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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何处来

2021-10-30云海

读者欣赏 2021年10期
关键词:竹马马戏孩童

云海

百子图(局部) 绢本设色 40×200cm 清 冷枚 故宫博物院藏

竹马儿戏:最是天真烂漫时

骑竹马,是中国古老的儿童游戏之一。孩童以一根竹竿代马,骑在胯下,一手握住竿头,竿尾曳于地,一手做扬鞭状,来回奔跑嬉闹。《后汉书·郭伋传》记载,东汉建武十一年(3 5 年),名臣郭伋应诏任并州牧,到任不久巡视部属,“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道次迎拜”。

文献史料是对社会现象的记录。郭伋出巡的“西河美稷”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北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能骑善射,这里的儿童羡慕成人骑马,便以竹代马奔跑嬉戏,久而久之,遂成风俗。美稷孩童骑竹马迎拜郭伋的故事被载入正史后,为竹马的流行带来了积极影响。加之东汉以来战争频仍,男孩子骑马当将军的英雄梦有着现实基础。东汉陶谦“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儿童皆随之”,长大后屡建奇功,曾任安东将军。北周李远幼时“尝与群儿为(竹马)战斗之戏,指麾部分,便有军阵之法”,后为北周将领。

石门二十四景图·松山竹马 1910年 齐白石

竹马之戏与军阵之戏相结合,让孩童在协同合作中與同伴结下了纯真的友谊,留下“竹马之友”“竹马之朋”的佳话。西晋初年,原东吴大司马诸葛靓与晋武帝司马炎自幼就是骑竹马的好伙伴,后诸葛靓因其父诸葛诞被晋太祖司马昭所杀,所以誓不归顺晋朝,不接受晋武帝授予的官职。于是晋武帝设宴召见诸葛靓,希望他念及竹马之谊,冰释前嫌:“卿故复忆竹马之好不?”虽是以幼时交情换取政治和解,但也足见“竹马之好”所象征的友谊在时人观念中是纯真而深厚的。

晚唐诗人韦庄也曾在诗中多次回忆儿时与友人骑竹马的经历。如《洪州送西明寺省上人游福建》中的“记得初骑竹马年,送师来往御沟边”,回忆自己少时骑着竹马送别友人的情景,深情厚谊跃然纸上。又如《涂次逢李氏兄弟感旧》:“御沟西面朱门宅,记得当时好弟兄。晓傍柳荫骑竹马,夜隈灯影弄先生。”诗人路遇儿时好弟兄,不由得追忆同友人的竹马之乐。

古时,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新娘是亲迎之礼的重要内容,李白诗中描述的“郎骑竹马来”,正是孩童对亲迎之礼的模仿。李贺在《唐儿歌》中也曾写道:“竹马梢梢摇绿尾,银鸾睒光踏半臂。东家娇娘求对值,浓笑书空作唐字。”骑竹马的唐儿活泼可爱,引得东邻一位娇美的小姑娘想和他成亲。此诗将竹马游戏中所蕴藏的两小无猜的美好情愫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遐思不已。

敦煌壁画中的骑竹马童子临摹图

竹马诗文:逢迎贤达儿犹小

大概是因竹马取材方便、简单好玩,在山野平民中,儿童乐于此戏;朝廷中的皇室贵族,年少时无不乐骑竹马。按照古人的说法,不同年龄段的孩子玩不同的玩具。晋人张华《博物志》曾云:“小儿五岁曰鸠车之戏,七岁曰竹马之戏。”五岁的小孩子玩鸠车,七岁的小孩子玩竹马。

唐太宗李世民曾言:“土城竹马,童儿乐也。”作为小儿之戏的竹马竟然入了天子的御言,自然引得文人墨客也纷纷把笔端伸向竹马,加速了竹马走入文坛的步伐,最终让“竹马诗”在唐代达到巅峰。

青花十六子大罐 明 首都博物馆藏

李白除《长干行》中的“竹马”写得精彩外,《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一诗中,“竹马数小儿,拜迎白鹿前。含笑问使君,日晚可回旋”之句,以儿童骑竹马拜迎,生动地表达了对宇文太守政绩的称赞。

喜欢记录民间风俗的白居易,是唐代写竹马最多的诗人。《赠楚州郭使君》中“笑看儿童骑竹马,醉携宾客上仙舟”之句因描绘境界之美,被视为名句。《观儿戏》中“一看竹马戏,每忆童时”,将竹马作为孩童时代的象征,并在诗中营造出电影蒙太奇般的画面感,耐人寻味。

不惑之年的白居易仍在乐此不疲地写竹马,《送王卿使君赴任苏州,因思花迎新使感旧游,寄题郡中木兰西院一别》中的“不论竹马尽成人,亦恐桑田半为海”,完全把竹马作为儿童的代称。同年创作的《喜入新年自咏》依旧有竹马“出镜”,“大历年中骑竹马,几人得见会昌春”,从大历朝到会昌朝这段并不算漫长的年月里,当年骑竹马的儿童竟没有“几人得见会昌春”,时局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唐代传世的“竹马诗”还有很多,其主旨概括起来大多是忆儿时、颂政绩两类。

方于鲁制﹃九子墨﹄

及至两宋、辽、金,“ 竹马诗”已不可与唐代同日而语,最为知名的大概就是苏轼在《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中写下的“竹马异时宁信老,土牛明日莫辞春”。

不过,在其他文艺形式中,竹马仍是受欢迎的表现主题。宋代词调中出现了《竹马子》调,南曲里也有了《竹马儿》曲。

元明时期,竹马艺术化、戏剧化的进程加快。有人考证,元、明时期演剧,必须用竹马上下场。元杂剧中,凡是涉及战争题材的,都离不开竹马这一道具,像《追韩信》《承明殿霍光鬼谏》等剧,常常能见到“踏竹马”“骑竹马上”等舞台提示。至清初,竹马戏已成为独立剧种活跃于舞台,民间称作“跑竹马”“竹马舞”的戏剧名目繁多,精彩纷呈。此时的竹马一般用篾片扎成骨架,外面糊纸或布,分前后两截系在舞者腰上,使其看起来似在骑马。竹马舞表现骑马徐行或疾驰、跳跃的状态,动作轻松活泼,场面热烈奔放。

竹马风俗:众乐同乐民所乐

为政治增彩,被诗文赋韵,竹马从单纯的儿童游戏升华成文化符号,最终必将回归民间,影响、带动百姓形成新的社会风俗。

明代徽州的制墨名家方于鲁曾制“九子墨”。墨上的图案中就有孩童戏竹马的场景。此竹马除头似真马之外,馬身、马尾仅以一根竹竿代替,竹竿曳地一端安有两轮,形似小车。一男童骑着竹马,高扬马鞭,身后有小儿手举荷叶以为帷盖;前方有一小儿肩扛小旗,另有两小儿手持锣鼓。画面充满童趣。

百子团圆图(局部)清 焦秉贞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宣城县志》记载:“ 北乡金宝圩双陡门陈姓家谱称,明中叶,陈氏先祖为免族人乘闲赌博以及邻村旁族交欢滋事,年节兴办跑马灯会,相沿至今数百年。”这种跑马灯会又称“竹马灯会”,戏中的骑竹马者常装扮成历史人物,如刘备、关羽、张飞,“岳家军”“ 杨家将”等,间有手持“令旗”的徒步士卒,并配有“ 持灯笼者和两班锣鼓,少则五六十人,多则近百人”。

道家也在普及“竹马戏”的过程中大显身手。据《南溪县志》记载,在旧时的四川宜宾地区,道家以正月十五元宵节为天官赐福之日,城乡皆以纸糊竹马,并在竹马中点上蜡烛,鸣金击鼓,热闹非凡。

此外,竹马与各地传统艺术形式结合,又与中国传统节日融合后,形成了众多民间表演形式。南宋周密的《武林旧事》讲到当年临安(今浙江杭州)元夕舞队中,已出现“ 男女竹马”。《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 庆赏元宵,每须有数火,或有千余人者。全场傀儡,阴山七骑,小儿竹马,蛮牌狮豹,胡女番婆,踏跷竹马。”

近现代以来,陕北的“竹马戏”以秧歌的形式表演,广西柳州一带的“竹马戏”与“龙灯舞”“旱船舞”相结合,还有河南的“竹马戏”,则与舞狮、高跷、大鼓、旱船、龙灯、耍大头和尚、扑蝴蝶和吹奏乐等,共同组成“赛社火”场景,一派欢乐祥和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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