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娜　兰翠芹　张帆　王涛

中图分类号：C9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1）09—0143—03

引言

培育和发展养老产业是世界各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一条重要路径，是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经济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路径，值得花大力气进行探索和实践。养老用品行业是养老产业的重要一环，是适老化设计的关键领域之一，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针对目前养老用品行业的适老化设计模式进行研究，对于加强设计赋能、引导养老用品产业合理规范发展、深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一、研究背景

养老产业是以老年人的生活为中心，其规模在2020年约为5万亿左右，预计到2030年将达到22万亿（数据来源于原工信部副部长罗文在2018年智慧健康养老产业发展大会上的讲话）。未来lO年4倍多的增长空间意味着养老产业将进入快速发展的黄金时代。养老产业中与适老化设计息息相关的主要为养老用品及服务产业。从产业规模上来讲，预计到2025年，老年用品产业总体规模将超过5万亿元，因此，目前很多企事业单位、设计公司和设计机构都在探索设计赋能老龄化的产品方案，多数尚处于市场验证发展阶段，适老化设计方案需要进行更多的优化和迭代升级。

养老用品行业是养老产业中的重要一环。2019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等5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老年用品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了养老用品产业的定义和范围。文件提出，养老用品产业是指以老年人为服务对象，提供老年服装服饰、日用辅助产品、养老照护产品、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适老化环境改善等产品的制造业，为养老用品行业制定了明确的发展框架。养老用品业产业链长，覆盖区域广，涉及医疗用品、康复辅具、保健品、饮食服装，休闲旅游等方方面面，为工业设计、包装设计、平面设计、结构设计、景观设计、建筑设计、室内设计、文旅设计、服务设计、情感化设计等适老化设计提供了巨大的空间。随着技术环境的成熟和老年互联网住民的增多，老年用品行业APP等的交互设计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适老化设计正在慢慢涵盖虚拟设计，并建立起从实体设计到数字化设计的产业链条。

二、适老化设计的PEST分析

（一）政策层面：政策高效引导

适老化设计不是适老化改造。从《关于推进老年宜居环境建设的指导意见》《关于加快实施老年人居家适老化改造工程的指导意见》等文件中可以看出，适老化改造的目的是释放养老服务需求，引导适老化设计向更深、更广层次发展。

从行业发展前景来看，国家已经将发展和壮大适老化设计纳入到顶层设计中，从中央和各地方陆续公布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纲要中可以看出其发展潜力。从国家到地方出台的第十四个五年计划中，也都结合自身发展需要制定了促进养老用品行业发展的文件。笔者初步整理了北京、上海、广州、浙江、安徽等十余省市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涉及老年用品行业的相关高频词汇，发展养老用品行业、进行适老化改造或无障碍改造、提升养老服务和养老产品的智能化和科技化水平、大力发展智慧养老和银发经济等是各地的主要抓手。尤其是针对老年人及残疾人的康复辅具用品以及老年功能代偿用品等细分领域的设计开发受到了地方政府的高度重視。从各地的政策可以看出，虽然每个省的省情不同，对于养老行业的重视程度不同，十四五期间养老规划各有侧重，但是总体上而言，依靠社会力量，推动养老产品提质扩容、设计和研发适老化技术产品、老年功能代偿和辅助产品、加强智慧养老和无障碍建设等都为十四五期间适老化设计的发展和壮大留足了想象力和发展空间。

（二）经济层面：转型经济呼唤以“整体性视野”开展适老化设计

新冠肺炎疫情之后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充满反思的社会，也是一个民族更加自信、更加团结的社会。设计行业着重开始反思现有的社会治理框架下过度设计导向的不足和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在呼吁政府、社会、企业、个体全系统协作的同时，更加注重从社会伦理与道义角度关注人类社会发展、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设计价值的评价逻辑逐渐转变，开始从产业经济下追求商业价值转向构建公平、互惠、共生和包容的利益共同体。有学者称之为“转型经济”，并认为它正在成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格局下即将到来的社会经济的重要特征。转型经济下，适老化设计将不会单纯把用户看作价值的单一体，而是要考虑环境、企业、用户、媒介等各个设计的利益相关方的需求，同时考虑到现实设计的必要性和未来设计成果在使用、流通、回收等多方面的因素，以一个“整体性”的视野审视全局，让各方一同参与设计价值的定义。在老龄化社会中，新的设计理念将支撑设计师更加关注老年人的生活方式、社会政策和社会环境所塑造的新的设计场景的挖掘与定义，不断完善用品和服务适老化设计的发展模式。

（三）社会层面：老年人消费模式在转变的同时，个体老化的过程也呼吁多元化的适老化设计解决方案

老龄化是我国的一个基本国情。从宏观层面上来说，人口老龄化将会带来社会消费模式的转变。据预测2050年全国老年人口规模将超过4亿，超过美国总人口（2019年3.5亿），接近3个俄罗斯人口（2019年1.4亿），如果老年人口全部转化为消费市场，这将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有研究认为，人口老龄化对消费总量的影响并不明显，而对私人消费的影响更多地体现在对消费结构的影响上，以美国为例，户主为老年人家庭的支出中酒类、服装、交通、娱乐等方面的支出比例低于其他家庭，而在健康、照料等方面的支出比例明显高于其他家庭。而在中国城市中，老年人的消费主要集中在饮食、水电煤气和对子女的代际支持方面，在娱乐、家具、旅游、衣服、雇工、保健品及通讯交通等方面则普遍相对较低。未来随着经济的发展、老年人消费能力和消费结构的升级，老年人的消费结构将逐步向健康管理、医疗保险、旅游、文化娱乐和购买社会化服务方向转变。

从微观层面来看，个人的老化是必然的，生理老化将带来老年人健康状况下降，老年人将成为慢性病的高发人群，失能失智老年人群体庞大，精神卫生状况突出，容易造成老年人居家时间长、易跌倒、发生意外隐秘性强等问题，迫切需求对老年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开展适老化设计。尤其是当我们探讨老龄社会适老化设计的时候，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对老年人审美心理的研究。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的审美心理，本质上都无法避开中华民族几千年传统文化的影响。我们的传统审美观，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浸润在我们的审美表达中。由于我们正处在一个生产力急速发展、生产关系激烈变革、审美观激烈碰撞与重构的时代，我们更需要对老年人的审美心理开展专门的研究和深入的探讨，将老年人的美融入到适老化设计中。

（四）技术层面：适老化设计的广泛应用迫切需要技术壁垒的突破

技术对养老用品行业的限制是显而易见的：服装行业主要是受制于新材料的产业化，养老照护用品需要突破机器人柔性结构设计、运动意图感知和环境识别的共性关键技术，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用品则对于神经结构、柔性传感等技术依赖性较强。

事实上，受制于技术环境的因素，目前养老用品产业尚处于一个分散型、盲目型的发展阶段，缺乏整体布局和系统性设计规划。企业普遍制造规模较小，缺乏专门的设计机构，以浙江丽水为例，多为年产值500万以下的小微企业。且行业科技含量较低，研发、设计和创新乏力，自主设计和研发的产品主要还停留在中低端产品，高精尖的产品主要还是依靠国外市场。加之我国老年人给付能力不足，老年人消费能力尚在提升中，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国内适老化设计行业的发展壮大。

三、适老化设计的发展模式

从目前市场上存在的养老产品实践成果来看，适老化设计主要存在五种模式：

（一）模式一：夯实养老用品需求基础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提醒我们，只有在人的生理需求等基本需求被满足之后，更高级别的需求才会被大量释放。对于增龄导致体力、精力下降的老年人来说，生理机能的衰退将会使老年人对于日常产品的需求大增，如能够维持老年人基本生活自理能力的产品可以辅助老年人夹得起菜、吃得下饭、穿得上衣、下得了床、出得了门、走得好路、叫得了人。设计师必须要意识到，安全便利的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养老照护产品以及适老化环境改善产品是老龄社会的刚需产品。一是养老照护类产品，主要包含照护需求的产品，如二便护理、口腔护理、褥疮防治、辅助如厕、辅助洗浴、辅助用餐、辅助穿脱衣等照护产品，尿裤、护理垫等护理产品，协助老人搬运、移位、翻身等的机器人产品和环境监控、养老监护设备、防走失室内外定位终端等人工智能辅助产品及智慧养老产品及服务系统。二是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类产品，主要是指康复辅具产品以及用药和护理提醒、呼吸辅助器具、睡眠障碍干预、便携式健康监测设备等老年健康管理和促进辅具。这类产品针对的是老年人及其照料者的健康管理需求和康复需求，近年来呈现出更强的技术依赖性和智能化趋势。三是适老化环境改善类产品。主要是指在老年人的活动场所安装扶手等支撑装置、加强地面防滑、移动式坡道无障碍环境改造产品等，包括扶手和抓杆类产品，易燃气体和火灾自动监测报警等老年安全防护产品。

适老化刚需产品的设计必须要遵循基本的安全、便利、人性化、易用性等设计原则。目前上述养老用品行业的刚需产品或实用性不强、或尚未形成完善的产业链和供应体系导致成本高昂难以推广、或易用性较差，难以满足老年人的基本需求。未来设计师需要深入到老年人家中、养老机构、社区照护中心、社区服务机构中，对老年人群体、照料者、服务提供者以及产品管理者等展开深入的观察、访谈并开展有针对性的实验，充分研究老年人的生理特征、心理特征、认知特征以及行为特征，夯实养老用品行业的基础。

（二）模式二：引进新技术、新材料、新业态，提升创新能力

在夯实养老用品需求基础、满足老年人基本的需求之后，设计师需要考虑提升养老用品行业的创新能力。设计师可以考虑在老年人服装服饰、日用辅助产品等领域引入新材料、新技术，发展行业新业态，提升服装服饰、日用辅助产品领域内的设计创新能力，使传统产业焕发新活力。例如，在老年服装服饰产品设计领域，可以重点发展功能性产品，提升服装服饰产品设计的功能性、便利性、舒适性和时尚性，在服装材面料、款式结构及辅助装置等方面进行设计改良，或者加强老年服装吸湿速干、易护理、拉伸回弹等功能性以及适老结构的设计，也可以增加智能型材料、感光材料、防紫外线材料及高性能纤维在老年服装中的应用，以及安全防护、蓄热保暖功能的服装服饰。市场上流行的“足立健老年鞋”，就是通过对老年人足部数据的采集和行动方式的研究，设计了防止老年人摔倒、缓解老年人疲劳的老年鞋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占据了很大的市场。此外，还可以通过对传统服装的改良和再设计，塑造传统产业的新业态，例如将旗袍、汉服、太极服等传统服装服饰加入现在设计元素，在相应的人群中进行推广。

目前，智能化是养老用品行业的显著趋势。在日用辅助产品领域，可以针对老年人生活起居、出行移动、交流通讯、休闲娱乐等具体需求，开发适老化家电、家具产品以及辅助起身、安防监控和家务机器人等适老化智能家居产品，智能轮椅、助行机器人等各类助行和跌倒防护产品，智能助视器、助听器等交流通讯产品以及老年益智类玩具、心理慰藉和情感陪护机器人等老年休闲娱乐产品。

（三）模式三：升级设计养老用品的技术保障能力

当今已经进入了工业4.0时代，大数据、人工智能、5G等新技术层出不穷，信息技术与养老用品行业的融合和发展是未来老龄社会的必然趋势，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现实路径。尤其是随着新一批熟悉电子技术、喜爱互联网的世代进入老年期，这一趋势将获得足够的用户支撑。

养老用品的技术保障能力主要体现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5G等信息技术和智能硬件在老年用品领域的深度应用，智能交互、智能操作、多机协作等关键技术研发，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健康监测产品、养老监护装置、家庭服務机器人、可穿戴老年服装服饰、日用辅助产品等适老产品的智能水平、实用性和安全性以及家庭、社区服务中心、养老机构、医院等多种应用场景的应用和试错等。

（四）模式四：参与行业标准制定，提升产品质量水平

积极实施标准化战略，以标准助力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共享发展，是设计赋能产业转型和行业进步的重要路径。设计标准化工作的发展与推进由来已久，从中国古代的“车同轨、书同文”，到现代工业规模化生产，都是设计标准化、生产标准化的生动实践。然而，在设计概念不断深入和新技术、新模式不断涌现的时代背景下，设计标准化工作面临诸多困境：一是企业普遍重视设计产业化、创意化，设计标准化的意识不强，二是设计标准化工作的研究队伍和研究能力相对薄弱，三是设计标准市场转化路径比较单一。究其根本，设计标准化工作困境的根源在于产学研合作不够密切、不够深入。

在养老用品行业逐渐成熟的过程中，老年用品产业相关领域标准体系的建设和完善就愈发显得重要。但是目前养老用品行业标准化程度较低，针对生产企业的相关设计标准和规范并不完善，尤其是缺乏养老用品的安全性设计标准和技术性设计标准。统一的市场规范、行业标准、行业监管机构及相应评估体系的建设之路依然漫长，造成产业发展过程中短期内的缺乏监督和评估的现状，养老用品产业处于无序发展状态。

设计师在设计中对设计过程的感知最为显著，积极参与功能性纺织品、家庭服务机器人、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适老智能家居和家电产品等领域的产品和技术标准，发展具有引领促进作用的团体标准，如服装面料及產品的安全性、功能性鉴定和评价标准，设立适老化智能家居产品通用技术标准，研究制定辅助就餐、辅助出行等养老照护等产品标准以及针对适老化环境改善产品制定适配标准等，对于养老产业适老化设计的长远发展至关重要。

（五）模式五：强化品牌建设，提升产品附加值

适老化设计的品牌价值也应该得到重视。一直以来，设计是品牌的附属物，然而随着设计价值的凸显，设计的品牌增值效应日益凸显。养老用品行业适老化设计应该探索建立一系列设计的品牌。设计的品牌意味着设计师的个人价值得到认可，既意味着设计的产品质量坚固、使用安全，又意味着产品好用、便捷，对用户友好，还可能意味着设计师的适老化设计引入了新材料或新技术而拥有着较高的产品附加值和性价比。适老化设计的品牌将意味着购买者可以安心无忧的选择，老年人可以安心无忧的使用。这是老龄化社会对于设计这一人类智慧结晶的充分认可。而现实是，适老化设计的品牌建设之路依然漫长。

小结与讨论

通过PEST分析探讨了影响适老化设计的因素及发展机遇，发现目前适老化设计处于政策高效引导，转型经济呼唤以“整体性视野”开展适老化设计，老年人消费模式在转变的同时，个体老化的过程也呼吁多元化的适老化设计解决方案，适老化设计的广泛应用迫切需要技术壁垒的突破等，呈现出政策高效引导、社会需求旺盛、经济转型迫切以及技术制约明显的特征。

需要注意的是，优秀的设计师是对生活体察入微的发现者，更是对现时需求极为敏感的改良者。人口老龄化使得老年人群体产生了某些特殊的功能或形式的需求，为设计师进行适老化设计提供了思路。然而由于适老化设计尚未形成完整体系，依然存在诸多问题有待解决：第一，适老化设计的对象是为了谁？为了老年人还是老年人的照料者？第二，考虑到老年人的需求，过于强调“老龄化”的设计是否合适？第三，在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过程中，适老化设计是否应该强调经济价值？适老化设计应该是普惠性的还是商业性的？第四，老年人是健康脆弱人群，在使用一款设计时出现问题，该由谁来为老年人的使用负责任？这些问题已经受到了社会学家、心理学家、法学家以及经济学家等的关注。在未来适老化设计过程中，需要设计师们拓宽设计视野，把老年人个体与环境（包含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考虑，深入了解老年人的行为、心理以及认知发展特征和需求，合理使用先进技术，避免“唯技术论”。作为设计管理人员，也需要给适老化设计以更多的成长空间。总而言之，适老化设计的设计体系尚在建设中，理论支撑和研究方法尚不成熟，需要兼顾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的同时，允许更多的研究、探索和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