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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翻译官

2021-08-26静言思之

桃之夭夭A 2021年5期
关键词:元宝

静言思之

翻译了一本又一本“闺房秘闻”后,童蜚蜚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正经”作品,虽然只是一纸婚书,但好歹是她的转型之作。她尽心尽力地翻译,谁知那人却以此要挟她嫁给他!什么鬼!大佬,求放过!

楔子

童蜚蜚收到一纸诉讼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这是她这几年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那人告她破坏了他的婚姻!

什么鬼?!

童蜚蜚左思右想,自己除了工作以外,連个雄性动物都没接触过,怎么就破坏他人婚姻了!?她的视线一路下移,看到了底下的落款——柳重涧。

是他!那个让她翻译婚书的家伙!

(一)抠门王八

几百年来,童蜚蜚四处为家,总算赚了些小钱,最终在四方城定居了下来。

四方城里,人、仙、魔、妖和谐地生活着。人类的语言在人、仙、魔三界一直通用,但妖界种族繁多,有些族群并没有学会人类的语言,因此便催生了“翻译官”这门职业。

但翻译官也分三六九等,像童蜚蜚这般没考证的,只能做做野翻,柳重涧便是她的客户。

那日阳光颇盛,童蜚蜚看着眼前的字正昏昏欲睡,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为首的那男子一头黑丝用玉冠束着,剑眉星目,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二世主的样子,整个人从上到下诠释了什么叫“贵气”——一身骚气的正红色长袍,上头用金丝绣着金元宝,腰间挂着一块通体碧绿的貔貅玉佩,脚上蹬着一双翘头高底靴……这人是按照财神爷的装束穿衣裳的吧?

“这是咱们少爷。”跟在后头的元宝率先上前一步,用袖子拂了拂椅子,冲童蜚蜚说道,“方圆百里的首富——柳重涧。”

柳重涧挑了挑眉,闭上眼睛自我陶醉半晌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冲童蜚蜚说道:“听说,你能翻译那个……什么来着?”

“文书。”元宝小声提醒道。

“对,文书。”柳重涧一拍大腿,说道,“我要翻译个婚书。”

童蜚蜚最爱的客户就是这种财大气粗的文盲。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站起来,问道:“公子要翻译成哪种类型的语言?”

“灵类。”柳重涧绕过童蜚蜚,在她的书架上东看西瞧,“就一页婚书,怎么收费?”

碰上这样的冤大头,哪有不多赚点儿的道理?童蜚蜚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迟疑地说道:“难度有些大啊……”

“是吗?”柳重涧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既然困难,就不麻烦了。”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也没那么困难。”童蜚蜚赶紧拉住他,赔笑道,“多收些报酬罢了,毕竟我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

柳重涧咧嘴一笑,一脸邪气地慢慢靠近童蜚蜚。那气势太盛,逼迫得她不自觉后退,直到后腰抵上了工作台。柳重涧双手撑在她两侧,慢慢地俯下身,俊脸越靠越近,吓得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是吗?不是什么生意都接?”柳重涧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越过她,从工作台上抽出一本话本,念道,“《一代奸商与他二十八个娘子难以言说的野史》,看来你挺关心这些闺房趣事的……”

“都是文学作品嘛!”童蜚蜚瞬间老脸一红,跳起来一把抢过柳重涧手里的话本,飞快地藏到身后,闷声闷气道,“一百两,包你满意。”

“三十两。”柳重涧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婚书,“一文不多。”

“成交!”童蜚蜚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心底骂了他八百遍的“抠门王八”。

……

想到这儿,童蜚蜚不免怀疑起来,柳重涧不会是故意找碴,想要把那三十两也拿回去吧?可她并不想和柳重涧对簿公堂,她还想靠她那点儿可怜的口碑接活儿呢。

思来想去,童蜚蜚忍痛拔了自家地里的几棵大白菜,又杀了一只母鸡,准备登门去找柳重涧求情。

(二)适得其反

稍一打听,她便找到了“方圆百里首富之府”,经过小厮的层层通报,童蜚蜚才见到了柳重涧本人。

在家他穿得似乎随意些,一身浅青色的长衫,黑发随意地束着,轻轻把玩着一颗翡翠色的葡萄。他的手指修长,葡萄在他手里翻来覆去,仿佛是一颗玉珠,甚是好看。

可这家伙一开口便被打回了原形。只见他冲着童蜚蜚晃了晃葡萄,说道:“这是今儿早上刚摘的,快马加鞭送来的,你一定吃不起,快来尝尝。”

童蜚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身后拿出大白菜和老母鸡,献宝道:“柳少爷,您吃多了山珍海味,这可是自家养的,绿色无污染,我特地拿来给您尝尝。”

柳重涧似乎挺感兴趣,接过来瞧了瞧。

见他心情不错,童蜚蜚从怀里拿出诉讼纸和婚书,看着柳重涧的眼睛说道:“柳少爷,您看,这婚书我字字句句都斟酌再三,您的原文……比较通俗,我还帮您润色了不少,是个少女都会被您的文采倾倒,怎么就破坏您的婚姻了呢?”

柳重涧伸出两根指头捏起婚书,惋惜地说道:“是呀,所以都怪你呀!她是灵界将军之女,武将之后,喜欢粗犷豪爽之人,当初就是听闻我直白豪爽才接受了我的求亲。她最讨厌文绉绉的男人了,你说,是不是你破坏了我的亲事?”

童蜚蜚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人世间最难得就是真情。”柳重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自嘲道,“像我这般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男子,好不容易有女子愿意嫁给我,还被你搅和没了,唉……”

“但是您有财呀!”从小娘亲便告诉她,男人需要鼓励,童蜚蜚满脸真诚地看着柳重涧,说道,“而且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既然你对我这么满意,”柳重涧截住她的话头,“那你嫁给我吧。”

嗯?情况急转直下,童蜚蜚有些不知所措,张着嘴好半天才说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不然,你就跟我一起登门,说服她嫁给我,怎么样?”柳重涧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皮,走到童蜚蜚面前,弯下腰微微一笑,把葡萄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味蕾散开,童蜚蜚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她感到脸微微地热起来,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飞快地点头道:“我选第二个。”

在柳重涧戏谑的笑声里,童蜚蜚慌忙逃出了柳府。在嫁给柳重涧还是离开四方城这两件事上,她果断选择后者!她拿了几本翻译词解书,又带上了正在翻译的话本,把攒了好久的银票揣进包袱里,急匆匆往外头走。

谁知,刚跨出大门……

“这么快就收拾好行李了,一定是怕我等太久吧?”柳重涧歪头笑了笑,一边上马车,一边拍了拍元宝的肩膀,问道,“那个词怎么說来着?”

在元宝的小声提醒下,柳重涧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对,善解人意。”

童蜚蜚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没气得背过去。她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马车上好多童蜚蜚爱吃的零嘴。她偷偷瞟了一眼柳重涧,只见他正直直地望着她。童蜚蜚心头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转头拿起一块水晶糕,说道:“这些我可以吃吗?”

“随便吃,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柳重涧耸了耸肩,把头转向窗外,嘴角却抑制不住扬了起来。

(三)社死现场

四方城本就辽阔,出城没多久,天便黑了下来。

柳重涧定了最奢华的酒楼套间,和元宝一里一外看着童蜚蜚,让她无处可逃。

晚膳过后,柳重涧去沐浴,童蜚蜚在酒楼大堂转悠,想法子逃走,可元宝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突然,一群穿着官服的人闯了进来,正巧和童蜚蜚打了个照面。为首的官爷对着手上的画像打量她半晌,喊道:“就是她,抓起来!”

“你们为什么抓我!”童蜚蜚挣扎着抵抗来人,喊道,“元宝,救我!”

对方人多势众,童蜚蜚根本不是对手,被人一左一右拧住了胳膊,架着往外头走。眼看着就要走出酒楼,身后传来柳重涧的声音。

“慢着。”柳重涧仅穿着一件单衣,湿漉漉的头发暴露了他的匆忙,声音却不容置疑,“带走我的人,好歹先知会我一声吧。”

“哟,柳公子!”为首之人显然认得这富甲一方的人,赔着笑上前,小声说道,“对不住,咱们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柳公子的人。但我也是听上头的话办事。”说着把逮捕令递到了柳重涧眼前。

柳重涧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走到童蜚蜚面前,弯下腰和她对视,柔声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童蜚蜚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奇异地安定下来。

原来,四方城最近出了好几起命案,死者无伤无病,经仵作解剖后查明,都是心脏骤停而亡,事情蹊跷得很。死者之间既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共同点,唯一的联系便是家里都搜出了童蜚蜚翻译的话本。

待回到四方城,天都已经大亮了。

“仅凭死者家中都有童蜚蜚翻译的话本就定罪,这太草率了吧!”柳重涧站在衙门大堂中间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不正说明童蜚蜚翻译水平高人一等,翻译了很多文学作品吗?我就是听闻她文采了得,特地找她翻译婚书的,大人您要欣赏吗?”

“大可不必。”坐在高堂上的大人连连摆手,嘴上却不肯妥协,“但这也不能洗脱童蜚蜚的嫌疑。柳少爷,童姑娘虽是你的朋友,但这事儿,咱们也得公事公办,你说是不是?”

“大人言之有理。”柳重涧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把那话本拿给我瞧瞧,若我读完了整本话本仍旧安然无恙的话,大人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明知有些牵强,但因着柳重涧的身份又无法硬来,只得把话本递了上去。

“又是一天日上三竿,皇上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周围玉体横陈,明妃酥胸微露……喀……”刚读了开头,柳重涧就差点儿被自己咬到舌头,这孩子每天翻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童蜚蜚一眼,接着读道,“淑妃衣不蔽体……”

衙门大堂内的气氛渐渐旖旎起来……

话本的情节和柳重涧清澈的声音有些相悖,围观的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童蜚蜚感到脸烧了起来,自己翻译的时候没感到多羞耻,但此刻……她感受到了社会性死亡……

“好了。”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柳重涧读完了话本的最后一个字,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自说自话地帮童蜚蜚解绑,“童蜚蜚我先带走了,若另找到童蜚蜚是凶手的证据,随时来柳府找我。柳府,各位应该都知道吧?”说完嘚瑟地咧嘴一笑,拉着童蜚蜚大步走出了衙门。

回到柳府,柳重涧让人带着童蜚蜚去休息,自己急步往房间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元宝跟我来。”

刚踏进房间,柳重涧就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元宝赶紧扶住他。

“是恶灵……”柳重涧说完便晕了过去。

恶灵,可以附身在人身上,控制人的躯体,侵蚀人的思想,让好端端的人变成无恶不作的恶人。恶灵亦可以依附在物品上,若人接触了该物品,恶灵便进入人体,攻击五脏六腑。

(四)梦魇缠身

三百多年前,妖界与恶灵曾有一场大战。

灵类本属于妖界,但一心想要独立门户,伺机已久,终于举兵向妖王提出了独立的要求。妖王素来不好动粗,秉持着“能吵吵绝不动手”的原则,意欲用谈判来解决问题。谈判当日,双方各自带了翻译官,谁知还是谈崩了。据说是出了叛徒。灵、妖双方大战几天几夜,灵类最终败下阵来,灵王和灵类将军魂飞魄散,其余灵兵缴械投降……

柳重涧病了,元宝说是感染了风寒。

听说柳重涧生病的时候,童蜚蜚有些坐立难安。倒不是别的,而是纠结自己该不该逃跑的问题……原本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柳府人来人往,个个脸色凝重,看样子,他病得有些严重。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忍。

“毕竟他救了我,我就这么走了,有违妖德。”童蜚蜚自言自语道,“没错,我妖品高尚。”她把自己攒了好久的银票拿出来,心一横,跑到集市上买了一根上好的人参,守着小火炉炖了一下午。

“你说说你,锦衣玉食地长大,身体为何如此柔弱呢?”童蜚蜚把手里的人参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到柳重涧床边,嘀咕道,“不就是穿着单衣读了两个时辰话本吗?怎么就得了风寒呢?大男人,至于吗!”

话虽这么说,童蜚蜚心里却很感动。要不是为了帮她,柳重涧也不会生病了。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应该没怎么生过病吧?

突然,柳重涧身子猛地一颤,眼睛紧闭着,一手疯狂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一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满脸狰狞痛苦状,仿佛有什么要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你怎么了?”童蜚蜚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开他的手,怕他控制不住力道,伤了自己,一边回头冲外头喊道,“元宝——”

柳重涧的手死死握住童蜚蜚的手臂,力道太大,在她的小臂上留下了几道指痕。童蜚蜚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但她顾不上自己,看着他扭曲的脸,仿佛自个儿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她一边帮他顺着胸口的气,一边柔声道:“没事的,柳重涧……”

挣扎间,柳重涧的衣领扯开了,童蜚蜚一瞬间愣住了。她迟疑地拉开他的衣襟往下看……

柳重涧的胸口满是伤痕,这些伤显然已经很多年了,一直蔓延到了肩上,纵横交错,像是蜈蚣爬满全身。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童蜚蜚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念头,脑袋竟抽搐般地痛起来。眼前一片白光,有很多画面闪过……

“童姑娘,你先出去吧,少爷被梦魇住了。”元宝的声音把童蜚蜚拉回了现实,只见一群人涌了进来。

元宝飞快地把柳重涧的衣襟拉好,遮住可怖的伤痕,不容置疑道:“童姑娘,大夫们要帮少爷会诊了,请你先出去。”童蜚蜚这才清醒过来,迟疑了一会儿,生生咽下了嘴里的话,退到屋子外头。

所谓的“梦魇”,是骗童蜚蜚的,实则是柳重涧体内的恶灵在作祟。要压制恶灵,需得体内卫气充盈,以正胜邪,方能压制。

这些“大夫”,实则是柳重涧府里的隐卫,内力深厚。他们分别从头顶百会穴、胸口膻中穴把卫气传输入柳重涧体内。

过了许久,柳重涧终于不再挣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团黑雾从口中飘散。

(五)甜蜜偷吻

到了后半夜,柳重涧醒了,刚睁开眼睛就被坐在床边的童蜚蜚吓了一跳。

“你瞪那么大眼睛看着我干吗?被本少爷的美貌折服了?”柳重涧就着童蜚蜚的手坐起身,见她一脸担忧,故意开玩笑道,“看得我小心脏乱跳,以为是对你心动了呢。”

童蜚蜚不理他,转身把人参汤端过来,送到他嘴边,说道:“已经重新煨热过了。”

柳重涧乖乖张嘴喝下,汤暖暖的,一路顺着胸腔暖到了心里,他低下头,遮住嘴角的笑意。

“柳重涧,我们以前认识吗?”童蜚蜚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人参,“刚才有一瞬间,我眼前一片空白,但我感觉看见你了,看见你和我抢东西吃来着……”

“喀……”柳重涧差点儿被一口人参汤呛住,“我这个首富会和你这样的穷鬼抢东西吃?”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我一个问题。”童蜚蜚猛地凑近他,对上他的双眸,幽幽地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陈旧的伤痕?”

静谧的夜里,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似乎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童蜚蜚看着他漆黑的瞳仁,甜甜的香气钻进柳重涧的鼻子里,他整个胸腔都跟着甜蜜起来。难道水晶糕吃多了身上也会有这样甜甜的味道吗?柳重涧觉得自己像是受了蛊惑,飞快地凑上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童蜚蜚猛地坐直了身子,满脸绯红,瞪着一双小鹿眼又羞又恼道:“谁让你亲我的!”

“就准你看我身子,不准我亲你?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柳重涧说得理直气壮,一副赖皮的样子,“早就说了让你嫁给我,咱们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跑去求亲,我也不会感染风寒了……嗯……”

童蜚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把人参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气人的嘴。

柳重涧松了一口气,她似乎忘记了伤痕这个话题……

“哎,你别哭啊……”见童蜚蜚低着头,水滴氤氲在衣裳上,柳重涧囫囵吞下嘴里的人参,伸手把她的小脸抬起来,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说道,“不就是亲了你一口吗?亲的还是脸……”

“我是心疼我的银子!”童蜚蜚抽着鼻子,“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都给你这个浑蛋买补品了……”

听她这么说,柳重涧提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胸膛,他咧嘴一笑,说道:“小爷我是首富,银子我照十倍赔给你。不过你攒那么多钱干什么?做嫁妆吗?如果你嫁给我,我不要你的嫁妆,还给你十里红妆。”

“谁说那是嫁妆了!”童蜚蜚觉得柳重涧实在是欠揍,顾不得他正病着,一拳头轻轻打在他胸口,“下个月,武青山上盘通阁要拍卖一本翻译书的真迹,据说是三百年前已经去世的翻译大师凌青所著,还是签名版!”

“啊——我头疼……”柳重涧扶着脑袋,身子慢慢往下滑,缩进被子里。

“你怎么了?”童蜚蜚赶紧站起来,“我去叫元宝。”

“你一说到书我就头疼,我讨厌看书……”柳重涧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在我房里一起睡?”

“哼,疼死你!”童蜚蜚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六)拍卖大会

经过众多“大夫”的治疗,半个月后,柳重涧总算不再发病了。在童蜚蜚死皮赖脸的央求下,两人决定出发去武青山。

一路上好吃好喝,还有柳重涧陪着玩儿,童蜚蜚竟有些舍不得,觉得日子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不错……

盘通阁本就是有名的拍卖阁,拍卖当天,更是吸引了各界的翻译官,人满为患。这些只在落款上見过的大佬,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童蜚蜚兴奋得无以复加,拿着纸笔到处找人签名。

柳重涧撇着嘴,白眼差点儿翻到天上去,心里很是不爽,拎着她的领子把她带到自己面前,塞了一块水晶糕给她,小声道:“花那么大价钱买门票进来,多吃点儿!不就是翻译过几本破书吗,值得你崇拜成这样?”

“你又没文化,你懂什么……”童蜚蜚吃得两颊鼓鼓的。

柳重涧“嘁”了一声,刚想反驳,只见一个人拿着一个锦盒,慢慢走上了高台。

“柳重涧,你有钱,你把它买下来吧。”童蜚蜚扯着他的衣袖一晃一晃的,晃得柳重涧心都摇起来,“以后你每次求亲,我都免费帮你翻译婚书!”

什么鬼?他这是要成亲几次?

突然,一片黑云压顶般地飘了过来,只见一个衣着干练的女子大步走上了高台,扫视着台下的人群,说道:“虽说这是拍卖,但我更想为这本书找一个有缘人。各位请先在盘通阁住下,这几天我会拜访大家,最终把这本书卖给一位有缘人,价钱随便给。”

闻言,众人哗然,女子却自顾自地离开了。童蜚蜚转头想和柳重涧说话,却见他微微皱眉,盯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哼,张口闭口要娶她,看到漂亮女子却如此痴迷。

童蜚蜚刚想挖苦他几句,却发现自己竟有些吃味……她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镇住了,乖乖地闭了嘴。

众人安顿下来后,整个盘通阁安静得有些诡异。童蜚蜚想找柳重涧商量对策拿下这本书,刚走出屋子,便觉得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童蜚蜚觉得有些奇怪,但来不及多想,她跑了两步来到柳重涧的房门前,刚准备敲门,却听见元宝的声音:“少爷,那就是灵类将军之女吧?”

那……就是柳重涧想要求亲的女子……

虽知道答案,但童蜚蜚还是停住脚步,静待柳重涧的回答。可过了许久才听到柳重涧说道:“把童蜚蜚留在身边,看好她。”

这算什么?要她亲眼看着他和未婚妻恩恩爱爱?

童蜚蜚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翻译书不要也罢,她要趁着现在没人看着她,偷偷逃走。作为一个有才华傍身的小妖,去哪兒她都能活下去。

只是……好像吃不上那么好吃的水晶糕了……也没有人陪她玩儿了……几百年来,第一次有人陪伴她那么久……

童蜚蜚心里有些发酸,低着头飞快地走着,喃喃道:“我只是舍不得免费的水晶糕……”

心烦意乱的她未曾发现,不远处,一片鸦羽般的黑云正等待着她,她只觉得自己走进了无尽的黑暗,四周不见万物,耳旁却传来风的呼啸声……

她来不及开口,只觉得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七)总角之宴

童蜚蜚似乎做了梦,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像是个旁观者,心里却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喜怒哀乐……

“凌绯,你能不能安静点儿!”一声咆哮从屋子里传来,男孩捂着耳朵在床上翻滚,“现在天才刚亮,你是老天专门派来克我的吧!”

凌绯并不理他,自顾自拿着词典借着蒙蒙亮的天光背单词。她坐在小木桩上摇头晃脑地背着书,一旁的盘子里放着她最爱吃的水晶糕。

“嘭”的一声,屋门被男孩子一脚踢开,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走到凌绯身后,揪了揪她的发髻,气呼呼道:“你每天那么早起来背单词,为何每月笔试还那么差?放弃了吧!”

“凌青,”凌绯抬起头和他对视,义正词严道,“师父说,这叫态度端正。他特地嘱咐我,虽然你聪明,不用功也次次得第一,但千万不要学你,说你是侥幸。”

“嗯。其实这五年来,每次月试第一我都是侥幸。”凌青看着她嘴角的水晶糕屑,突然也很想尝一尝。他忍住没有直接拿她嘴角的尝,而是飞快地把她盘子里最后一块水晶糕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块水晶糕就当你给我的补偿!”

“凌青!”凌绯扔了手里的词典,追着凌青打,“这是最大的一块!”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从三百岁修炼成人形拜师,两人在一起五年了,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跟着师父学做翻译官,作为“凌”字辈,师父只收了他俩,所以并没有举行拜师仪式。每回考试,凌青总是第一,凌绯却总是吊车尾。

“凌青,你会陪着我吧?”一个夏夜里,两人躺在屋顶上乘凉,凌绯数着天上的星星,“我身边除了你,没别人了……”

虽然都是师父的弟子,但师门素来辈分严格,因着翻译官以后可能会为不同的族别服务,所以师父规定,不同字辈的人,不能来往。

“我会陪着你的。”凌青翻过身,支着脑袋看着凌绯,“直到我俩青丝变白发,直到我们一起没入黄土……”

凌青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凌绯的脸热起来,幸好有黑夜的遮挡。她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也不聪明。我们是妖,又怎么会死呢?”

承诺的话犹在耳边,凌青却要离开了。

“我讨厌你,再也不要见你了!”凌绯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甚至把最爱的水晶糕扔到凌青身上,“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

“我……”凌青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师父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凌绯跑进屋子,猛地关上门,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凌青,你答应过我的,你却不要我了……

直到凌青离开前,凌绯都不肯见他。

对如此小的孩子,委以重任,任谁都有些不忍。但有些事,身不由己。离开的那天,师父给了凌青一颗内丹,说道:“凌青,你和凌绯拜师最晚,没有什么人见过你们,最为保险。这一去,你万事小心。这内丹世间仅此一颗,服下这内丹,恶灵便伤害不了你,即使魂飞魄散,也能重聚。这也算师父对你的一点儿心意。”

凌青妥帖地收下内丹,跪别了师父,悄悄地来到了凌绯住的屋子。她已经累得睡着了,脸颊却还有泪痕。凌青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拿出内丹,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八)灵妖大战

妖王早就察觉灵类的叛乱意图,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安排了许多卧底。一百五十年过去,除了几个重臣,谁都不知道卧底有哪些。

当年凌青还是个孩子,由卧底带入灵界,如今已经是灵王的首席翻译官。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早已经让凌青长成了翩翩少年。他性子内敛,不爱言语,总是用一根细树枝绾住青丝。

灵类决意独立的时候,妖王提出谈判,灵王同意了。一旦战争,不论谁胜谁负,必定双方都损失惨重。灵类语言不通,所以双方各带了一个翻译官前往谈判。

谈判地点在青鸦谷,此处地形向下凹陷,形成谷地,三面皆是山,一面悬空形成峡谷,对面是一处大瀑布,巧夺天工。除了妖王、灵王以及双方的翻译官外,其他人都等在山头。

双方翻译官你一言,我一语,谈判顺利进行着。

没有人知道,瀑布后头有一个石洞,凌绯正蹲在里头,暗自窃喜。凌青离开后,她到处捣蛋,被师父追着打的时候,无意间找到了这一处石洞。石洞隐没在瀑布后头,一般人发现不了。

五十年前,在妖王生日宴上,凌绯见过这少年一次,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能在他身上看见凌青的影子。此次听闻妖王要和灵王在此谈判,凌绯提早几日躲在洞里,想要看清楚这少年的样貌。

饶是凌绯这吊车尾的成绩,也听出了不对劲。这少年翻译得完全不对,他正在阐述的是此次灵王所带兵力以及布阵。

凌绯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谁知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石壁,发出一声轻响。

“谁!”守在外头的士兵很快发现了她,灵界将军快了一步,把她抓了起来。

看见她的时候,凌青努力想要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微微放大的瞳孔出卖了他。

“你认识她。”灵王用的是陈述句,“你认识妖界的人。”说罢便率先制住了凌青。

“动手!”凌青一声令下,等待在山上的妖兵冲了下来。由于事先知道了灵王的排兵布阵,妖兵很快便占了上风。

灵界将军护着灵王后退,几个得力下属抓着凌青和凌绯退回了灵界。

悉心培养一百多年,层层筛选出来的翻译官竟是卧底,灵王的眼里满是恨意:“把这两人送进恶灵谷!”

恶灵谷,先要受到天藤的九九八十一次鞭打,然后被恶灵吞噬,最后魂飞魄散。

凌绯身体里有内丹,凌青并不担心。他把凌绯护在怀里,自己承受着天藤的鞭打,被打得皮开肉綻,每一次都深可见骨……

“凌绯……”凌青在她耳边轻声唤着,“你不会有事的,但魂魄重聚后,要记得我啊……”说罢,把她一把推进了恶灵之口。

妖王赶来相救的时候,凌绯已经魂飞魄散,凌青还在负隅顽抗。见到妖王,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灵王和将军被镇妖塔收押,被焚灵火烧了整整九百天才化作一团黑烟飘散,从此灵类分崩离析。可没有人知道,身居险位的灵界将军,早为自己留下了子嗣,取名花衾,从小生养在外,不曾被人知晓。

凌青醒来,已是三百年后,妖王告诉他,这些年来世间又发现了恶灵的踪迹,经过追查,应该是灵界将军的女儿。她这些年运筹帷幄,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想必要来报仇。

“凌绯一人流落在外,一定会有危险!”凌青一刻也不愿再等,“我要找到凌绯。”

“她最想杀的人肯定是你。”妖王劝说道,“她只是想通过凌绯引你现身而已,不如……”

“不行!”不等妖王说完,凌青便拒绝了,“凌绯曾经魂飞魄散,她早已记不得当年的事情,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妖。尽管她有内丹护体,但若灵类已经找到了破坏内丹的方法,后果不堪设想!”

不等养好身子,凌青便循着恶灵的踪迹来到了四方城……

看着眼前的一切,童蜚蜚只觉得心被割裂般疼痛,她似乎尝到了眼泪咸咸的味道,是凌绯的,也是她的。

(九)邪不胜正

童蜚蜚累极了,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脑袋疼得仿佛要裂开,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凌绯。”有人唤她,童蜚蜚努力睁开眼睛才看清了来人——灵界将军的女儿。

“你想干什么?”童蜚蜚蜷缩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努力抬起头直视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呵——”花衾笑起来,“你进过恶灵谷,几生几世都会被恶灵缠身。虽然你有内丹,恶灵伤不了你,但以任何形式与你接触的人都将被恶灵攻击……恶灵皆是我手下,我还能找不到你?”

“你以为内丹能保护你永生永世吗?我早就找出了破坏内丹的方法。”花衾冷笑一声,手一扬,掌心便多了一把木刃,“这圣檀剑与我修为化为一体,定能粉碎你的内丹。”

说完花衾把一本书扔在童蜚蜚脸上,竟是那本翻译书。只听花衾咬牙切齿道:“这是凌青当初留在灵界的书,这几百年来,我时刻用它提醒自己,当初他是怎么害死了我爹!”

突然,外头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柳重涧带着隐卫一路杀了过来。

身后的门被人踢开,柳重涧手持宝剑站在那里:“花衾!”

“凌青。”花衾嗤笑一声看着他,“当初你受了重伤,如今又受到了恶灵的攻击,你有多少能耐?今日,盘通阁已被恶灵笼罩,我要你和凌绯一起死在这里!”说着,她扑到童蜚蜚身边,一手用圣檀剑抵住她的心口,一手轻轻一扬,掌心便是一团黑雾。

“凌青,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她死。”说罢,花衾狠狠地把圣檀剑插进了童蜚蜚的心口。

“啊——”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童蜚蜚身体佝偻起来,黑色的血液从心口冒出来,她瞪大了双眼,眼眶似要裂开。

“蜚蜚!”柳重涧急声唤道,“你别怕,等我!”

“我要你同我爹一样,魂飞魄散!”花衾歇斯底里道,手掌一翻,那团黑雾便如同猛兽,叫嚣着扑向柳重涧,“你们都去死!”

黑色的猛兽撕咬着柳重涧的肌肤,似乎要食肉饮血,他的肌肤渐渐变成焦黑色,像是被猛兽吞噬了一般。

花衾低头看着童蜚蜚,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突然,她的身子颤抖起来,肌肤里像是有千万虫子在爬动,七窍冒出黑血。她不可置信地转身,飞身扑向柳重涧。

他在黑雾中露出笑容,身子摇摇欲坠,断断续续地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的婚书吗?我在里头下了灵虫,它会吞噬你的修为。你是杀不死童蜚蜚的。它还会吞噬你的血肉……”话未说完,柳重涧拼尽最后的力气挣脱黑雾,一跃而起,把剑刺进了花衾的胸膛……

花衾重重地倒在地上,灵虫似乎更活跃了,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乱窜。

黑雾散去,童蜚蜚心口的黑血亦渐渐地止住了。

柳重涧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童蜚蜚身边。他奋力伸长了手臂,抓住了童蜚蜚的手……

(十)情寄绯书

元宝和隐卫把柳重涧和童蜚蜚带回了柳府,柳重涧一直死死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众人只得把两人放在一起。

隐卫用自身卫气和恶灵抗争,经过几个月的修养,两人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对了,那本签名版的翻译书你带出来了吧?”从盘通阁逃出来后,童蜚蜚就一直惦记着那本书。

柳重涧却是红了脸,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些扭捏。他从书架上把书拿出来,小声道:“那时候我一个人去了灵界,每次想你,我就学着你的样子认真背词,这都是我背词的心得。”

童蜚蜚接过书一瞧,“致绯书”三个字映入眼帘,“凌青”两个字跟在后头,像是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从没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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