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被一只蜈蚣亲吻

2021-11-10仇士鹏

知识窗 2021年9期
关键词:蜈蚣生灵嘴唇

仇士鹏

昨日,我又一次见到了凌晨两点的校园。

因为今天早上还有课,所以昨晚很早就睡了。十二点,我睡得正香,嘴唇突然传来一股剧痛,像是被螃蟹用钳子夹住了一样。

被虫子咬了——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念头闪过脑海。虫子咬了我十多秒,我不敢动,实在忍不了了,才用手去拨。它有着坚硬的触感,应是一个硬壳类的小昆虫, 在嘴上抓住,用力才能拽下来。

我知道不能把它随手扔在床上,但是黑灯瞎火,没时间解开蚊帐,先逃离它的魔爪为第一要务。

等我坐起身来,用手机去照,马上发现了它,居然是一只很是修长的蜈蚣!它正抖动着触角和爪子,在被子的褶皱间飞快地爬行着。

这简直是个视觉炸弹。我赶紧用被子把它捏住,大声喊着舍友的名字,把他叫醒:“帮我递一张纸。”因为担心把被子弄脏,我没有用狠力,结果纸还没来,蜈蚣就溜了出去,密密的脚一起挥动,扭动着从缝隙间钻到床底下,不知所踪。这让我的心里多了一根刺。

此时, 我的嘴上迅速地鼓出了一个血包,淌着脓水,很疼。疼的种类还不唯一,有时候是瘙痒的疼,有时候是针刺般的疼,时而锋利时而钝,时而挑动时而拉扯。不会有毒吧,我苦笑着想到。

静心思考,我住在三楼,床上还挂着蚊帐,这只蜈蚣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并爬到了我的枕头旁,等到半夜我睡得正熟的时候,再爬到了我的脸上,然后对着我的嘴唇狠狠地咬下去?要知道,那时候我正在呼吸, 鼻孔间进出着热气,它就大大咧咧地趴在鼻子下面,咬着我,这是多大的胆子。我突然有些庆幸,要是它再大胆点,直接往我鼻孔里面钻,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没找到蜈蚣,也不能继续耽误舍友睡觉,但我更没办法回床继续睡觉,干脆出门,准备去研究生的办公室睡觉。

走过校门的时候, 我思前想后还是骑车去了省人民医院。蜈蚣好歹是五毒之一,而且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当散散心。医生很是震惊,当场就夸赞我们学校的生态环境很好,不过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参考着系统给出的意见,给我开了消炎药和抗过敏药,叮嘱道:“如果出现过敏反应,比如荨麻疹或者呼吸困难,一定要再过来。”

我到办公室时, 整栋楼空无一人,只有厕所的灯还亮着。此时,嘴唇上的肿块已经消退了,只剩下一个红点,结了痂。窗外,凌晨两点多的校园在静默中陷入无垠的黑暗。浓密的梧桐树挡住了路灯,山上的树林站成一堵围墙,只剩下远方街市的灯光映亮了夜空,就像发光的水母,漂浮在黝黑的海面上。

其实,生理上的疼痛无足挂齿,心理阴影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后遗症。

这可能是老校区专属的“福利”。大学都会有老校区和新校区,老校区虽然有着厚重的人文历史氛围,有着顶尖的学术专家,但是老就意味着难以翻新或维修,无法大动干戈。既定的根基限制了未来的绝大部分变化。同时,老还意味着神秘与深邃。宿舍旁边就是山, 树蹭着宿舍楼的墙生长。没人知道山上茂密的树林里生长了多少小生灵?盛夏时节,山路会被草木覆盖,那时候,山上的声音只有大山能够听懂。那些百年老树是和学校同龄的“老校友”,它们看着我们,与看着鸟与虫是同样的目光。不过,它们对小生灵们更偏爱点吧,主动给小生灵们提供免费的宿舍,纯天然,极为宽敞,这点确实让我羡慕。而我们只能关上所有的窗户,祈祷蚊子不要把我们当作移动的食堂。

这种环境是最能磨砺人的。如果连虫子都无法睥睨,又何谈翱翔九天?这是抵达不平凡的必经之路,能够正视、摆脱心中的怯弱和不适,任由虫子游走而谈笑自若,是一颗强大而坚定的内心最有力的证明。

而面对这类小虫,最高的境界则是接纳和欣赏吧,如同古树一样。刘亮程有一篇文章《与虫同眠》,里面写道:“我在草中睡着时,我的身體成了众多小虫子的温暖巢穴。那些形态各异的卑小动物,从我的袖口、领口和裤腿钻进去,在我身上爬来爬去,不时地咬两口,把它们的小肚子灌得红红鼓鼓的。”在古老的时代,人们百年之后,身体的所有都将在虫子的腹中分解,投入大自然生生不息的轮回里。从草木的旁观者角度,我们和虫子又有什么区别?一样渺小,生命短暂。只不过在进化中,我们走上了智慧的大道,而虫子们始终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但人类最初的多细胞始祖,与虫子或许也曾称兄道弟。

可惜,我虽然向往着天人合一,向往着人与自然在永恒的维度中实现和谐,却无法忍受它们对我的血和肉体的味道称赞不已。中午,我从超市里买来了樟脑丸和杀虫剂。我不必知道它在哪儿,也不必把它找出来,却能让它灰溜溜地逃窜,甚至一命呜呼。

猜你喜欢

蜈蚣生灵嘴唇
你听
超级秀场 我不是蜈蚣
天 敌
唇唇欲冻
天空
乞力马扎罗的生灵
鹤之灵
我对每个人说再见
蜈蚣
蚯蚓与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