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东

眼   睛

父亲这辈子，只主动找过我一回

他把阴天的忧郁藏在眼底

窗外，天很沉很低

此时，雷声隐隐可闻

那潮湿的空气

一直在他的眼中

打转

一切都已按捺不住

还得再轻柔些

才能探清林中的秘密

这一夜雨，把春天泡成一壶茶

那些雀舌，会在黎明翻腾

如果觉得清淡，加些桃花吧

还得摇一摇，让风摇一摇

炊   烟

她画了几朵云，天空就在那儿了

她画下黄土地，温暖就在那儿了

她又画下茅草屋，柴门

画下啄食的鸡鸭，吐舌的黑狗

一切都熟悉、亲切

当她画下炊烟，也许是不小心

——这炊烟缓缓上升的耐心

伤了我

她不小心表达的等待

伤了我

父   亲

经过那棵秋槐时

总是想起父亲

这些年

背是虬曲的枝干

舌是日渐干枯的叶子

就像那触之惊心的树洞

抹去的记忆更多了

我总怕自己

也成为一片空白

故事未完，待续

再往里走，

草木气息更浓。

燕子贴地面飞过，

蜻蜓悬着，水黾滑过池子。

三叶草支起耳朵。

但这是徒劳——

夏风还小，

无力翻书。

喷   泉

身边蜗牛剪径

狗尾巴草把风

青蛙在大声据理力争

抬头是满天星

天空倒映

我就往上试试

万一不行

我就落下来，就安安静静

请吞下这片灯光

那片黄色的光，是橘子味的;

那些紅灯笼，酸甜如糖葫芦;

贴在楼上浅浅的窗白

散着泉水的清淡。

假如你在有意无意之间，看过来，

夜已经很深了，你恰好也醒了，

你看着我的窗子

假如你看到一片绿，

你可以摘下这薄荷味的灯光，

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