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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院子里的事物

2021-10-25张艳军

散文诗世界 2021年10期
关键词:柴垛麦秸庄稼

张艳军

玉米站在屋顶上

秋天,金黄色是农家院子里的主色调。场院里摊着玉米,凉台上码着玉米,屋顶上晒着玉米。院子里最好的地方都让给了玉米。秋天暖暖的阳光照下来,院子里晃荡着金色的光芒。

刚剥的玉米像小孩儿的小手小脚丫,圆嘟嘟,胖乎乎,好像能掐出水来。可是过不了几天,尤其几个好天儿,它们就会瘦下去,身上有了皱纹。但,那不是苍老,那是成熟,和人一样,是经过风吹雨打后,才会有的骨骼的坚强。

父亲取出栅子,扛着上了房。栅子是用秫秸编的,一人多高,很密实。我帮父亲摊开,扶好。栅子便戳戳立在了房顶上,呈圆筒形。那将是玉米的家。

父亲站在房檐,提一根扁担,扁担一头吊一个水桶,母亲站在地上,往水桶里装满玉米,然后向上托一下,父亲借力,双膀一较劲,水桶呈优美的弧形,飞上了屋顶。父亲像是在钓鱼。父亲是个老渔夫,父亲也是个好渔夫。年年撒网,年年有收成,从没落空。

玉米咕噜噜地倒进了栅子里。那一刻,我感到脚下的屋顶在震颤,大地在震颤。玉米是有重量的,粮食是有重量的,它们的重量不可估量。人家的煙火,生活的气息,都拜它们所赐。

栅子装满了,鼓鼓的,手推不动,风刮不倒。玉米也是有根的,它们站在了屋顶上,站得很瓷实,站得很牢固。

在村外,往村子里看,你看不到每家每户院子里的风景。但穿过干净的树冠树枝,你能清楚地看到家家户户屋顶上的一个个玉米栅子,像一顶顶的皇冠。它们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

这也是粮食应有的高度。

墙上爬满藤

这个季节,还有什么藤能爬满墙呢?尤其是一场霜后。秋霜似刀,一刀下去,什么也搁不住。杨树叶落了,豆角秧枯了,茄子蔫了,原来还绿肥红瘦的小院,一下子只剩下了残枝败叶。

最后一车庄稼拉进了院子。那是一车红薯,还有红薯秧。红薯是庄稼地里的最后守望者。红薯隐藏在地下,上面埋着土,土上面爬满了青藤绿叶。透过叶隙,红薯偷偷地向外看,看着身边的庄稼兄弟一拨拨地被放倒,被捆好,被拉走,最后,偌大的土地上只剩下了这一畦红薯,像沙漠里的一片绿洲,留给人们希望后的希望。

一阵秋风掠过,红薯叶忽上忽下,互相拍打,像是在欢呼胜利。其实,胜利的只有农民。他们知道每一株庄稼的脾性。他们知道,红薯什么时候成熟;他们知道,红薯被埋在土里,能够呆多长时间,而不会像花生那样落秧,玉米那样干叶,黄豆那样爆荚。红薯必须经过一场霜,必须经过初霜的淬炼,才能达到作为庄稼的完美。

红薯卸在了院子里,红薯秧被挑上了墙。收割前,红薯秧匍匐在地上,为红薯输送营养,它们是红薯的脐带;收割后,它们披挂在墙上,一根根垂下来,像攀爬在墙上的藤,装饰了院墙,也丰富了秋天院子里的风景。

小山羊一定嗅到了好闻的气味儿,跑过来,前腿搭在院墙上,扯一根红薯秧下来,站在墙边,慢慢地嚼,反复地嚼。嚼得那么香,嚼得那么甜。它正在咀嚼秋天的味道。

柴垛的秘密

柴垛静静地,偏安于后院的墙角旮旯里。那是一垛麦秸垛。麦秸垛不属于秋高气爽,它只属于那个热火朝天的季节。于是,它很识趣,躲得远远的,老老实实地看着院子里秋天的事情。

柴垛圆圆的,像个大脑袋,上面抹了一层泥,像戴了一个瓜皮帽;侧面被我掏了一个洞,像张着的嘴。

鸡们悠闲地踱着步。鸡们有理由悠闲。父亲每天早晨的那两个鸡蛋就是它们的功劳。还有,现在是丰收的季节,院子里有的是食物。屋顶上,墙角处,场院里;玉米粒儿,花生豆儿,黄豆粒儿;还有它们最爱吃的肉虫子,在地上不知东西地爬。丰收不怕鸟儿弹,何况是大有贡献的鸡呢。

鸡们吃饱了,就跑到麦秸垛旁,用爪子刨一个浅浅的坑,然后卧下来。那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面南背北,正午的阳光暖暖的,正好能够照到那里。鸡们卧在阳光里,享受着秋日的好时光。

那天,我又去扯柴禾。刚到柴垛旁,我听到一阵“咕咕”声,从柴垛的那个洞里传出来,闷闷的,像是在恐吓我。我弯下腰,看到一双滴溜溜圆的小眼睛正瞪着我。原来是一只鸡正在生产。我慢慢地直起身,悄悄地向后退,直到退出了它的视线。我不能打扰它。

这只鸡一定是在休憩时,发现了这个洞,觉得那里很安全,能够隐藏它的秘密,制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不巧,今天被我撞见了,破坏了它的计划。我觉得自己好没情趣。

后来,我又在柴垛的侧面掏了一个洞,把先前的那个留给了鸡,做了它的产房,生产秘密,同时也生产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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