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修建

儿子刚上高二，就将近一米八了，他双腿修长，腰板挺直，很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再加上青春帅气的面容，自然地吸引了校园里不少女孩子的目光。她这位做母亲的，便有些隐隐的担忧，生怕他陷入早恋，影响了学业。

为了儿子的成长，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五年前，她便辞了工作，在家中做起了全职太太，倾心照顾好儿子的衣食起居，为他营造出更舒适的学习环境。

儿子也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学习很刻苦，成绩一直不错，很轻松地考进了重点中学，进了重点班级。

可母亲的担忧，似乎真的变成了现实。那个周末，儿子说要去学校图书馆看书，却被她撞见正与一个穿运动服的女孩并肩而行，两人都一脸的阳光灿烂。她急忙从前面的公交站点下车，眼前却没了儿子和那女孩的身影。站在人流车流涌动的大街上，仿佛走失的是自己，她茫然地四下张望。

晚饭时，她装作随便地问儿子：“白天在学校看书看得怎么样？”

儿子轻松地回答：“很好啊！图书馆阅览室可静了。”

“真的吗？没有人说话打扰吗？”她心里有一丝难过，为儿子没有实话实说。

“没有啊！您别担心，我这次期末考试，保准还能考一个好成绩。”儿子察觉到了母亲脸色的微妙变化，但他以为母亲是担心他的成绩。

“听说现在有不少中学生有早恋倾向，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不妨告诉妈妈，我帮你参谋参谋。”她试探着迂回包抄。

“行，有什么情况一准儿报告母亲。”儿子说得很痛快，转身进屋看书了。

她不好再多说了，暗自琢磨着接下来的对策。她知道，这是一个很敏感也很棘手的问题，是千万不可大意的，也是必须要讲究策略的。

首先，她要摸清情况，看看儿子是不是真的开始恋爱了。她在儿子的书桌上下细细地察看了一遍，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在儿子放学时，她来到学校大门对面那家小店，从窗户里向外观望。几天下来，并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行动。

但没等她释然，她便在一个周末，看到儿子跟那个女孩说说笑笑地拐进了一家商场。好在他们脚步匆匆地一路向前，没注意到满怀紧张跟在后面的她。

她没贸然地走进商场，怕儿子知道了自己在跟踪。可是，心头的疑虑却在弥漫：儿子跟那个女孩去商场干什么？

儿子回家，她拐弯抹角地打探，儿子依然守口如瓶，咬定自己到学校看书去了。她便隐忍着不戳穿。接下来，她继续悄悄地跟踪儿子，又几次发现他们去了那家商场。但她一直没有追上去，等着儿子主动向她交代。

一天晚上，儿子告诉她，学校要求上晚自习，放学回家要晚一些。她提出去学校接他，儿子忙拒绝，说他会让同学笑话的。她不好再坚持，只是叮嘱儿子放学就赶紧回家，免得她惦记。

没过几天，儿子就不准时回家了。问他原因，他轻描淡写地说是护送一位女同学，因为她家住的较偏僻，父母不能接她。她就逗他，说他当了“护花使者”，她并不反对。儿子就兴奋地拥抱她，说老妈太伟大了。她嘴上说着别给自己戴高帽子，心里却在嘀咕：善良的“护花使者”，你可别护出让人担心的后果啊。

她又悄悄地去做了一番侦察，了解到了儿子护送的还是那个女孩，长得很清秀，人有些瘦弱，性格也挺开朗的，跟儿子很谈得来。

女孩的家在那条街的一个小胡同里，从街口到她家，有二十多米的黑暗地带。每次走到街口，儿子站在那里，直到听见女孩从黑暗中传来一句“我到家了，明天见”，他才急忙往家里走。

那天晚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她再也坐不住了，径直来到学校的门口。儿子惊诧地问她来干什么，她笑着说自己也想体会一下在雪中漫步的感觉。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再感谢她儿子的帮助，她很大度地说：“谁叫你们是同学呢？他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我十分支持。”

女孩轻松地笑了：“阿姨，您真是一个理解年轻人的好妈妈。”

她有些愧疚地说：“算不上，看着你们都好，我就高兴了。”

于是，她就知道了，儿子那些天跟女孩去商场，是帮助女孩照看里面的一个柜台，那是她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她的父亲前年去世了，患有尿毒症的母亲每个周末要去医院做透析，儿子便自告奋勇地去帮她看摊，没有顾客的时候，还可以一同学习。

回家的路上，她嗔怪儿子为什么不早些把一切都告诉自己，儿子说是女孩让她保守秘密，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家的情况，因为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那她为什么只接受你一个人的帮助？”她有些奇怪。

“这，这……”儿子挠了挠头，没有给出合适的理由。

“可能是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吧？”她从儿子的羞涩中读到了一些答案。

“也许是吧？您看到了，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学习刻苦，自尊、自立、自强，还特别开朗。”儿子一口气罗列出女孩一大堆优点。

“很喜欢她吗？”她小心翼翼地選择了那个更有延展性的动词。

儿子点点头：“不过，不是妈妈想象的那种。”儿子的一句补充解释，雪花一样的可爱。

“妈妈也没有往坏处想象啊！在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女孩，或者被女孩喜欢，都很正常。只要不影响身心健康，不影响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即便是有一段美丽的恋爱，也不一定是错的。”她忽然感到此前的那些担忧真的不必要。

“您真的认为，我们这个年纪也可以恋爱？”儿子惊讶地望着她。

“妈妈虽然不十分提倡，却不会简单地阻止，更不会粗暴地干涉，因为情窦初开时的爱，是稚嫩的幼芽，是未绽的蓓蕾，更需要悉心地呵护。”这些天里，她读了不少有关青春期心理方面的书，也上网查阅了不少资料。

“我明白了，知道您一直陪我做护花使者的原因了。”儿子笑了。

“一直？你怎么知道的？”轮到她惊诧了。

“这是一个秘密。”儿子调皮地向她挤眉弄眼。

“你这个坏小子，我不保护好你，你怎么能当好护花使者呢？”她心里暖暖的。

“谢谢老妈！就冲着您的这份无微不至的爱，我也要做一个优秀的护花使者。”

雪花还在静静地飘着，她和儿子一路欢畅地说笑着。陪着儿子做“护花使者”，这种感觉真好，她突然想告诉儿子，她还想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只要他不反对。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