在还未离开这幢房子……

经森谷指点,仓崎在门口的储藏柜里找出一个拖把。他顺便看了一下门,门上着锁,然后他又检查了藏书室、卫生间、壁橱,没有发现人的声息。就在他准备上二楼的时候,门铃骤然响起——救护人员来了。

仓崎打开门,将四名急救队员迎进屋子。现场满地的酒液、玻璃渣,为安全起见,急救队员们没有脱鞋就进来了。

急救队员手脚麻利地检查高泽的呼吸、脉搏和伤口。仓崎从急救队员处理完一切露出的表情推测,高泽大概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急救队员正准备将高泽抬上担架,门铃再次响起。门外走进来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大概是附近派出所的执勤人员。

“这可能是一起凶杀案,请不要破坏现场。”一位年长的警察说。

急救队员将高泽抬上救护车后,一名队员询问森谷和仓崎:“你们两人谁跟车去医院?”

年长的警察立即阻止道:“对不起,刚才警署来电指示,相关人员必须留在现场协助调查。”

仓崎顿时明白自己已成了嫌疑对象,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猜测,对另一位较年轻的警察说:“为慎重起见,请您上楼检查一下楼上有没有躲藏的可疑者。”

救护车离开不久,上楼搜查的警察走了下来。

“没有发现可疑者。楼上的门锁着。三楼只有一扇并不对着马路的窗子开着,其他窗户都关着。”

又过了15分钟,管辖本地的两名刑警和鉴定人员也一起赶来了。

因有鉴定人员在场,两名派出所来的警察便向刑警致礼后回去了。为不妨碍鉴定人员工作,仓崎、森谷和两名刑警决定先到三楼等待。

仓崎下意识地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行按钮。液晶屏顿时亮起了“3”,一会儿变成了“2”“1”,最后电梯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看来,先前以为电梯的轿厢停在三楼以下是自己搞错了。

“对不起,多耗了一些电。”仓崎向森谷打了声招呼后,四个人便放弃了只能乘载两人的电梯,改从楼梯上楼。

两名刑警一胖一瘦,胖的叫山贺,瘦的叫饭田。山贺看上去人高马大,反倒是下级。

到了三樓,大家围着桌子一坐下,两名刑警便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第一个接受询问的森谷解释着手中的日程表。

“按照今天的日程安排,除了仓崎先生外,还有下午2点葡萄酒评论家鹭宫先生来访,但他没有来过三楼接待处。而仓崎先生,据他说是先直接去一楼叫门,因为没人应答,才来到三楼。我和高泽先生最后的交谈是正午时分,他用内线电话通知我说,要外出一小时用餐。”

“那么,下午1点过后,也就是高泽理应回到家之后,你有没有听见很大的响声或发现奇怪的动静?”山贺问。

“没有特别注意到。”森谷答道。

接着,饭田又询问了她同高泽的关系。

“我原本在一家杂志社做记者,但单靠那点薪水无法过上体面的生活。一年半前,我就在这里找了一份经纪人的工作。认识高泽,也是缘于在杂志社做记者时采访过他。”森谷简单做了说明。

随后,山贺开始询问仓崎。山贺锐利的目光让仓崎不敢直视。

“我同高泽约好了下午2点见面,但路上遇到拥堵,于是我在1点40分左右用手机给高泽打电话,向他说明要推迟见面时间。我到达这里的时候已是2点50分,按了一楼的门铃,但没人应答。我只得沿着外边的台阶上三楼,找森谷小姐说明。谁知高泽一直不接电话,我们俩只好一起下楼。结果一开门,见到了那个场景……”

随后,仓崎又将高泽失去知觉前曾说的话,以及一楼的门上着锁,并无任何潜藏者等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对此,山贺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同样,山贺也询问了仓崎的职业、与高泽的关系等情况。

“我是个自由设计师,与高泽学生时代就是朋友。对了,刚才森谷小姐提到的鹭宫君也是我的老朋友,只是我并不知道他今天也要来这里。”

“哦,是吗?”饭田意味深长地插了一句,又扭头问森谷,“听你刚才说,那个叫鹭宫的人预约了2点来访,但他究竟有没有来过,你无法判断,是不是?”

“是的,但是……”

“对不起。”没等森谷说完,仓崎插话道,两名刑警随即转过头看向他,“现场有两瓶葡萄酒,一瓶在桌上,一瓶在地上,地上的那瓶碎了。能不能让我看看这两瓶酒的标签?”

山贺一脸不解,倒是饭田若有所悟地拿起手机同一楼的鉴定人员联系。很快,一名鉴定人员来到楼上,一手拿着一瓶完好的葡萄酒,一手提着装有碎酒瓶的塑料袋。

“可以肯定,鹭宫今天来过了。”仓崎端详了一番酒瓶标签,很有把握地说。

“有何依据?”山贺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这样,两瓶酒分属两个品牌,那瓶被打碎的葡萄酒是德国的丽晶红葡萄酒,完好的那瓶则是奥地利的圣罗兰干红葡萄酒,都是市面上少见的珍稀品种。即使有售,并不懂酒的高泽也不会买来喝。据此可以推断,作为葡萄酒评论家的鹭宫来过这里。”

“朋友送的酒,高泽先生一般都会放在三楼的厨房,所以这两瓶酒应该是今天才送来的。”森谷赞同道。

“我有他的手机号,要不要打个电话试试?”仓崎不顾山贺不耐烦的脸色,向饭田提议。

“行!”饭田点点头。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据鹭宫说,他事先和高泽约好下午2点30分前直接在一楼见面,而且因为小说家朋友吩咐说“带点德国一带出产的红葡萄酒来”,所以他就顺便带了两瓶市面上罕见的红酒。当时高泽还说,今天仓崎君也会来,问他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饭田从仓崎手中接过电话,亮明身份后说了这里发生的案情,希望鹭宫能再过来一次,并约在5点以前。

“还有,”打过电话后,饭田继续问仓崎,“高泽失去知觉前说的‘凶手,斧子这句话,是不是可以提供什么线索?”

“不清楚。”仓崎当即回答。

森谷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一个叫富梓的编辑最近好像和高泽闹了点矛盾,他任职的出版公司叫翔仁社。”

据森谷说,高泽不仅没有按时交稿,最终的内容也与约定的大相径庭。据说富梓编辑当初约写的是写实类的社会派推理小说,而高泽写出的是轻小说类型的幻想小说,并且反而是后约稿的其他出版社拿到了书稿。由此,两人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听到这里,两名刑警的眼里闪烁出光芒。“现在能立即联系上富梓吗?”山贺的声音因兴奋而变得尖厉。

“我没有他个人的手机号,打到他公司问问吧!”

森谷打通翔仁社的电话后被告知,富梓不在办公室。

出版社的同事说,富梓下午的出访安排中好像有高泽先生。没多久富梓就回电话了。

据富梓说,他是在下午2点30分左右直接到一楼找高泽先生的。不料高泽在门禁对讲机中对他说:“现在手头正忙,请过会儿再来!”

富梓本打算傍晚再过来一次。

“因有事情商议,你能提前一点过来吗?”森谷按照一旁刑警的示意对富梓说。

“一小时内到。”富梓回答。

经鉴定人员鉴定,地板上的液体是红葡萄酒液。另外,因被害人已被送往医院,无法对他的受伤部位进行分析,所以暂时不能确定凶器是什么。

从破碎的酒瓶上部,即瓶口到瓶肩的那部分,检出多枚同一人的指纹,同时附有少量血迹,这同房间内多处检出的指纹相同,可确定是高泽本人的。在破碎酒瓶的标签处和瓶底,还有桌上另一瓶完好的葡萄酒瓶子上检出了其他人的指纹,初步推测应是鹭宫留下的。

另外,在现场四周也发现了多枚指纹,鉴定人员依次对森谷和仓崎的每个指头的指纹进行了采集。这让两人颇感不快,但这是“搜查工作必不可少的程序”,他们只能听从。

案发现场一片凌乱,乍一看像是凶手所为,让人感觉是为财而来。但是高泽的皮包、办公桌抽屉都完好无损,钱包和居室的门锁也没有被动过,二楼卧室的保险柜和壁橱也没有被撬的痕迹。

高泽家一楼和二楼所有的窗子都关着,还上了锁;三楼唯有一扇不临街的窗子虚掩着,而从那儿是难以进入室内的。另外,根据森谷和仓崎的供述,能从一楼和三楼进入高泽家的门,都是锁着的。也就是说,在高泽遇袭的时间点,案发现场近乎处于密闭状态。

整幢房子的安保设施是否齐全?森谷介绍说,门和窗都设有探测装置,但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事发时,因为一楼和三楼都有人在,所以探测装置也处于关闭状态。

过了一会儿,翔仁社的富梓编辑来了。他穿着一套廉价的灰色西装,打着领带,倒也显得文雅。兴冲冲赶来的他以为这次能见到高泽,却看到接待处坐着刑警,不由得傻了眼。

“发生了什么事?”

饭田简略介绍道:“高泽先生受重伤被送去了医院。考虑到这可能是一起凶杀案,我们要请所有的嫌疑人都过来一趟。”

两名刑警觉得高泽昏迷前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与富梓有关,所以急切地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富梓并不慌张,从容地回顾了下午拜访高泽的经过。

“我是在离这里最近的车站下车后步行过来的,下午2点31分到门口直接按响了高泽先生一楼的门铃。当时我还特意看了一下表,所以时间是不会错的。先生即刻就通过门禁对讲机应答了,但没有开门,只是说:‘现在很忙,要4点以后才有时间。因为事先没有预约,吃了闭门羹也只能自认了。想想还是先把别的事办了再说。”

两名刑警点点头,对富梓的询问到此结束。

又过了一会儿,鹭宫也到了。他戴着玳瑁眼镜,瘦小的身子裹在一身搭配别致的衣裤里。

据鹭宫陈述,他到的时间是2点前后,和富梓一样,也是从车站步行过来的。按事先约定,鹭宫直接去一楼见了高泽。他将带来的葡萄酒递给高泽后,两人便交谈起来,说的都是有关高泽最近的写作和热门动漫方面的事。其间,鹭宫还倒了一杯矿泉水喝。

“当时高泽君劝我再多坐一会儿,但我还有事要办,不能久坐,大概在2点30分就离开了。”

当鉴定人员将放在塑料袋里的碎酒瓶和那瓶完好的葡萄酒递给鹭宫确认时,鹭宫肯定地说:“这两瓶酒是我带来的。”末了他还嘟哝了一句:“真可惜,这可是上好的美酒啊。”

两名刑警对森谷、仓崎、富梓和鹭宫四人刨根究底的询问,让仓崎感觉到,警察似乎已经怀疑凶手就在他们四人当中,并期望通过攻心手段使得各人的供述出现破绽,从而发现线索。

富梓和鹭宫还被问及,来高泽家前后是否用过手机。富梓说,返回车站途中曾用手机联系了接着要拜访的客人。鹭宫则说,在乘电车之前给朋友发过一条短信。

从两人的供述来看,鹭宫离开高泽家的时候,正是富梓来访的时间,两人有没有在路上遇见呢?对此,鹭宫的回答是“没有印象”。

富梓则证实说:“在快到高泽先生家的时候,我看见鹭宫从对面走过来。”看来鹭宫颇具个性的打扮确实引人注目。

一通询问之后,富梓和鹭宫也被要求采集指纹。接着两名刑警让森谷打电话给医院,了解高泽的伤情。

医院告知说:“伤者后脑勺遭受重击,很有可能造成脑震荡。目前尚未恢复知觉,详细的伤情要待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知晓,不过目前暂无生命危险。”

“对了,”饭田在脑中迅速整理了一下各人的供述情况后,转过头用平静的语气问富梓,“你最近是不是因工作问题同高泽有点摩擦?”

“这个……”富梓想否认。

饭田举起右手轻轻摆了摆,继续道:“据说高泽先生迟迟没有提交你向他约写的小说,并且他写的作品内容上也与你的要求大相径庭。”

“唔……”富梓这才知道森谷已向警方透露了信息,重重地叹了口气,“是的,你说得没错,对他眼下应我社之约正在创作的小说,我们之间的见解存在分歧,其他方面也有些摩擦。所以我才频频上门,希望他能尽量按照我社的意图创作作品,并及早交稿……”

“那你怎么会直接去一楼见高泽先生?出版社人员上门洽谈事务不是得先上三樓找经纪人吗?”山贺提高声音追问。

“那是因为……以前有几次这样的预约,都被高泽先生拒绝了,所以这次我干脆不打招呼直接上门了……”

听完富梓的解释,饭田终于“摊牌”了。

“当高泽先生被发现倒在一楼房间的地板上时,他还未完全失去知觉,你知道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

“‘凶手,富梓。这显然是在告诉人们凶手就是你。”

“不可能!”富梓大叫一声,使劲摇头,“不可能有这种事!我今天根本就没进门,没见到高泽先生,怎么可能加害他呢?!”

尽管富梓矢口否认,两名刑警还是以“被害人亲口说出的”证言为“杀手锏”,逼迫他认罪。

“你说你今天没踏进过高泽的家门,有证据吗?真实的情况是,你见了高泽,并在同他发生争执后下了毒手,对不对?”

“不,不是的。我虽然拿不出证据,但这绝不是我干的……”

“對不起,我有个疑问。”就在刑警欲迫使富梓认罪,而富梓竭力否认,双方你来我往难解难分的时候,仓崎插话说,“发现高泽君出事后,我特地查看了一楼的门锁,门是锁上的。如果凶手是富梓的话,他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他有高泽家的钥匙?”

“不用你多嘴!”山贺一脸不耐烦地喝止道。

倒是饭田头脑冷静下来,将脸转向仓崎:“你所言也有道理。”

“你有确凿证据证明当时门肯定锁着?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当时门并没有上锁,而是你看错了?门锁有好多种,你应该没怎么用过高泽先生家的门锁吧?”

说起来,倒真是这么一回事。当时门是不是真的上锁了?仓崎一下子也吃不准了……刑警的诱导还真有两下子。

“嗯,这倒是说不出确凿的证据……”

仓崎只能这么回答。其结果是,他的话丝毫没有减少刑警对富梓的怀疑。

假如作案的人是富梓的话,那么,高泽遇袭的时间就应是2点30分至2点50分之间。正在刑警准备将富梓带往警署,要他“到警署说说清楚”的时候,仓崎又“节外生枝”了——他突然想起被堵在路上时给高泽打电话的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又怎么了?”山贺的语气透着厌烦。

“是这样,我想起来,我到这里来的路上给高泽君打电话时,他说了一句:‘你能在2点30分之前到吗?我在想,那个时间点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正在一旁百无聊赖、随手翻阅书籍的鹭宫,听了仓崎这番话立刻停下手抬起了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当时想竭力留下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由此看来,高泽是想在下午2点30分与仓崎、鹭宫两人一起见面,而如果富梓说的是实情的话,他当时被高泽借口“现在正在忙”而拒于门外。也就是说,那个时间点上,很有可能正发生着高泽不想让富梓知道的事情。

但是,对于仓崎来说,除了是“学生时代的朋友”以外,他与高泽、鹭宫并无任何交集。

过了一会儿,一直沉默不语的森谷说了一句:“会不会与动漫有关?”

除两名刑警外,另外三人立即点头道:“嗯,这倒也有可能!”

森谷对刑警解释道:“简单地说吧,高泽先生是个动漫迷,尤其迷恋美少女系列。而富梓先生,我知道他并不喜欢动漫,甚至很反感。那么仓崎先生和鹭宫先生呢,他俩虽然不像高泽先生那样着迷,但是对动漫倒也有一定的兴趣,因为我曾看到他们和高泽先生一起热烈探讨过。”

“那又怎样呢?”饭田问。

鹭宫忍不住插了一句:“嗯,今天下午2点30分是有一档特别好看的动漫节目。”

确实,高泽被发现倒在地上的时候,电视机正开着。于是仓崎提出:“请检查一下现场的电视机调在什么频道上,是否与DVD刻录机等连接在一起。”

鉴定人员立即对现场的电视机进行检查,结果发现,电视机正调在动漫频道上,视听设备相关电源全处于开启状态。

接着,仓崎又要求使用一下森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通过网络查找该动漫频道播放的节目。谁知下午2点30分的节目已被删除,无法查看内容。

于是,仓崎又搜索了高泽集聚了很多动漫爱好者的一个网络社交平台。

“你来看一下,这说的是什么?”仓崎招呼鹭宫,目光却没离开电脑屏幕。

鹭宫用手推了推玳瑁镜架,凑近来看平台上的一行行留言:

那部片子看了吗?好暴力!

口味真重啊!

真是变态!

如此丧心病狂,这还是爱吗?

最后一集倒是别出心裁!

请先生发表高论!

这些言论多数集中出现在下午3点前后。

“看来他确实是想让我们来这里一起观赏热门动漫。”鹭宫总结道。

“高泽说不定会把这部动漫录制下来,可否检查一下现场的DVD刻录机?”

仓崎的话刚一出口,山贺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倒是他的上司若有所悟。

“行!要是高泽录制了这个节目,说不定我们就有了新的突破口。”

下楼后,在刑警的注视下,鉴定人员启动了视频录制装置,查看HD录制记录。果然,末尾部分有今天下午2点30分开始的节目。那是《令人眩晕的学园生活》的最后一集。从故事情节来看,它是一部典型的描写高中生三角恋爱的校园爱情喜剧片,上半部并无特别暴力的镜头。但是,插播了一段广告后,进入下半部,剧中人物形象陡然大变,女孩一改原先天真可爱模样,面部表情变得狰狞可恶,前后判若两人。而在最后六分钟里,竟然出现了血腥的杀人镜头,那个女孩先用斧子砍断了情敌的手腕,接着又狞笑着举起了斧头。

作为一个动漫发烧友,高泽在身负重伤,快失去知觉时说出的并不是“凶手,富梓”,而是“凶手,斧子……”

刑警和四名涉案人员重新回到三楼的房间。因为富梓的嫌疑已基本排除,两位刑警开始把重点放到其他人身上。

众人围在桌边坐下,饭田呷了一口森谷沏的茶后,凑近仓崎,说道:“怎么样?由于高泽的那句话‘并非指的是富梓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接下来就得重点调查你了。”

陡然变化的口吻,让仓崎的思维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成了重大嫌疑人?”

“是的,对不起。”饭田以平静的语气分析道,“你下午2点50分左右到达这里后,其实是受到高泽接待的。被迎进屋后,你趁高泽转身背对你时用钝器猛击了他的后脑勺。之后你立刻退出门外,从外面的台阶上三楼去见森谷,对她说,你在一楼按门铃,但没人应答。于是你们两人一起走楼梯下到一楼,你在那里装出首次发现高泽倒地的样子。”

“分析得还真是有条有理。”尽管嫌疑的对象是自己,仓崎还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如果你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在那里发现你的指纹并不奇怪;而你衣服上留着的葡萄酒酒渍,则可能是你在行凶碰碎酒瓶时溅上的,当然你可以解释成‘是我在想救他时沾上的。至于一楼的门,你说是锁着的,但那不过是你个人的一面之词,无法证明。最后要说到刚才看的动漫……”说到这里,饭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下手的时候,电视播放的动漫正好出现少女举起斧子的镜头,也就是说,高泽想说的话是‘在节目中的出场人举起斧子砍向对方的时候,凶手袭击了我。”

“真是完美的推理!就像动漫中盛气凌人的少年侦探在破案。”仓崎不由得暗暗感叹。他慢慢站起身,离开桌子,朝森谷的办公桌走去,然后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叉起双手托在脑后,仰起头。

“你认罪了吧!”山贺蹦出一句。

“不!我只是佩服饭田刑警的推理本事,他在假设我是凶手的前提下,构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都已证明你是凶手,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仓崎心想,你刚才冲着富梓说的话现在朝着我说了,真是没节操!他不理睬山贺的叫嚷,只是看着森谷电脑屏幕上不时变换的屏保图片,有旅游胜地的风景照,也有令人馋涎欲滴的菜肴美图。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说起来,我并没有伤害高泽的动机吧?”

“现在还不是讨论动机的时候。”

“那么……”仓崎正想争辩,这时一幅闪出的屏保图片吸引了他的目光。一个打扮得像动漫角色的女孩正挽着森谷的手朝他微笑。这不就是之前在高泽家门外碰见的那个女孩吗?!

在脑海出现短暂空白之后,仓崎迅速有了应对之词。

“那么,至关重要的证据你有吗?鄙人不才,还请赐教!”

“那个……”听着这电视剧中常见的客套话,山贺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饭田倒是反应很快,赶忙解围道:“好吧,我们认输!原想用条理清晰的推理震慑对方,然后迫使他说出真相,看来我们是小看你了。”

虽然并未因此摆脱嫌疑,但至少暂时不会被追问了。为了不让森谷察觉,仓崎不露声色地按动鼠标,唤醒电脑,找到图片文件夹。一个名为“Mana”的文件夹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文件夹,里面有几张森谷和那个女孩的合影,两人举止亲密。

对,今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孩,很有可能是来找森谷的,而森谷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刑警。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为慎重起见,仓崎没有声张。

两名刑警随后又向森谷和鹭宫询问了几个问题,但仍未确定此案的嫌疑人究竟是谁。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医院来电告知:“高泽恢复了知觉。”

按照高泽本人的说法,他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导致受伤的。他说当时为查看动漫录制情况,一脚踩到了地板上的DVD盒子,滑了一跤,后脑勺重重撞到桌腿上,将桌上的一瓶葡萄酒震翻在地……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后脑勺遭撞击引起脑震荡”,并造成颅骨骨折,但目前尚未发现外伤造成脑组织损伤。

于是,警方采信了受害者本人的陈述,其他人均解除嫌疑。

仓崎有意让其他人先走,并对森谷说,自己有空闲时间,可以帮助收拾一下。

“那你替我整理一楼的房间吧,我上楼拾掇一下后想去医院看望高泽先生。”

仓崎埋头收拾着散了一地的碟片、杂志和各种资料。无意间,他发现一个封面上潦草地涂有“Mana”字样的纸袋。他捡了起来,不料破损的纸袋里掉出几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有一张是高泽和一个年轻女人在“超绝推理小说大奖”授奖聚会上的合影。这下,仓崎终于可以肯定,今天在台阶上和他擦肩而过的女孩,就是授奖聚会上高泽发表获奖感言时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纸袋里还有好多张像是两人约会时的合影。

接着,他又发现一个相同的纸袋,封面上草草写着“Nami”。

“呵,相好還不止一个?”仓崎兴致勃勃地打开纸袋。没料到这次是高泽和他的经纪人森谷的“组合”——纸袋里有好几张两人在外地旅行时的合影。

仓崎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给今天刚刚认识的富梓打了电话,他们趁着刑警挨个询问案情间隙交换了名片。

对方很快接了电话。

“刚才那事可真够呛!”电话中传来富梓爽朗的声音。

“是啊,真倒霉!”仓崎应道,接着说出了打电话的用意,“百忙中打扰。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森谷是怎样一个人。”

对仓崎的询问,富梓自然是小心翼翼地回答。

接着,仓崎又顺便问起了另一个女人,“有个名叫Mana的年轻女人和高泽君是什么关系?”

“啊,你是说初濑麻奈?她是高泽先生的情人。其实她更像是一个追星的粉丝,行为有点狂热,所以,高泽先生似乎也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第二天,仓崎去医院探望他的当红小说家朋友。

“呵,气色看上去不错嘛!”

面对躺在单人病房里的高泽,仓崎一边无拘无束地高声招呼,一边将随身带来的糕点放在床头柜上。

高泽对仓崎说,检查下来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现在只是有点头疼,估计几天后就能出院了。

仓崎则向高泽说了昨天的情况:“我们有四个人在你醒来之前失去了行动自由。特别是富梓,被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捉弄得够呛。”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尤其是富梓,真对不起他,出院后我得抓紧时间向他交稿。那瓶葡萄酒真是可惜了,鹭宫君特地送给我的,就这样糟蹋了。说来说去,还是那部动漫害了我……”

听着高泽悔恨交加的话语,仓崎心想,该是挑明真相的时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高泽君,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小说家只是沉默不语。仓崎决定将自己的推理结果和盘托出。

“昨天下午去你家的,除了鹭宫、富梓和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初濑麻奈。”

听到这个名字,高泽眨了眨眼,但还是闭口不言。

“我到达后在一楼按响了门铃,但你没有应答。我想这应该是你在下午2点30分后,也就是正好电视里播放着你爱看的动漫时遇到富梓上门,再不想有人来打扰自己看片而搁置了对讲机的缘故。我叫不开一楼的门,只能顺着屋外的台阶上三楼去,半途与初濑小姐擦肩而过。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她。

“后来,我在三楼的电脑屏保图片上看到她和森谷的合影,这才认定,当时她是来找森谷的,正准备回去。但是,昨天在接受刑警询问的时候,森谷却没有说出这件事,我想这大概涉及个人隐私,不便说出来。

“而在你恢复了知觉,刑警的搜查结束之后,我帮忙收拾一楼乱糟糟的现场时,无意中发现了你和初濑、森谷的合影,这下原本互不相干的事情就被串联起来了。

“你打电话和我说有事情要商量,其实就是初濑的事。她对你近乎病态的恋慕让你十分苦恼,你想早点斩断和她的关系。与此同时,你心里又喜欢着自己的经纪人森谷。”

“啊,你都知道了……”

见高泽认可,仓崎又问:“森谷和初濑的亲密关系,你可知道?”

“你说什么?”

“你的经纪人是个双性恋,”仓崎直截了当地说,“初濑感觉到你最近在故意疏远她,还得知了你和自己的经纪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这个结果对她意味着什么呢,就是既失去自己独一无二的男性崇拜对象,又将失去以往给她带来同性愉悦的女友。于是,丧失理智的初濑便决定铤而走险了。”

听到这里,高泽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大侦探。”

“是你家的电梯泄露了信息。”

仓崎说,他当时上三楼见森谷的时候,电梯的轿厢并未停在三楼,后来在一楼的时候要上三楼却发现轿厢在三楼。“电梯并不会自动运行,也就是说,有人趁着混乱之际乘用了电梯,这个人就是初瀨。从你俩的特殊关系来分析,她有你家的钥匙也很正常。”

同仓崎在高泽家外的台阶上相遇时,正是初濑麻奈在见了森谷后,但她并没有回家,而是下去找了高泽。初濑用自备的钥匙开了一楼的门。透过虚掩的房门,她看见房间里的高泽正背对着门,头戴耳机很投入地在看动漫。

初濑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操起放在桌上的葡萄酒瓶砸向高泽的后脑勺。目前还无法确定酒瓶是砸在高泽的脑袋上破碎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碎裂的,但从高泽的伤势和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前者。初步分析,很可能是高泽受到袭击时戴在头上的耳机突然脱落,大音量的声响改从电视机的喇叭中流泻出来,受到惊吓的初濑不小心将手中的酒瓶掉在了地上。

“从初濑并未携带刀具之类的凶器来看,可能她一开始并没有行凶的企图,只是想同你交交心,希望你平时别沉迷于动漫中的魔法少女,更多地关注她本人。但是,当她看见你又在观看动漫时便一时冲动顺手操起了酒瓶……”

随后,仓崎又分析了初濑行凶后的行为。

看着满地流淌的像血液一般的葡萄酒液,初濑惊呆了。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如梦初醒的她慌忙退出房间穿鞋,想从原路,也就是一楼的门离开。但她立即发现有人从楼梯下来,于是急中生智按了电梯按钮,躲进了电梯轿厢。森谷带着仓崎下楼后开门进入房间,发现高泽躺倒在地便惊叫起来。趁着两人查看高泽伤势、报警联系救护车之际,初濑按下轿厢中的按钮乘着电梯上到三楼,用自备钥匙开门后离开了高泽的家。

“你的推理基本没错。但是,”推理小说家在认可之后又指出了不足,“你在刚才的分析中说,初濑行凶用的是葡萄酒瓶,但最后又无法肯定。”

“我确实无法百分之百地肯定,但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仓崎接着说出自己的依据,“当我和森谷小姐发现你倒地受伤的时候,我看见你右手拇指上有一个正在流血的伤口。而随后的鉴定结果则表明,那个破碎的葡萄酒瓶从瓶口到瓶肩的部位上留有你的指纹,还有血迹。这意味着什么?我的推测是,你是想抹掉初濑行凶时留在酒瓶上的指纹,以消除她的作案嫌疑。手拿酒瓶时不就是握着最上面的部位嘛。当时受到突袭、脑袋晕乎的你,看见身旁躺着的酒瓶,就冒出了要擦拭她的指纹的念头,于是锐利的玻璃片划伤了你的拇指。”

作案现场的其他地方理应也留下了初濑的指纹,警方应该已经采集到了。但既然受害者本人证实这起事件的责任在于自己,警方也就不再追查了。

高泽庇护初濑是可以理解的。她是自己的忠实粉丝,又是自己的情人,高泽当然不忍心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贴上“杀人未遂”的罪犯标签。再说,这次事件之后,初濑应该也不会再来纠缠了。

高泽听了只是“嗯嗯”地装聋作哑:“你今天居然找到这里来……我很高兴。”

“客气什么呢?”仓崎回了一句客套话后说,“我倒有个建议。你不妨以这次事件为素材写一部小说,一定特别有趣。”

高泽估摸着眼前这个人不像是会把事情真相捅出去的样子,便露出宽慰的笑容:“嗯,这个主意不错。这样一来,我也能应付富梓的催稿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团没解开,”仓崎说,“你在受伤失去知觉前说的‘凶手,斧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高泽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在动漫出现惨剧镜头的时候,我被挨了一击。所以这个镜头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错以为自己是被人用斧子砍了。因此,当你呼唤我时,我便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

至于作案时间,昨天刑警的推理完全正确。由此可以肯定,警察在破案方面的确有高超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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