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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三题

2021-11-12郭炳飞

散文百家 2021年11期
关键词:太和麦子

郭炳飞

河南省嵩县自然资源局

麦子时光

南来的暖风袭过田野,温热的麦香,夹杂着成熟瓜果的香甜,在空气中飘荡,灿烂的金黄,闪耀着麦子成熟的时光。骄阳下傲然亭立的麦子,焕发着成熟而迷人的色彩,那是一种来自太阳,来自于泥土,来自于我们皮肤的颜色,着成熟、梦想和希望。它用几个月的时光,走完了饱满的一生,却在百万年的轮回中,塑造了历史,成就了我们。

麦子的孕育是在深秋的十月,此时,万木凋零、霜风萧瑟,刚刚耕耘过的田畴质朴而松软。晨露未醒,父母便弯腰躬耕在长长的田垄里,亦步亦趋的将那褐色的种子和金色的希望,一粒粒播种进大地母亲的子宫里。几场金色的秋雨之后,父亲的笑容便和这麦粒一同深深的镶嵌在黄土地里。此时的种子,要想不迷失自己,就必须在黑暗中扎根于疏松的土壤,吸取着大地母亲的温热和营养,挣脱泥土的束缚,直到这些绿色的麦芽刺破黑暗的泥土,直指天空,与阳光相亲,与山风相吻,生命的萌动与勃发便完成了。

麦子一露头,便在冬天度过童年时光。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作物,甚至植物,能象麦子一样不畏严寒,不惧冰冷。雪是贵客,一旦白雪皑皑的被子盖上,村庄的老少便吟着“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谚语,揣着满怀的欣喜沿着田埂徐行,咯咯吱吱、深深浅浅的踏雪声,酝酿着憧憬和希望。稚嫩的麦苗没有把冰天雪地的寒冷当成一种苦难,反而把它当成一种历练,一种成长的洗礼和滋养。他似乎明白越早经历磨难,越能成就坚毅的性格,越早冲破冰封,越容易收获希望。于是,他不断从苦寒中汲取营养,从而使自己体格强壮、品质优良,从而承受着动物的撕咬,抵抗着病虫的侵袭,茁壮成长。

调皮的麦子,在春天里醒来。经历了长长的冬眠,株株英姿勃发的少年,在一夜之间焕发出的青翠,迤逦而来,连绵不绝。不屑几周,这青翠变得油绿,染遍山坡,燃遍田野。欢快的麦苗棵棵相依、田田相连,牵牵连连,铺向远方。这沁人心脾的绿,如同一湖荡漾的碧波,让大地融进了蓝天,蓝天陷进了绿海。风挟裹着风筝和童谣,在麦田和云朵里奔跑,人们怀着喜悦和深情在田野里忙碌。这时,只要再有几滴贵如油的春雨洒落,母亲便慌慌张张、小心翼翼的穿梭于麦垅之间,锄草、浇水、施肥。在她的精心呵护下,立夏之时,成熟的麦子终于开花了,那些白色的小花,虽然只有几个时辰,羞涩、简约甚至卑微的如昙花一现,但他的出现却使整个天空迷漫着成熟和喜悦的情愫,天空湛蓝而高远,大地平缓而舒畅,村庄、山坡、河流变得热闹而欢快,一场天地间丰收的歌舞即将拉开序幕。

日夜不停的布谷鸟,叫黄了麦子。中年的麦子忙着孕穗、抽穗、灌浆,不敢有一丝懈怠。芒种之后,待产的麦穗把肚子鼓的圆圆的,几十粒排在一起,昂扬着锋芒,香味馥郁。“豆熟一周,麦熟一晌”,父亲每隔几天都会怜惜的扯下几棵麦穗在手里揉搓,偶有锋利的麦芒刺进手心,他也不觉得痛,只眯着眼一吹麦芒尽逝,剩下沉甸甸、香喷喷的的麦粒,他一把掬进嘴里,轻轻一嚼,便知道熟了几分。

此刻,最美的风景,不是桃红李黄,不是繁花似锦,而是这一片片,充满着生机和希望,金黄色的麦田。一支支麦穗耳语、一排排麦浪嬉戏,听懂的父亲拿出尘封的镰刀,在磨石上来回厮磨,生锈的锯齿立刻化作闪光的月牙。天微微发白,夏虫呢喃,月芽尚西,全家老小都被叫到了田间,一字排开,躬于田间,俯身在滚滚麦浪之中。看母亲割麦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她一手揽麦入怀,一手挥舞镰刀,星月一般的镰刀锋芒一闪,一道优美的弧线划出,麦子便无声无息的倒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如同初生婴儿般安静详和。接着母亲顺手一捏,便扎成一捆,绑成一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些劳动的技能如同她生存的本能一样,深谙于胸,无师自通。

在嚓嚓声中,一排排麦子齐刷刷地倒地,以一种整齐有力的姿势排成一排,像是一种庄严神圣的仪式。亲戚和邻人们扛着捆好的麦子,往车上装,直到一俩小小的架子车,装的像山丘一样高,晃晃悠悠拉向打麦场,一场收割的盛宴才算完成。此刻,麦茬地里阳光越积越厚,光亮的液体,无声地流动,汗水渗透了被麦芒扎伤的手脖和脚窝,阵阵刺痛。稍事休息,奶奶就带着我们拾麦穗。弯一下腰,拾起一穗麦子,拾起一穗麦子,弯一下腰,机械而重复的动作像是在给这麦田行着虔诚的谢礼。我们稍一偷懒,她便说,“黄金落地,老少弯腰”,每一粒粮食都是一滴汗珠,一颗种子,一个希望。

也许,成长和成熟都是艰辛和痛苦的,饱满了,会被收割,成熟了,要经过碾压,使命完成,一切终会逝去。麦子也是芸芸众生,收割与播种,成熟与升华,也一定是它最好的结局。

收割完,只是艰辛的一步,打麦场上,才是展示技能最生动的舞台。卸下一捆捆麦子,在打麦场里摊开,烈日暴晒,石磙碾压,这时要把麦秸杆,挑出来,叫“挑场”。直到麦籽脱离母体,爷爷开始“扬场”。没风的时候,他戴着草帽,抽一袋旱烟,微风一来,木锨“嚓嚓”响起,麦糠便轻盈地在空中飞扬,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纷纷飘远,麦粒则跳落到地面。如此反复,麦糠与麦粒彻底分开,麦粒也越堆越高。

终于,麦子卸下了所有的盔甲,锋芒尽褪,把一颗赤裸裸的赤诚之心留给了我们,那是一颗经过冬雪洗礼、春雨浇灌、阳光照耀的心,坚硬无比。

父亲把光滑的麦秸秆用扠一点一点的挑起来,堆在一起,成了高高“麦秸垛”,即便是麦子这残缺的身躯,也舍不得丢弃,那是牛羊过冬最主要的粮食。到了晚上,大人们在打麦场铺个竹席睡觉“看场”,孩子们则在麦秸垛下面掏出小洞,在里面玩捉迷藏的游戏,夏夜的星空繁星点点,空气中氤氲着成熟的味道,这时候的夜晚是所有人最开心的时候。可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只要有个小雨点,麦场立刻成了战场,人声鼎沸,“抢场”大战便开始了,直到最后,所有的麦子颗粒归仓,他便完成了全部的使命。

麦子的时光渐渐远去,她不仅滋养着我们的身体,也渐渐成长为我们的精神和灵魂,不疾不徐、不畏不惧、不偏不倚,柔软而坚硬,质朴而高贵。

不知道远古时期,人类的先祖们,是如何发现这种神奇的植物,千百万年来,与我们相依相存,相互成就。一辈一辈的人,把麦种进地里,一茬一茬的麦,把人送进土里,循环反复的时光里,麦子用她的物质颗粒和精神血液,书写着人类的历史,村庄的历史和社会的历史。

秋聚太和

古之学者把阴阳会合,天地冲合称之为“太和”。而太和山,正因其神秘莫测而著称。唐宋之问在《游陆浑南山》中“晨登歇马岭,遥望伏牛山。孤出群峰首,熊熊元气间。 太和亦崔嵬,石扇横闪倏。”曾描写中太和美景。东汉马道士、魏晋严规曾在此山修炼成仙。明都御史陈斐遂购摘星楼别业,以寄远眺。加之过去交通不便,南北交流、东西互往多要过伏牛山。便生伏牛山七十二曼,八十四庵。而车村则为通长安和洛阳之要塞,北魏乃建太和城,以作拱卫首都洛阳之屏障,后毁于战火。

生于太和城,长于太和山。每每仰望此山,守望此城,敬畏而然,崇敬油生。

乙亥秋,三五同学,不远千里,高铁、火车、汽车,辗转山中。

秋意未深、云气已薄,层层深绿已有斑驳浅红。夕阳西下、斜晖尽染,袅袅炊烟已有丝丝寒意。山路崎岖,群岭逶迤、车轮辗碎了阳光。夜幕下,惧意起。忽见,灯火通明、柴门犬吠,乃至山中幽居。饭后俱醉。别后离愁、聚时欢畅、忆昔懵懂、陈往痛快。或饮或吐、或歌或诉、或奔或拥、或笑或泣,随山泉而欢,遇山风而逝,酣畅淋漓、酣嬉淋漓。

鸟鸣唤醒春梦,乃登太和。离牛庄、过后湖、至小苇园。途中,山果奇花、名木异草、野菇草药,侵道而生、沿路而长、蓠落疏疏,日已过午。迷途而返,药路而攀,数间便至太和极顶摘星楼。铁塔安在,小庙无踪、层峦迭峰、薄雾缥缈。危坐于岩,松风习习、涛声阵阵、白云悠悠、村镇点点、神清气爽。身心于景、身心予境、身心欲静、身心愈净。

而这或许便是攀登的意义,经历艰难险阻、疑惑迷途、坚定方向、峰回路转之后,才能体会到一览众山小的壮阔;这或许便是相聚的意义,经历爱别离苦、俗世磨折、依然坚信,柳暗花明之后,才能体会到千里共婵娟的美好。

秋深,情深,寄之。

红椿寺游记

巍巍伏牛,悠悠太和。

在白云小镇车村的东南,有一千年皇家古寺红椿寺,一直心弛神往。清明春深,三五好友,相约而去。

沿311国道,至树仁,向南,过层层关卡,道道检查,约行三公里,便到高峰村。山下已是春花烂漫,山上却仍春寒料峭。除迎春、辛夷、连翘、茱萸等知春的花草争艳之外,整个山林,还一片清灰,暗藏萌动。沿河谷盘旋而上,或潺潺清泉、或啾啾鸟呜、或幽幽松风、或淡淡花香,入眼清新、入鼻清爽、入心神怡。此处,山雄可比张家界、水清媲美九寨沟、路险小胜天门山。

约半小时,便到三孔桥。该桥为薄石条干砌而成,南北走向,长50米、宽5米、高4米,3孔,每孔跨径为3米,桥弧上面垒砌两层花岗岩石,外沿用雕凿精细的花岗岩镶嵌,桥两侧有安装栏杆的痕迹。据传桥上曾建有亭子,北面柱子上有一联“伏牛山间禅林静,红椿蔓上罄声悠”,横批为“皇家寺院”。南方的柱子上也有一联“六根清静出三界,八相成道离五行”横批“天下第一名刹”。 天地玄黄、日月洪荒,转眼已是千年。伫立于此,遥望此桥,桥身历经千年依然完好,只是在这草丛之中的断桥,不知倾听了多少达官贵人不远万里来此的祷告,不知邂逅了多少善男信女怀着愿望礼佛修德的愿望,更不知目暏了多少朝代更替的血雨腥风。

该寺始建于唐,敕修于明嘉靖元年(1522年)。红椿寺开山始祖为荆壁和尚,被朝庭册封为“荆壁禅师”,是明朝后期全国名僧之一。据史料记载,明万历十六年(1588)春,李太后患病,经太医久治不愈,即颁诏天下:凡医好皇太后病者,官封一品,赏银万两。红椿寺慈舟和尚至京城遂揭皇榜,进宫为皇太后切脉诊断后,开五味中草药,亲自煎熬,连服三剂,凤体康复。皇上大悦,几欲封官,慈舟坚辞不受,遂加封红椿寺为伏牛山寺院之首,准建千盘胜会,命工部重建红椿寺。

明朝末年,朝政腐败,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李自成义军败退到伏牛山一带活动。与朝廷有着刻骨仇恨的农民起义军,把香火鼎盛、资产丰饶的红椿寺锁定为劫掠目标,一场义军与护寺僧兵的战斗爆发。僧兵被一个个砍杀,李自成部下在红椿蔓沟口的沙岭上,杀了无数僧兵,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岭,刀光剑影中,粮食财物被掠取一空,禅堂大殿在熊熊火光中化为灰烬……附近其它寺院的僧人闻知此讯纷纷远避它方,盛极一时的伏牛山佛教从此走向衰落。

红椿寺,建于五代,唐末被毁。宋又复修,明末又焚。

曾经盛极一时,曾经破败不堪;曾经万人仰慕、曾经万人逃亡,只有那些残碑记录着曾经的辉煌。也许无论寺庙、抑或人生,大抵如此,盛衰荣辱、沉浮兴亡,是无法逃避的自然规律,不同的是尺度、纬度、长度不同而已。人生不过百,如白驹过缝、白云苍狗,起伏或许三五载。红椿古寺,已沉数百年,再兴,亦未可知。

出而又险涉骡子坪、远赴扫帚曼,刚刚通电的村庄,未见人烟,只有一僧一鹅一石狮,守望群山,守望灵魂。

生于车村、长于太和,游此古寺,一了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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