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探讨了《荆棘鸟》中“玫瑰灰”的一个象征意义。玫瑰灰是爱的颜色，象征着梦幻与真情。这种爱的颜色，主要围绕两位主要人物拉尔夫神父和梅吉展开。由于受到宗教教义的禁锢，兩位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充满了禁忌色彩。为了描绘这个唯美悲怆的爱情故事，作者匠心独运为两位主人公独创了一种爱的颜色——玫瑰灰。并以这种色彩生动地描摹了梅吉那颗纯情不改的真心，同时隐射了拉尔夫法衣下人性与神性的冲突。

关键词：《荆棘鸟》，玫瑰灰，颜色，梦幻，真情

《荆棘鸟》（The Thorn Birds）是澳大利亚女作家考琳·麦卡洛 （Colleen McCullough，1937—2015）于1977年在美国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虽然在澳大利亚文学史上，考琳 · 麦卡洛属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崭露头角的小说家，但她的家世小说《荆棘鸟》问世以后，便迅速成为风靡全世界的畅销书，使她在澳大利亚成为仅次于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现代文学巨匠帕特里克 · 怀特（Patrick White，1912—1990）的著名作家。

考琳·麦卡洛出生于新西兰的一个爱尔兰后裔天主教家庭。由于熟谙天主教，麦卡洛以浓烈的宗教笔触撰写出《荆棘鸟》这部畅销世界的名著。此外，《荆棘鸟》属于当代澳大利亚文学（1946—2019）的范畴。“当代小说的表现方式也像它所反映的生活本身一样丰富多彩，除了传统小说采用的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的方法外……有通过象征手法丰富小说内涵的。” a《荆棘鸟》就是这样一部“通过象征手法丰富小说内涵的”长篇小说。书中，“荆棘鸟”和“玫瑰灰”都有其鲜明的象征意义。

一、玫瑰灰——爱的颜色：象征梦幻和纯情

玫瑰灰（ashes of roses）在《荆棘鸟》中意蕴深远。首先，玫瑰灰是以爱的颜色出场的，象征着初恋的梦幻和少女的纯情。

看完《荆棘鸟》很多读者的“颜色库”里会新增一种色彩——玫瑰灰，淡雅唯美，如梦似幻……在姑妈玛丽72岁的盛大生日宴会上，当只差一个月便17岁的梅吉身着玫瑰灰的礼裙出场时，梅吉似乎在一瞬间长大了，蜕变成了清纯迷人的美少女。梅吉之所以能成功地吸引众人的目光，不仅是因为她美丽的容颜，更是因为她玫瑰灰色的装扮与青春期少女的形象完美契合。巧手裁缝的心血没有白花，梅吉在所有女孩中脱颖而出！麦卡洛用精练的语言描述了“玫瑰灰”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It was a dusky， pale pinkish grey， the color that in those days was called ashes of roses； between them the dressmaker and Meggie had embroidered， the entire gown in tiny pink rosebuds.” b

“玫瑰灰”是一种略暗、灰中带浅粉的颜色。《荆棘鸟》一书的后注这样解释“ashes of roses”： “玫瑰灰色，一种比青紫色黄，微暗的浅灰红色。”c 在英语中，有很多以“玫瑰”命名的颜色，例如：rosy-cheeked（像玫瑰花的）、rosy（像玫瑰花的）、rose-colored（像玫瑰花的），这三种颜色主要用来形容“皮肤”，前两种颜色含有褒义，暗示健康。d 但麦卡洛摒弃了传统的用玫瑰命名的粉红色，独树一帜，契合德罗海达“灰褐色的大地”（the greybrown land）e，麦卡洛新颖别致地以“玫瑰灰”这种与大地环境相协调的色彩统领全文，赋予其更宽广的象征意义。由于这是麦卡洛独创的色彩名，故她强调：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人们将此颜色称为玫瑰灰。最令人惊艳的是，整条玫瑰灰长袍上，梅吉和女裁缝用纯手工绣满了粉色小玫瑰花苞。小花苞将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展露无遗，这无袖、低开领的玫瑰灰长袍妩媚性感，配上梅吉金红色的头发和柔软的身段，少女梅吉艳压群芳。

可出乎意料的是，拉尔夫神父居然不喜欢梅吉的装扮：“Half of him hated her appearance tonight， the short hair， the lovely dress， the dainty ashes-of-roses silk slippers with their two-inch heels.”f

神父不喜欢梅吉的短发、长裙，更不喜欢她所穿的带有两英寸高后跟的玫瑰灰色便鞋。在这盛大的舞会上，梅吉的一袭玫瑰灰长裙和精美的玫瑰灰高跟鞋的身影，如一朵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这是梅吉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这清一色的玫瑰灰是梅吉最爱的颜色。潜意识里她要把最美丽的芳华和她最爱的色彩展露给“她心中所爱戴和崇拜的偶像”（the cherished idol of her heart）、“她的天空中初升的太阳”（the new sun in her firmament）——拉尔夫神父。g穿上这条礼裙，梅吉一心只想为心中的人展露笑颜。无形中，玫瑰灰承载了传递爱的使命。玫瑰灰是爱的颜色，象征着爱的梦幻。对未来的白马王子，梅吉充满五彩缤纷但离经叛道的幻想以及充满激情的怀春少女的迷恋（an ardent， very girlish crush）。h

二、玫瑰灰——爱的颜色：象征人性与神性的冲突

于梅吉而言，玫瑰灰是爱的颜色，象征着真情，不掺杂一丝杂质。但是，对神父拉尔夫而言，虽然玫瑰灰也是爱的颜色，但它折射出人性与神性的冲突。

舞会上，梅吉如花似玉，惊艳全场，这标志着梅吉的长大成人。玫瑰灰的亮相是梅吉从“女孩”蜕变为“女人”的起点——即从“小丫头” （a little girl）蜕变成了“年轻女郎”（a young woman）i的起点，也是拉尔夫从“心安理得”到“失望”的起点。他不喜欢梅吉舞会上的装扮，深层原因是他不希望梅吉长大。在梅吉刚到德罗海达第九个月时，面对高傲美丽的卡迈克尔小姐热辣辣的目光，拉尔夫神父则以清心寡欲回应，并坦然地指着小梅吉告诉卡迈克尔小姐：梅吉是他“最喜爱的姑娘”（my favorite girl）j 而不是“最爱的小姑娘”，以别样的柔情守护着梅吉并与梅吉在大庭广众下手牵手行走。那时的梅吉还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拉尔夫神父可以不加掩饰地对旁人显示他对梅吉的喜爱之情而不会招致非议。但是，舞会上梅吉的倏然长大让拉尔夫猝不及防，他希望时光倒流，梅吉永远是他的“宝藏婴孩”“珍重的孩子”（his treasured babe）。k“玫瑰灰”矛盾的象征意义在这里也得到显示：于梅吉而言，玫瑰灰是美是爱；于拉尔夫而言，玫瑰灰是难以言说的悲与憾。

为了避嫌，拉尔夫神父在舞会上刻意回避梅吉，竟然没与她共舞一曲。当黯然神伤的梅吉在舞会中早早退场，在墓地独自悲戚时，拉尔夫又如天降神兵来到她身边，以他一贯的柔情抚慰梅吉那受伤的心。并與梅吉促膝谈心，告诉她原委，直至求得梅吉的谅解。当梅吉心情轻松地离开他时，“玫瑰灰”的意象又跳跃性地出现：“她那穿着绣满了玫瑰花苞衣服的远去的身影十分优美，富于女子气，显得略有些缥缈，玫瑰是灰色的，‘多么恰到好处啊！ 他对那尊守护神说道。”l

拉尔夫神父的心情是矛盾的，他一直不自知地在教士和男人的角色间转化。在舞会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折不扣的神父，所以他对梅吉身着玫瑰灰的礼裙是失望并抵触的，他对梅吉的长大不知所措。但私下与梅吉独处时，他是梅吉的“守护神”。他对梅吉体贴入微，能察觉到梅吉细微的情绪变化。当梅吉因为对例假知识一无所知，以为自己每个月的流血代表自己身患绝症、将不久于人世时，拉尔夫则充当了梅吉母亲的角色，向惊恐无知的梅吉传授女孩“例假”的生理知识，成功地将梅吉从绝望的心境拉回到充满希望的现实。与梅吉独处时，他让梅吉如沐春风，全因他不自觉地回归到男人的角色，以一个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梅吉这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和梅吉那袭动人的玫瑰灰身影，他由衷赞叹：“多么恰到好处！”

三、玫瑰灰——爱的颜色：象征真情

玫瑰是灰色的！这个美好的形象伴随了梅吉一生，纯情不改，真情永伴。玫瑰灰是梅吉心中的一个永恒的梦幻——爱的梦幻。从初恋的梦幻演变为一生不变的爱的梦幻。玫瑰灰是爱的颜色，象征着真情。梅吉一生爱得真挚，爱得执着，爱得坚定！从少女时代的那次舞会开始，梅吉对玫瑰灰就情有独钟。直至他们认识三十年后，五十九岁的拉尔夫回到德罗海达，与四十一岁的梅吉久别重逢、夜间相会时，梅吉穿的睡衣依然是迷人的玫瑰灰色：

“Did you wear that color deliberately， Meggie？”

“Ashes of roses？” She smiled， “Its always been my favorite color. It doesnt clash my hair.” m

拉尔夫问梅吉是否是特意穿玫瑰灰色的衣服时，梅吉莞尔一笑答道，“玫瑰灰”一直是她最喜爱的颜色，它不会与她金红色的头发颜色相冲撞。拉尔夫曾告诉梅吉的母亲菲他非常喜欢梅吉金红色的头发。红发，是克利里家（the Clearys）一个显著的特征，只有玫瑰灰色才能与之完美契合，这是梅吉对爱的坚守的一个外在体现。这是一次充满温情的重逢，两个不再年轻的中年人，卸下伪装，冲破宗教的戒律，回归到男人和女人的本真状态。只因在德罗海达，拉尔夫是梅吉的，不是上帝的。拉尔夫也沉醉在梅吉那秋水一般的灰色眼睛中不能自拔……这次撩人心魄的相逢，玫瑰灰充当了爱的颜色，浪漫温馨，散发出人性的柔和之光……

纵观全书，玫瑰灰已成了梅吉衣着的标准色。一直到梅吉老年，她与女儿朱丝婷谈论穿衣的色彩时，女儿都戏谑并任性地对她说：“红头发不一定非配白色、黑色、艳绿或你所欣赏的那些可怕颜色——那是什么颜色，玫瑰灰？维多利亚时代的式样！”“ 我要买橘黄色的、鲜红色的、紫红印花的、苔藓绿 、勃垠第红的衣服……”n从十六岁到五十岁，任岁月更迭，梅吉不改爱的初心，连女儿都知道母亲痴迷于玫瑰灰。去悉尼看望女儿与女儿道别时，五十多岁的梅吉也是以“玫瑰灰”色着装：“浅粉色衣服，戴着浅粉色帽子。”对“玫瑰灰”的喜爱折射出梅吉是一个对爱有坚定信仰的人，不改爱的颜色，不改爱的初心。一生苦恋，不改初衷。

所幸的是，麦卡洛在书中将梅吉特立独行的女儿刻画成一个有思想、有见解的新女性，敢说敢干敢选，她跳出母亲“玫瑰灰”的冷色调局限，大胆选择多种多样的暖色调，这也暗示着她的爱情生活更加绚丽多姿，确实她也是祖孙三代女性中唯一爱情圆满的女性。

四、结语

在《荆棘鸟》中，“玫瑰灰”是爱的颜色，是美好的象征。爱，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为了讴歌爱情、特别是为了揭示宗教禁锢下爱情的矛盾性，考琳·麦卡洛创作了“玫瑰灰”这种独一无二的色彩。在德罗海达这块灰褐色的大地上，玫瑰灰一方面契合广袤大地的颜色，传递出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的愿景；另一方面，以玫瑰来命名这种颜色，给神权笼罩下的爱情悲剧增添了唯美浪漫、如梦似幻的色彩，玫瑰灰的象征意义是梦幻与真情。纵使玫瑰化为灰烬，主人公梅吉一生仍然纯情不改，真情永恒。梅吉贯穿始终地坚守着爱的初心，与《荆棘鸟》后半部神父拉尔夫追逐神权的野心形成鲜明的对比，使“玫瑰灰”充满悬念与张力。

a 黄源深、彭青龙：《澳大利亚文学简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17页。

bcefghijkmColleen McCullough.The Thorn Birds.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1992年版，第157页，第603页，第93页，第160页，第150页，第154页，第157—158页，第112页，第160页，第442页。

d 解江海、章黎平：《汉英语颜色词对比研究》，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年版，第92页。

ln考琳·麦卡洛：《荆棘鸟》，曾胡译，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151页，第470—471页。

参考文献：

[1] Webby， Elizabeth. Australian Literature[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3.

[2] DeMarr， Mary Jean. Colleen McCullough： A Critical Companion[M]. Westport， Connecticut： Greenwood Press， 1996.

[3] 科林·麦卡洛. 荆棘鸟（上）[M].晓明，陈明锦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1983.

[4] 科林·麦卡洛. 荆棘鸟（下）[M].晓明，陈明锦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1983.

[5] 黄源深. 澳大利亚文学史（修订版） [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

[6] 黄源深，白静远编著. 澳大利亚文学名著便览[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作 者： 董榆萍，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大学英语教学、诗歌及英美文学。

编 辑：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