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色风景／文

经纬阁里，羊八妹正在纺纱。

十二生肖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工作，羊八妹是一名裁缝。因为羊都是毛茸茸的呀，羊毛被广泛运用于各大纺织物，羊八妹投身裁缝界，可以说有着先天的优势。

羊八妹的老师是天庭最著名的裁缝——织女。

我们都知道，织女和丈夫牛郎两地分居，一年只能见一次面，每次他们都会互相鼓励对方：“让我们把不能见面的时间利用起来，好好地做出一番事业吧！”“是的，每次见面，都得比上次更优秀一点儿才行！”

多年下来，牛郎已经是天庭牧场的头号饲养员，而织女的巧手也让所有神仙以身穿她做的衣服为傲。

羊八妹非常感恩能在这样的老师门下学习，她总是鞭策自己，一定要做出配得上这份荣耀的成绩！

这天，有人来到了经纬阁。为了能够安静地做衣服，经纬阁通常是谢绝来访的。谁想要什么衣服，可以让著名快递员马老七送信来说明。衣服完工后，马老七又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还带着缝纫机热度的衣服送到客户的手上。这就保证了经纬阁的清静，否则，门槛早就被踏破啦。

来的这客人，就像一阵风，“呼”一下就出现了，羊八妹第一个反应是马老七又来了，他从来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但定睛一看，来的是个老婆婆。

噢，这位羊八妹也不陌生，是风婆婆嘛。

风婆婆有一个装满各种风的布口袋，日常任务是前往不同的地方，放出不同的风。她也是“降雨者联盟”的一员，跟龙五侠很熟的。

那布袋这会儿正被风婆婆紧紧捂着，生怕什么跑出来似的。

“风婆婆，您好。”织女虽然不喜欢访客，但对方毕竟是长辈，“有什么事吗？”

“唉，这可是大事。”风婆婆说，“我的风口袋破啦。”

“那口袋可是我为您精心缝制的，怎么会破呢？”

“都怪那天降雨的时候，我跟电母靠得太近了。那时我们正在聊吕洞宾与韩湘子的八卦，作为八仙中最具人气的两位帅哥，他们难道不会暗中较劲？我们聊得太投入，一不留神，电母的电就把我的风口袋给烧了一个洞。唉，虽然我及时捂住了破口，但还是跑掉了一阵寒风，人间这会儿可是夏天呢，这寒风过境，非得把好多人冻病不可。”

“那是得赶快将口袋补起来才好。”

“可不是，这个工作除了拜托你，还能找谁呢？”

织女笑了，说：“这话我可不能同意，我的徒弟羊八妹也是个出色的裁缝呢。”

一旁的羊八妹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八妹温柔聪明，”风婆婆忍不住抚摸羊八妹柔软的绒毛，“但是修补风口袋是很有难度的，她不行吧？”

“不给年轻人机会，怎么知道他们行不行呢？就像大家都认为猪八戒已经胖得无可救药了，可是他经过努力，证明了自己还能更胖。”

“可是……”风婆婆还是担心。

“放心吧。万一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亲自弥补。您先回去吧。”

风婆婆走后，羊八妹说：“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织女拍拍她，然后忍不住也摸了摸她柔软的绒毛，“风口袋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风，大部分都不太老实，老想钻出来，所以补丁的针脚越细密越好，‘密不透风’嘛，这个工作量可不小……”

“交给我吧！”

羊八妹接过风口袋，呵，那些风真的很不安分呢，它们左冲右突，让口袋鼓起一个个包。羊八妹先在破口处贴上一张符咒——符咒上画着个圆圈，圆圈里是一个拐弯的箭头——这是法宝发明家蛇六郎开发的“禁止符咒”，是在指示那些想要往外闯的风：此路不通！请及时掉头！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符咒会渐渐失去效力，羊八妹必须在那之前修补好风口袋才行。

羊八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拇指姑娘。既然要求针脚越细密越好，有什么比小人儿更能胜任呢？虽然这一来难度更大了，可羊八妹是个有决心的女孩！

忙碌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了。

在还有最后一针就能完美结束这次作业的时候，羊八妹迫不及待地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原形。

而这时，“禁止符咒”也失去了效力。

一阵微风从差了一针的孔隙里钻了出来。

织女不愧是老师，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大声说：“八妹，快把窗户关上！”

但羊八妹没有去关窗户，而是把最后一针给完成了。微风趁机逃出了经纬阁。

“八妹，我让你关窗户，你怎么不听啊？”织女急了。

“啊？老师您让我关窗户了吗？”羊八妹疑惑。

“是呀！你没听见？”

“我的耳朵当时酥麻了一下……有风逃走了吗？糟了！会是什么风呢？”

织女已经明白了，她说：“逃走的，应该是耳边风。”

耳边风是所有风里最小的，小到只能吹动一样东西，那就是话语。刚才织女对羊八妹的喊话，就被耳边风给吹走啦。所以羊八妹才会听不到，从而为耳边风争取到了逃跑的时机。

“老师，我立刻去把耳边风给追回来！”羊八妹决心负起责任。

可是，云海茫茫，要怎么抓住一阵微风呢？羊八妹也不是很有把握。

刚好这时，马老七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嘿，八妹，又有新的订单啦……”

“那个待会儿再说，七哥，你帮我个忙吧！”

要说天庭有谁的速度能及得上风，那马老七的飞毛腿绝对可以上榜。

果然，马老七一听说要去追一阵风，立刻来了兴致：“八妹你不知道，年轻时我可是有个绰号叫‘追风少年’呢！”

马老七背起羊八妹，拔腿就跑。

速度的确是没得说，但风是无色无味的，该怎么找到它呢？

没关系，耳边风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人们的耳边，并且总能刮走一些重要的话。只要循着线索，总能发现它的。

他们狂奔一阵，遇见了哼哈二将。这对好兄弟正在吵架。

“哼！说好了吃下午茶必须喊我一声，你怎么能一个人偷偷吃？”

“哈！谁说我没喊？我喊了好几声，你头也不回，我当然就自己吃啦。”

“哼！我一声也没听见！难道我耳朵聋了？你无情无义！”

“哈！你无理取闹！”

不用问，肯定是耳边风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又是一阵狂奔，他们遇见了玉帝和王母，王母正在伤心：“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化妆，想听你夸一句怎么那么难？”

“我夸了呀！”

“你没有。你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能将赞美说出口。”

“冤枉啊——”

不用说，是耳边风没收了玉帝的赞美和王母的自信。

他们继续狂奔，遇到了十八罗汉，他们边走边抗议：“五指山乐队越来越不尊重粉丝了！”“枉我们特地组团来看演唱会！”“鸡十娘身为主唱，居然沉迷对口型而不出声，再也不听她的歌啦！”

天啊，耳边风引起的麻烦简直愈演愈烈，甚至波及他们自家人啦。马老七与羊八妹都心急如焚，马老七不断加快速度。

经过李天王家门口，马老七紧急刹车。

天庭人都知道，李天王与哪吒是一对不和睦的父子。哪吒很叛逆，李天王很暴躁，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对于总喜欢给人制造矛盾的耳边风来说，怎能放过这么好的煽风点火机会？

马老七与羊八妹趴在墙头上，观察天王府。

不久，果然就听见了吵架声，李天王气呼呼地叫着：“你看到爹爹连招呼都不打！太没礼貌了！”

“在那里！”马老七说。只见李天王的耳边，鬓角正微微飘扬，耳边风还没走！

羊八妹捏住自己的一根羊毛，就像是捏住毛线团的线头一样，“唰”地抽出了一根好长的羊毛线，“去！”她念动咒语，羊毛线延伸过去，化作小型网子，网住了耳边风。

这一招叫“捕风捉影”，是羊八妹的绝活儿，顾名思义，可以抓风、抓影子。

李天王父子惊讶地看着翻墙进来的二生肖，羊八妹说：“害你们吵架的罪魁祸首，我已经抓住啦。你们再不会听漏对方的话了。”

“是吗？”李天王对哪吒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有。爹，你的脾气真像茅坑里的石头。”

“你……你这不孝子……”

父子俩的战争又开始了，二生肖赶忙离去。

羊八妹回到了经纬阁，风婆婆也在，她已经听说了羊八妹放跑耳边风的事，正着急呢，羊八妹听见她絮絮地对织女说：“所以我一开始就不放心这些小菜鸟……”

羊八妹红着脸进门去：“风婆婆，我把耳边风抓回来啦。”

风婆婆接过耳边风，看了又看，说：“我的口袋里有各种各样的风。春风送暖，秋风送爽，熏风吹动花香，飓风检查房屋质量……每个风都有它的功能，只有这耳边风一无是处，我看干脆把它消灭算了。”

被羊八妹的毛线缠绕勾勒出轮廓的耳边风一听，吓得不住发抖，好像一条受伤的小蛇。羊八妹看着怪不忍心，脱口而出：“其实它也未必就没用。”

“有什么用？”

“嗯——”羊八妹回想了一下耳边风干过的好事，“如果它能学会换一个角度淘气，只吹该吹的，就好啦。”

“我不懂你的意思。”风婆婆说。

“请让我试试吧。”羊八妹从风婆婆手中接过耳边风，“你呀，乖乖听我的，否则就没人救得了你啦！”

耳边风极其老实地扭了扭身子。

众人带着耳边风，前往天街。

在一棵菩提树下，唐僧跟孙悟空在聊天。唐僧不改啰唆本性，滔滔不绝地说：“悟空，虽然我们都成佛了，但不应该就此停止学习。为师建议我们都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比如一年内要学会几门语言、要看多少本书之类的，毕竟学无止境，学海无涯……”

孙悟空听得昏昏欲睡，比听紧箍咒还难受。

羊八妹对耳边风低语几句，释放了它，耳边风吹向孙悟空，在他耳边绕来绕去，将唐僧的五百句废话吹得只剩五句，孙悟空快要合上的眼皮又打开了，“哎呀，师父，您的风格怎么变了？说话好精简，好能抓住重点哪！”

一行人又来到了四大天王府，那四个好兄弟正在打牌，糙汉子玩得兴起，总忍不住说几句脏话，路过的太白金星摇头说：“太没素质了，我耳朵不好使都还听得一清二楚呢，要是给小朋友听见了怎么办呢？”

羊八妹又对耳边风嘀咕一番，将它放出。

很快，四大天王陆续发现，自己以外的兄弟都不说脏话了——当然，其实是耳边风把脏话都吹跑啦——只剩自己一个在瞎嚷嚷，多粗俗啊！他们开始觉得害羞了，开始有意识地管起了嘴巴……

他们又来到了瑶池，虎三哥率领的天庭施工队最近正在进行一项装修工程，噪声不可避免地困扰着周边住户，羊八妹对耳边风说：“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你要把大家讨厌的声音统统从他们耳边吹走！”

耳边风干劲十足地点着头，充满感情地绕了羊八妹一圈，吹向工地……

风婆婆悄悄对织女说：“下次我的口袋再破了，或者要做衣服啥的，就交给你这个学生吧。”

“不嫌弃她学艺不精啦？”织女笑道。

“不嫌弃啦，我也该学会——换一个角度。这个技术和经验还有欠缺的小姑娘，却拥有多么珍贵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