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殿荣

一位神秘的远方朋友，路过科右中旗草原，正赶上了哈图布其嘎查欢庆的盛会，受到牧民们的热情款待，他们一起吃肉喝酒、观赛马、看摔跤、比射箭……远方朋友吃饱肚子后挥手离去，继续赶路。简单来概括，蒙古族作家海勒根那的短篇小说《请喝一碗哈图布其的酒》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然而远方朋友的路过，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路过，在对这一场景的呈现中，作者将这位“远方朋友”塑造成了一个充满超现实主义色彩，具有鲜明民族特征，仿若从传说中走来的蒙古人形象，一方面使小说充满了神秘感，另一方面也为传统文化与当下生活的相遇以及相互审视搭建了一个有效通道，因而呈现了非常丰厚的内容：民族文化与民族性格，发生在草原牧区的脱贫故事，以及牧民生产生活方式在当下的延续与转变，都通过“远方朋友”的这次路过，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近几年来，脱贫攻坚成为当下最火热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是当下中国最不可忽视的现实之一。很多作家也投身其中，有深入贫困地区进行深度采写报道的，还有的作家直接下到村里，担任第一书记的。他们创作了大量表现脱贫攻坚题材的各类作品，其中尤以散文、报告文学居多，也有小说创作。但如何用小说书写脱贫攻坚故事，仍是值得探讨的話题。通常情况下，对当下正在发生的社会现实的书写，容易陷入一种简单呈现的习惯叙事模式，专注于表现事件的发生与推动，以及对前景的瞻望，或是塑造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扶贫干部形象，或是表现贫困地区人民自力更生、奋斗不息的感人故事。而海勒根那这篇小说，专注于一个盛大的欢庆场面，在传统文化与现实生活的碰撞中，既有现实对传统的敬畏，也有传统对现实的认同与欣慰，使脱贫成果在传统与当下的比照中获得检验。因此，这篇小说既具有现实意义，也具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又不失为展现蒙古民族生活习俗、性格特征，以及传统文化的优秀文本。

首先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个具有象征意味的远方朋友。“他出现在哈图布其嘎查的人群里就像一头骆驼站在了羊群中间”，有一张“典型的蒙古脸——塌鼻子、又高又红的颧骨、一双细细的小眼睛”，“那身略显古旧的藏青色长袍仿佛中世纪的布料，一柄精致的蒙古刀悬在右腿前。而他脚下那双雕花讲究的靴子更非同一般，至少该是博物馆玻璃罩里的物件，尺码之大像两艘小船”……这犹如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人物，吃肉喝酒有着蒙古秘史中祖先才会有的样子;他只会骑马，坐上摩托车，能把车轮子压得瘪成一层皮;拿起弓箭，轻松就拉个满弓，正中靶心……在远方朋友以如此传奇的样貌和举动出现时，哈图布其的欢庆场面在作者笔下却是非常地写实、接地气。喜悦的牧民们轮番登场，展现了牧民们在当下的生活风貌，尤其是对嘎查第一书记和屠夫“狼赫尔”俩人形象的塑造，避开了脱贫过程中可能经历过的种种艰难不谈，却单单呈现文弱的第一书记已经与牧民们打成一片，还受到长者敬酒，而那位曾经的贫困户屠夫“狼赫尔”竟学会了绣花，可见在脱贫攻坚过程中，不管是扶贫干部还是贫困户，都付出过怎样的努力，牧区脱贫攻坚的成效可见一斑。

如何检验脱贫攻坚成果，除了各项数据指标，更重要的是人们内心的认同，以及对未来的安心和有所期许。海勒根那的这篇小说不但写出了牧民们的认同，也通过高个子远方朋友（这里的远方，不单代表地域关系，更多的是时间的古远），看到了传统生产生活方式在当下的延续与变迁，表达了欣慰与认同。这个远方朋友虽然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但却是很多蒙古人心目中的形象。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将本民族优秀传统与经济发展结合起来，才是草原牧民最佳的发展方向。

这位远方朋友让人不知他的来处，也不知他的去处，但他的路过贯通的却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当下与未来。以传统遇见当下，这种遇见是会心一笑，是安心离开。小说就是如此呈现了当下脱贫攻坚的最美好成果。

责任编辑 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