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荣蓉 白琳

作为粤港澳大湾区金融互联互通的一项创新举措，“跨境理财通”业务蓄势待发。大湾区日益增长的理财需求无疑将为金融机构带来巨大的发展机遇，而“跨境理财通”业务的相关跨境问题和监管安排也对金融机构创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就此，《中国外汇》采访了中国银行个人数字金融部副总经理何颖、渣打中国投资产品及投资顾问总监闵成、普华永道中国管理咨询业务主管合伙人张立钧，探讨“跨境理财通”业务的关注重点与发展前景。

《中国外汇》：如何评价近期发布的《粤港澳大湾区“跨境理财通”业务试点实施细则（征求意见稿）》和各项制度安排？对这项业务的关注重点是什么？

何颖：监管公布的试点细则内容具体详实，相关制度安排具有创新意义，通过资金闭环汇划和封闭管理保障业务试点稳妥推进，并针对跨境客户的特殊性制订了专门的投资者保护要求，中行正在加紧研究，与监管机构保持密切沟通，做好业务开办前各项准备工作。

闵成：此次征求意见稿是粤港澳三地监管部门在充分考量各方意见后推出的，展现了在中国金融对外开放的大环境下，大湾区区内金融创新的活力。跨境投资最重要的是如何有效控制境外投资风险，其中对投资项目/产品的尽调尤为重要。此次的征求意见稿，也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跨境理财通”开展初期，只包含风险评级在3级或以下的公募基金和银行理财子公司发行的理财产品，而国内这类型产品主要是以货币市场工具和债券为主，也可以配置一定的股票仓位，但产品净值的波动相对较小。同时，对于三地参与跨境理财通的财富管理机构在产品的遴选、尽调和存续管理上也有严格的要求。这都是有效控制风险的措施。

此次跨境理财通采用额度控制的方式，设定总额度上限，但提高了个人使用额度的上限。这既参照了过去QDII业务一些成熟的做法，同时也有所突破。通过额度控制，结合制定参与跨境理财通的投资者条件，将有序推动大湾区内地居民的投资多元化和资产配置全球化。

在细则中，我们已经看到内地金融机构可以协助港澳金融机构进行见证开户，我们也期待理财通为两地客户开立账户和享受投资顾问服务提供更多便利。在疫情尚未完全消除的情况下，发挥内地在数字化和金融科技方面的优势，创造更加人性化的客户体验，也会令跨境理财通业务更加快速有效地融入大湾区居民的金融生活。

由于跨境理财通业务涉及不同市场，因而会面临不同市场的风险识别以及投资者适应度的问题。三地银行如何在各地监管要求下协同、协作；如何协调各自客户和彼此市场的融合与了解，为客户扩展投资视野，都需要三地财富管理机构和监管部门通过深入讨论与多方合作来整合不同市场的金融政策和制度安排。而在这个过程中，投资者教育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张立钧：我们认为，本次试点细则征求意见稿的发布，有以下几点值得重点关注。一是银行资质。试点细则中对银行资质做出了较为明确的规定，银行需完成报备后方可正式开展跨境理财通业务。目前，具体报备流程尚未确定，相关操作指引仍未发布，拟开展跨境理财通业务的机构需要密切关注操作指引的发布情况。

二是合格投资人。尽管试点细则中对合格投资人的认定有具体的规定，但在业务实践中，对落实相关规定，机构之间的做法通常各异。对此，从业机构需要加强与监管的沟通，以确保业务合法合规开展。

三是资金结算系统。跨境理财通业务实行单户及总额管理，同时对资金的跨境划转有严格的闭环汇划和封闭管理要求。合作银行需要在资金结算系统上做好充分的准备，以满足监管的管理要求。

《中国外汇》：从金融机构的角度，围绕“跨境理财通”业务试点进行了哪些业务准备？还将进行哪些配套安排？

何颖：中行高度重视跨境理财通业务的筹备工作，总行牵头成立了跨境理财通业务小组，总行相关部门、粤港澳大湾区各分支机构及中银理财子公司等，均参与其中，共同推进系统开发、流程梳理以及产品准备等工作。

在服务流程方面，中行以便利投资者为目标，建立了跨境理财通业务境内外机构联动客户服务机制，计划向客户提供线上签约、电子渠道跨境汇款和投资类产品申购赎回等服务。

在产品提供方面，中行有着较为丰富、完整的产品体系，将为“北向通”客户着重精选中低风险的差异化产品。“南向通”方面，中银香港及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将向客户提供符合监管要求的投资类产品，同样以中低风险产品为主。

在投资者权益保护方面，考虑到客户办理全流程业务涉及境内外机构，中行将按照业务环节发生地原则，通过境内外机构加强信息互通和联动协作，共同做好投资者权益保护。

闵成：前期，我们已经根据监管的要求，进行了理财通产品的准备和系统的搭建，并与渣打香港的系统互联。在试点细则征求意见稿出台后，我们也参照征求意见稿进行比对，确保理财通相关的准备工作有序推进。后续渣打还将在此基础上，根据最新政策进一步完善业务流程，优化客户体验，同时开展更多的两地投资者的教育工作。

张立钧：银行的主要职责是为投资者开立和操作理财通的投资、汇款专户，而理财公司、基金管理公司对开发和提供适当的理财产品负有关键责任。银行、理财公司和基金管理公司有必要尽快着手准备，以充分利用理财通带来的机遇，并确保顺畅地为投资者提供理财通服务。相关准备工作包括制定内部控制、产品尽职调查、监管合规、培训员工、评估现有基础设施、加强数字化运营以及制定其他措施等。

目前并没有与理财通相关的具体税收政策。但我们预测理财通会采用与内地香港基金互认安排相类似的税务优惠政策（例如，投资者转让基金份额所得收益暂时免征个人所得税），具体有待正式的税收政策发布。对于银行及其员工而言，香港特区和中国内地可能存在税务风险，这取决于是否在没有特定税收政策的情况下两地同时提供服务。

《中国外汇》：粤港澳大湾区居民对于“跨境理财通”业务的需求潜力如何？对于正式开通后的业务发展态势有何预判？

何颖：跨境理财通业务能够便利大湾区居民进行跨境投资理财，打开双向投资渠道。内地居民可以通过港澳参与全球资产配置，而港澳居民也能享受到境内经济增长和资本市场发展的红利。因此，业务正式开通后预计会有较好的市场前景。

跨境理财通业务丰富了人民币跨境投资的渠道，将是个人资本项目双向开放的重要试点。期待业务顺利推出并逐步发展成熟，一方面能够培育一批成熟的跨市场个人投资者，提升居民对跨境投资市场的认识和理解；另一方面，希望在时机成熟时能够探讨进一步扩大跨境理财通业务覆盖地域的可能性，例如将部分境内自贸区纳入试点范围，以惠及更多具有跨境资产配置需求的个人投资者。

闵成：目前市场上讨论较多的还是南向通，这也反映了当前内地居民在财富日益增长的背景下，对投资多元化及全球资产配置的需求。但是我们也不可忽视港澳居民对内地资产配置的需求。从近年来北向资金涌入内地债券和股票市场就能看出这样的趋势。今年以来，北向资金流入A股市场已达 2073.65亿元人民币（截至2021年6月2日）。尽管目前大多为机构投资者行为，但其背后也有不少是面向海外个人投资者的产品持仓组成。

我们也看到，近年来不少国家和地区的投资者选择了投向中国资本市场的基金产品。个人认为，这其中的原因有三：一是人民币利率和投资回报增加了人民币资产的吸引力；二是中国资本市场巨大的体量以及与海外市场的关联度较低，可以满足境外投资者分散投资的配置需求；三是随着国内监管力度的不断加强，法律法规不断完善，国际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和资本市场长期稳定发展的信心更为坚定。对于港澳投资者而言，可以重点关注在“十四五”规划下的中国经济成长转型过程中所带来的投资红利，比如和新经济相关的新消费、新基建、新制造和新科技，其中有大量企业在A股上市。因此，长期来看，跨境理财通有机会呈现南、北向相对平衡的流入和流出。

张立钧：从业务要素层面看，跨境理财通对合格投资人100万元金融净资产和200万元金融总资产的要求不算低，投资范围限定在低风险的理财产品及公募基金，额度控制在100万元以内。因此，跨境理财通将主要满足中等富裕人群资产配置的需求。从理财产品市场情况来看，中国香港、中国澳门的投资产品类型丰富，选择更加多元化，内地的投资产品收益率相对较高。因此，对于粤港澳大湾区居民来说，跨境理财通是一个丰富的投资组合，是优化资产配置的不错选择。结合QFII/QDII、基金互认、股票通、债券通的实际发展情况，跨境理财通业务的发展潜力巨大，但可能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培育期。

《中国外汇》：“跨境理财通”正式开通后会给粤港澳大湾区财富管理机构带来哪些机遇和挑战？

何颖：跨境理财通业务能够拓宽内地和港澳投资者的投资产品范围，丰富跨境投资渠道，将带动财富管理机构的跨境投资客户规模和资金的增长，并促使财富管理机构在筛选产品时深入考虑跨境客户的需求，促进投资类产品进一步多元化。

由于粤港澳境内外金融市场提供的产品存在差异，跨境客户对市场以及交易规则的了解程度不及本土客户，从业机构将面对跨境投资者教育和保护的挑战。

闵成：跨境理财通开通后，粤港澳三地的财富管理机构能够为各自的客户提供更加丰富、多元的投资选择，帮助投资者在投资理财中真正实现不同资产类别、不同市场投资品种的多元化资产配置，进而达到分散风险，获取稳健收益的目的。同时，跨境理财通也为大湾区的财富管理机构提供了互相交流、学习的平台和扩展业务的机遇。在资管新规的大背景下，产品的净值化转型，对银行在资产管理方面的专业度和投研平台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对于内地的财富管理机构而言，学习、借鉴海外财富管理机构在产品、服务上的成熟经验，有助于加快自身的业务转型进度；而境外的财富管理机构，也有了直接为内地投资者提供服务的机会，有助于其扩展服务半径，更好地了解内地投资者的投资需求，最终提升其业务体量。

张立钧：我们认为，跨境理财通正式开通后，湾区银行将获得重要的发展机遇，同时也面临一定的挑战。机遇方面，账户的排他性及高转换成本，给银行带来争抢优质客户的重要机遇。无论是内地投资者还是港澳投资者，均只能选择唯一的销售（代销）银行及合作银行，且账户开立完成后，需要清理原有全部投资才能更换账户，转换成本较高。因此，提前布局，以最快的速度争抢优质客户是银行面临的一次重要机遇。高粘性的客户有利于银行持续地提供服务，并从中获利。同时，线上化营销打破了地域限制，提升了数字化运营效用。无论是内地代销银行还是港澳销售银行，均需要通过线上化手段进行销售。线上化使得银行业务打破了地域限制（但仍需控制在粤港澳大湾区范围），并能够充分发挥数字化的优势，实现千人千面的智能化服务。

挑战方面，一是系统接入能力的挑战。跨境理财通业务，银行一方面扮演了结算银行的角色，为客户提供跨境资金汇兑和结算服务；另一方面，又扮演了销售（代销）银行的角色，为客户提供丰富的理财产品选择。账户的开立、资金的汇兑和跨境结算、投资产品的销售、后续的跟踪服务，均需要强大的系统支撑，因此，稳定高效的系统接入能力成为保障业务开展的基石。二是产品管理能力的挑战。境内代销银行作为连接内地理财公司、基金管理公司的核心环节，其产品管理能力（包括销售产品的尽职调查能力、风险评估能力等）将在较大程度上决定其服务客户的能力。三是营销获客能力的挑战。账户的排他性及高转换成本，给银行带来争抢优质客户的重要机遇，但同时也是重大挑战。高质、高效地获得客户，并始终坚持依法合规，将成为银行需要研究的重要课题。在合格投资人的认定、自有资金审查、账户开立、资金划转等运营环节，需要银行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优化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