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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检视与远瞩

2021-08-09俞思念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21年4期

[摘  要]当代世界社会主义研究正在向纵深发展,其意义和取向更加明确,其表现形式却更加迷离。在面对世界百年之大变局中,世界社会主义研究要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研究主体,并注重其与世界社会主义间的彼此联系与相互影响。对于资本主义的考察仍是当前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重点,对此需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表及里,以求获得深刻、现实的认知。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共同特色和未来趋势,是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化发展,以及各具特色的社会主义模式的探索。为此,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学科建设要注重“中国特色”,避免西化、洋化的不当倾向。

[关键词]世界社会主义研究;检视;远瞩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79(2021)04-0059-09

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来说,2020年是经受考验和检测的关键一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制度体系、治理能力、理念信仰上,都显现出全球性的比较优势;社会主义在与资本主义的共存与竞争中虽处于总体劣势,但却显露出惊人潜力和超常发挥。人们在马克思那里获得的燧火,在这一年里又闪现出异样的光芒。其实,突如其来的疫情亦是社会的试金石,国内外都在抗疫中经受洗礼,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震撼,国人更是为中华民族的又一次坚强不屈而自豪。2020年对于中国和世界(疫情肆虐的欧美)都是不平凡的,得到世界援助的中国在走出疫情煎熬之后,满怀感恩之心力求为全球抗疫做出贡献,以“人类命运共同体”意愿来看待世界抗疫,怀着乐观情绪来面对这一抹昏暗,而不是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两制对抗的狭隘眼光来看待涉及世界未来发展的这场战事。

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主体

跨入21世纪后,一个不同于西方现代化进程及其体制的中国吸引了世界目光,其形象被國外有识之士称为“中国模式”。外界在观察中发现,中国实行独立自主的发展战略和改革开放政策,在创造经济高速增长奇迹的同时保持政治和社会长期稳定,人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在国际关系中强调与人为善,这不能不是又一奇迹。对于这种现代化新“模式”,我们的解释是:立足于中国国情,以建设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国家为目标而逐步形成的道路选择;它的形成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深化的过程,是中国共产党不断总结发展经验的过程。实质上,这是区别于原有西方现代化模式的“中国道路”,即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基础上实现自己的现代化目标。中国所倡导的“一带一路”建设以及在“共商共建共享”理念下参与全球治理,获得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认同;中国在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新常态下,在调整总体布局及生态文明建设上所取得的成就,增加了世界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理解和好评;中国在用“全面改革”思路来解决现实社会矛盾,从社会主义本质出发规避国外一些人所说的“陷阱”和“困境”的同时,发展脚步是从容稳健的;中国在与世界平等相处中,体现出了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担当,中国人民在维护国家核心利益的同时,力求在国际社会中积极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受到了一切进步人类的认同。

金融危机的风波刚刚过去,2020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又降临于世。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考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成功阻击疫情的事实,再一次证明当代中国对世界的贡献和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为领先于世界打赢这场抗疫攻坚战的特殊武器。疫情中,人民对党和政府的坚定拥护和支持,体现出一个大国的制度优势和政治执行力。制度优势转化为国家治理能力、治理效能,反过来又加强了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成为中国抗疫必然走向成功的底气。在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和治理优势得到初步验证,“以人民为中心”的社会主义理念与实践唤起世界共鸣。对此,在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以高质量的作品阐释这一论题,即从世界范围内的抗疫现状和中国成绩对于世界的影响,从不同国家在抗疫中的表现与结果看待社会主义制度与理念的显著优势,是今后我们继续要做的工作。关心世界的未来,不能不关注两种社会制度在面对世界灾难时的治理能力差异。所以,全球抗疫对于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不啻为一次机遇。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未来深远影响表现在:为不发达国家走向现代化提供了一种可供借鉴的榜样和道路,为世界范围内涉及人类命运的重大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和中国智慧;最重要的是,为各国社会主义走出马克思主义与本国实际相结合的发展道路,提供有现实说服力的样本和实际经验。

中国共产党人开创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成为当代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中流砥柱,成为世界社会主义未来发展的夺目旗帜。面向21世纪,中国人民正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励精图治,攻坚克难,继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不断创新的中国现代化进程,预示着当代社会主义的光明前景。所以,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主体,完全符合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发展的实际情况,完全符合世界进步人士的共同认识。

当前,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中国正在稳步实现自己的现代化目标,这对世界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是一个巨大鼓舞。2020年对于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中国共产党实现自己消除(绝对)贫困的承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取得决定性成就;这一年,中国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毅然按下“暂停键”,在3个月时间里遏止病情蔓延,统筹推进疫情防控与经济社会发展,在成功控制国内疫情的同时,又对其他国家抗疫予以力所能及的支援;这一年,中国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下向“双循环”发展新格局迈进,一举夺得国民生产总值正增长(超过2.3%)的佳绩,为国际经济社会的恢复和稳定做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由此,也对世界社会主义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新课题。可以说,这为开创科学社会主义的新认识新实践,为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的新发展,提供了崭新机遇。

必须明确的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开辟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的重大建树,其原创性思想和观点,将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留下熠熠生辉的足迹。中国所实行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基本路线,将证明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的光明前景,中国所取得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经验新成就,将为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增添新内容。当代中国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社会主义未来振兴相统一,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作为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生,开拓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新境界,成为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新标志。

可见,在关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主体”这个题目下,也给世界社会主义研究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诸多问题,并为回答和解决这些问题做出了前提性指引。

二、重新认识世界社会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关系

近些年来,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开始显现出更加宽阔的视野,这不仅体现在从国外视角来看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还在于将其与世界潮流和大势相联系、将其与国外社会主义运动和资本主义发展相比较,从二者的互动中来考察、判断,洞悉其特点和规律性。这一特点在2020年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已十分彰显。

中国在国际金融危机后成为当今世界发展的引擎,在2020年本国的抗疫战取得初步胜利之时积极支援其他国家,在自身经济与社会的好转中为处于颓势的世界经济发挥挽救和助推作用。当中国走过40余年改革开放历程时,国外人士看到,当“一个更加自信的中国”走向国际关系舞台中央、走向世界文明舞台中央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展现的“是中国故事,也是世界故事”○1。中国发生的巨变,“根本性地改善了十几亿中国人的生活”,也“改变了整个世界”,“为世界文明提供新的灵感”○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世界经历百年变局的关口备受世人瞩目,成为一种符合历史客观规律的伟大事业。经过东欧剧变之后,中国的崛起告诉人们,社会主义在21世纪不仅没有消亡,反而在一个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大国走上振兴之路。中国共产党所开创的一条通过社会主义而非资本主义来实现现代化的新路,使“中国道路”成为现代化史上一种具有世界影响的概念。这也给进步人士带来超越资本主义的希望。

当代中国正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未来世界的分量必将与日俱增。世界社会主义研究自然需要注意二者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在看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世界社会主义的推进时,也要认识到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对于中国的支持与促动。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对此已有新论,其中有一种说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引领世界社会主义”,这在根本方向上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也要注意到这种说法可能会产生某种歧义。因为笼统地说“引领”,就可能会产生疑问:“发达国家也要走中国这样的道路吗?”“在现代化的选择上落后国家或先进国家是否都向中国学习?”“抗疫战中多数国家不必照抄中国‘作业,在发展模式的选择上却需要跟着中国走吗?”即使要说“引领”,我想,也只是就“引领世界社会主义走出低谷、走向复兴”方面而言,而不是要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模式”强加于外人。所以,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世界社会主义的关系,我们需要继续探索其(历史与现实的)逻辑与规律,以推动二者“共进”。好在现在已经有不少学者注意到中国特色社會主义与世界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攻坚这一课题的申报也在筹备之中。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生,不是偶然的。我们既要看到国内的客观与主观条件,也要看到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趋势,看到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重任确已落在中国共产党肩上。在当今世界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坚持马克思主义必须发展马克思主义,从而真正推进社会主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复兴。在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同时,当代中国应当为世界和平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在开拓中国马克思主义新境界中,展现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的真理力量。这是理解世界社会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相互关系时,应当注意的几个方面。

三、对于资本主义的认识仍是当前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重点

从2008年发生的国际金融危机可以看出,资本主义仍旧难以克服其基本矛盾。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解决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唯一出路就在于从根本上改变社会本身,这反过来又会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新鉴示,同时增进社会主义的吸引力、影响力。所以,金融危机之后,国外理论界反而从马克思那里寻求救世药方。当代资本主义逐渐走向衰落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逐步复兴,将贯穿在21世纪甚至更长的时间当中。这种态势的延续和深化,是我们需要持续关注和探究的。可惜的是,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研究本应成为深入揭示资本主义的新材料、新事实,但人们却把关注点寄托在新技术革命带来的社会变化,平静地看待世界未来发展,而放松了对于资本主义调适力的深入剖析。

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同样提供了观察问题的绝佳视角: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制度、两种价值取向、两种治理效能充分展现在世人面前。同时,这也为关于世界社会主义基本趋势的研究提供了思路,引导人们深入社会制度的本质来看待问题,而不是表面化地看待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比较。这就提出了更高层次上的研究要求,即从现象到本质的观察和判断。

事实证明,在应对世界性问题(公共卫生事件)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是有明显区别的,孰高孰低,历史与人心自有评判。当然,也不能就此断言资本主义的失败,也许这样的观察还需要许多次。对此,马克思主义者既要明确,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这是一个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同时也必须清楚,这一规律在实践中的展现过程,将是长达若干世纪甚至十几个世纪的。其中,“武器的批判”与“批判的武器”缺一不可。

自马克思离开人间,每当世界出现普遍性危机之时,人们总会记起他,以期从其广博思想中寻找深邃的教导。但我们也不需要为此而以马克思的名义来编造某种“预言”。2020年4月,当新冠肺炎疫情这种莫名传染病在全球肆虐之时,网上流出一句马克思“语录”:“当人类世界出现瘟疫大流行的时候,资本就会暴露出种种弊端,从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趋势来看,瘟疫也是资本主义的丧钟。”言之凿凿的马克思“语录”,实际上是一则谎言。为此,不少学者在质疑之余,又慨然发声:“马克思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彰显其当代存在。”○3这也使许多读者产生同感:马克思、恩格斯做出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科学论断,是建立在其毕生理论研究和无产阶级斗争实践基础之上的真理,其真理性已经被、并正在被一代代马克思主义者和世界范围的革命实践证实。不过这一进程并没有完结,我们今天正在进行和将要迎接的伟大斗争,都是这一论证的继续。

在走向未来的发展中,社会主义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当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时,如果失去对于改革的敏锐性,不能及时进行体制上的完善,就会束缚生产力,阻滞社会进步。在对旧社会进行批判和改造的历史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理论只是为社会主义描绘了粗线条的发展方向和指导原则,而没有也不可能对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的具体问题开出医治百病的“万应灵丹”。因此,必须把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与各国具体实践相结合,在实践中不断创新、不断探索,创建符合本國实际的社会主义道路。特别是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社会主义体制所存在的不足和缺陷,更需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加以解决。生产力不发达、生产关系不成熟和上层建筑不完善等等,这些当今社会主义国家的问题,都需要在社会主义自身的变革和融入当代世界的过程中,获取解决的动力和方案。学习“在与资本主义共处和竞争中求得生存与发展”的本领,也仍是社会主义在未来的重要任务。

应当看到,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现实制度在不过一百多年的历程中曾创造辉煌业绩,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资本主义已经历几百年的历史相比,新兴的社会主义制度仍处于艰辛的成长过程之中。正因为如此,从长远的眼光来看问题,应该看到社会主义发展的潜力和不可替代的优势。即使社会主义在探索中有所曲折也不能改变其前进步伐,关键在于从中汲取经验教训,避免发生类似的错误,从而走出马克思主义的健康道路。

从当代世界现状上看,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制度的共存与竞争仍将持续,两种力量的此消彼长也会在长时间内发生。二战后,资本主义在一段相对稳定的发展中成为第三次科技革命和新一波全球化的主要引领者与受益者。在当今世界综合国力竞争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无疑还占据着有利位置,即使在疫情暴发后,仍维持对社会主义的较大压力。但从发展的观点来看,年青的社会主义制度必将由弱到强,在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面对两种制度并存的全球化形势,社会主义需要借助资本主义创造的文明成果,在“对立统一”中抓住机遇,实现发展目标。不能设想社会主义在风平浪静中陡然而起,也不能认为社会主义之于资本主义的优势是唾手可得。就社会主义自身的改革和发展来看,社会主义也需要在同资本主义的竞争中,利用资本主义,逐步取得比较优势,而不能把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单纯视作对于资本主义的“反向运动”。

在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上,否认一般规律性,把社会主义随意解释为偶然的、主观的、失去本质规定性的东西,是一种历史虚无主义。而否认发展道路的多样性,把社会主义降格为僵化的、单一的、一成不变的东西,脱离本国实际和时代风云来讨论社会主义,则会导致教条主义和保守、封闭,最终都不利于社会主义的发展。这是我们所反对的两种倾向。

疫情下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动向,体现出国外对资本主义的批评和对社会主义的赞许,表达了国际社会的一种立场和观点,反映的是影响世界的走势和趋向,是我们需要留心收集和整理的素材。其多变性、广泛性、杂乱性,正是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用武之地,正是实证分析和理论总结所赖以依据的重要资料。在关于资本主义的纷繁信息中,我们不能一开始就以为拿到了可信的数据、就可以发现惊人的真理,许多舍近求远的表达也不一定反映事情的真相,而需要由表及里地从中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寻得主导线索,达到研究的目的。所以,对当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的现实的、集中的、深刻的考察,仍将是作为学术研究的“世界社会主义”的不变主旨和经久价值,此外,别无捷径。

四、世界社会主义的学科归宿

对中国与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而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产生了极大变数。2020年世界主要国家经济(除中国之外)负增长,是早就可以得出的结论,就凭这一点,就给世界未来发展留下新课题,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命运造成不同于以往的判断。2020年的世界文化表现为一种怪异的现实:一方面,欧美国家通常的自由散漫遭遇到新冠病毒的突袭而不知所归,欧洲文化价值观正在被自然力钳制和矫正;另一方面,欧美近年来兴起的“民粹主义”并无收敛,反而在若干地区若干领域大行其道,把民族文化撕裂得无以填补。2020年的世界政治更是一盆五味杂陈的“胡辣汤”,分不清青红皂白:先是资本主义集团借新冠病毒“甩锅”中国,未能得逞后美国再施打压中国的贸易制裁,反致自身孤立和难堪,其后总统选举又闹出大祸。当美国陷入新冠疫情治理失控和国内动乱迭起双重压力时,世界政治局势也为之失衡,更谈不上国际政治格局如何走向合理与公平。于是,一系列世界性问题的解决,例如曾经被世人反复提出的和平与安全问题、粮食与减贫问题、生态与环境问题等,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2020年的世界,给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新兴学科的研究带来的挑战与洗刷,都是不可预计的。所以,不能指望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中厘定“世界社会主义”的学科定位,而只能考虑在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内容上,尽可能跳出单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概念,将视野转向国际问题和世界发展等更宽泛的论题,从马克思主义的宏阔眼光中看待社会主义的现实与前景。不必谋求“世界社会主义”作为一门独立的(二级)学科,但需理清其学科归宿的倾向性。

应当说,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为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奠定了基础,也拓宽了21世纪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领域和深度。目前,从地域角度对国外马克思主义进行分类和概述,是早已有之的研究方法,也是一种易于被人接受的可行方法,至今这种研究范式也没有被代替,而是进一步深化。在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从地域上对当代社会主义展开考察亦不失为一种研究方式,但笔者以为,随着源于欧美、并“疯”靡全球的各种社会思潮大行其道,单从地域角度来看待国外社会主义的蜂起,必然有些力不从心。比如“民粹主义”之风,早已走出欧美,遍及亚非,成为一种世界性思潮与动向,甚至在国内也不乏其踪影,只不过在表现形式上有所区别罢了。为了厘清类似“民粹主义”这样的全球性社会思潮,除了简单地划分地域之外,我们还需要根据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国家理论,或者说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来看待“民粹”现象,从而考察其产生的内在原因。由于“民粹主义”与社会主义有着深长的历史瓜葛,对于世界社会主义研究来说,也应当将其纳入重点考察的范畴,深刻理解其源起、局限以及未来意味,以适应和引导(不是“应对”)其前行之路。

今天,“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视野日益向国际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以及关系世界发展的广泛领域扩展,因此必然与其他一系列学科发生联系,特别是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关系密切。“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也需要关注国外对于马克思的研究,以扩展学科纵深,也因此开辟了“国外马克思主义”二级学科。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一举措虽在学理上可以体现学科体系的完整性,但容易把各种浑浊的社会思潮纳入学科体系,从而造成马克思主义譜系的混乱。思潮与运动是相对应的,“社会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含义亦有区别。“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来看,是比较泛滥的;而“马克思主义”则相对明确。所以,“世界社会主义”(或“国外社会主义”)如果作为学科,自然是靠向“国外马克思主义”较近,也靠近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二级学科,属政治学一级学科)。思想的研究,可以与“国外马克思主义”靠近;运动的研究,则属于“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当然,“国外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研究,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还是有所区别。作为学科建设,其研究方法重在分析国外社会主义思潮和运动产生原因、实际作用、理论差异、概念疑义,及其演进方向、启示与互鉴,而不是简单地介绍和评价,更不是一种传播式的学科意向。

在“国外社会主义”研究中,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以洋论洋”,即以某种“普世价值”来衡量关于“世界社会主义”的概念,把“趋同论”之类的定位带进学科体系,压抑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活力。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一门独立的(一级)学科,并不应以获得国际认可(或与“国际接轨”)作为本学科的出发点,而应从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学科体系进一步完善中寻找合理性、规范性。只有在建立起自己的完整学科体系之后,才可以谈论与国际学科分类体系接近和靠拢的问题,即先有“特色”,再讲国际性,循着从个别到一般的认识路线去发展。国外社会主义研究,在一部分重点院校(研究力量强、具有专门研究机构),是可以坚持下来的;但大多数院校在学科建设上,不必“一刀切”,不必都把“国外社会主义”“国外马克思主义”当作学科建设的必备课目。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小众”特点,也是合乎情理的。

建设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是习近平总书记的厚望○4。“三大体系”建设正作为哲学社会科学发展中的一项重大任务,引起学界和学人的巨大反响。在马克思主义学科建设上,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亦须着重突出“中国特色”、突出马克思主义原创地由欧洲向东方、由一国向多国的转移,突出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创造与发展,在批判性地吸取古今中外一切优秀文化成果的基础上创新,而不必贪大求洋、挟洋自重、舍近求远,硬性地谋求接轨国际。各个学科的“三大体系”建设,根本在于树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扫除目前的“西化”“洋化”倾向。

五、马克思主义民族化将是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新趋势

在看待21世纪社会主义的发展时,我们也应当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正视世界社会主义至今仍处于低潮的现实。○5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马克思主义民族化仍将在探索中前行,寻找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仍需相当长久的时间。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和信仰者不能不把眼光放得宽广一些,把世界社会主义胜利的到来设想得更长远一些。

历史是一面镜子。从中国共产党自己的经验中学习,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中审思,都是我们党走向新的起点所必需的思想武装,也是一个学习型政党的本能。2021年,中国共产党将在全党开展党的历史教育,这是立足于建党百年历史新起点、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为动员全党全国满怀信心投身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大决策。学习中国共产党历史,也是对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一次促进。

关于在全党进行党史教育,我们在这里可以说的,是中共党史与世界社会主义史的关联。实际上,学习世界社会主义史,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学习中共党史。

“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为当今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中的一句名言,反映的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逐渐成为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发展的新趋势。在这一问题上,历史经验和当代实践都提供过镜鉴,关于三个“国际”的功过是非亦有不少新见,说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不需要循着一种模式、一条阵线、一个中心去“齐步走”;说明马克思主义在运用于不同国度、不同年代时,所形成的选择、轨迹、成果也不可能是一样的。马克思主义者只能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中,因时因地解决具体问题、寻找适合自己国情的答案,形成各具特色的策略和道路,把社会主义引向前进。

我曾在一篇纪念十月革命100周年的文章中,实际分析了欧洲、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社会主义的基本态势,认为“我国学者对当代世界社会主义的不同流派”所作的梳理,只是对不同“社会主义模式”的分类和解说,而不是对其社会主义内容的评论,因而“总的来说,不能说清说尽其特点和区别,那么怎样才是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共同特色,才能恰如其分地概括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未来趋势呢?”○6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表现为不同的路线,其历史任务也不是相同的。我们不能想象短时间内的革命大爆发,但在马克思主义与各国实际的结合进程中,有利于社会主义的世界形势是可能出现的。重要的是,必须看到,“在当今时代,不同国家必然按照其既定历史条件走出自己的发展道路,社会主义者只能在其中提出适应客观条件的政治纲领,其各具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举不举马克思主义的旗帜并不重要),将构成当代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新景观”○7。把所有这些思潮、运动概括为一种趋向,即沿着马克思主义民族化(在欧洲可能形成区域化)方向,寻求适合本地区和本民族的社会梦想,才是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共同特色,才能恰如其分地说明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未来趋势。由此也可以明确认识到,我们关于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出发点,也是马克思主义者看待21世纪社会主义的自觉。

从世界范围来看,我们能够说,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将被未来各具特色的社会主义实践描画和光大,而中国共产党在当代的实践和理论就是其最杰出的代表。

六、新时代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一般方法与前景展望

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对于世界社会主义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和乐观情绪,这是社会主义运动长久以来保持生命力的奥秘。但在看待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前景时,我们却不能以信念来代替理智、以立场来代替方法,否则就不是符合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态度。

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马克思主义民族化探索将持续进行,寻找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不会一蹴而就。走向社会主义是人类社会的共同规律,但在现实的发展阶段上,不同国家必然形成不同答案。我们的眼光不是用理想裁剪现实。现实情况是,物质关系和发展驱动仍然是世界范围内的一致追求,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利益上的鸿沟阻隔着相互关系的接近,民族国家的相对固化分割了思想的交流与互动,资本主义是近200年中生产力发展的主要推动者,而社会主义在世界上还没有表现出整体性成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确定的基本实现现代化目标是在2035年)。这就使得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和信仰者不能不面对现实的世界,将世界社会主义研究的眼光放到人类历史的长河中。

在这样一个长时段里,资本主义作为对世界生产力具有巨大推动作用的社会生产关系,对全球范围内的多数国家来说,并不是已经到了落后的地步(在若干不发达国家甚至是一种新兴的进步社会力量)。只是说,在发达的西方社会,资本主义旧体制的危机在不断加深,從而开辟通往社会主义新体制的道路。○821世纪的一百年,世界社会主义的作为何在?就在于走出马克思主义民族化道路,为未来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胜利准备条件。

因此,现实中出现的过于看高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国际动向,极力拔高社会主义在局部范围内的进展,把种种与社会主义相近的主张径直当成马克思主义在当代的新发展,都未必是合适的。更有一种盲目赞成社会主义的世界性结盟和国际组织的创建,以为凭借共产党、工人党和社会主义政党的联合斗争,就能改变世界政治格局和国际关系版图的想法,更是失之天真。要知道,当今时代与过去倡导“国际联合”的时代,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坚持“把自己的事情办好”的当代中国,也“始终把为人类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作为自己的使命”○9,但其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当头”、不发号施令、不干预别国事务。类似的话,我曾在关于世界社会主义问题的理论研讨会上做过发言,但仍感意犹未尽,因为在同一会上,见解也都并非一致。这里再次提起,亦是一种商榷和呼应。

中国当前的对外交往并不在于意识形态的一致,而在于发展上的共赢。对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的认同与响应,成为中国与相关国家保持友好关系的纽带,而不是依据意识形态的“站队”。我们愿意看到更多国家采用社会主义的措施来走出自己的发展道路,在国家和民族的振兴中感受社会主义优越性,或者更多地吸取社会主义因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欢迎越来越多的国家搭上中国发展的快车,一同实现各自国家发展的民族梦想。而对于各个国家所持发展道路,则只能由本国人民来选择。习近平同志在谈到如何看待不同国家采取什么样的发展道路时说过,“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着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道路合不合适,只有这个国家的人民才最有发言权。”○10这一著名的“鞋”论,把关于世界社会主义问题的理解展现于世,也表达了对各国人民从本国实际出发来选择其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生活方式的尊重。

当今世界,无论采取资本主义制度,还是采取社会主义路线,彼此间的相互吸收和渗透、相互学习和借鉴,都从未停止过。在我国,利用资本主义的文明成果(比如其资金、先进技术、管理经验等)来为社会主义服务,也早就是一种成熟的思想和方式。关键在于,对于未来社会主义的意识上,我们要改变那种静止的、刻板的研究方式,容纳和认同各式各样的社会主义探索和试验。中国共产党人在坚定不移地向着社会主义前进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在全球化时代的大国责任,力图把“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传布到更多国家和人群当中,这本身就源自一种对于未来社会主义的信念。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全部领域,明确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和意识形态立场,是我们全部研究工作必不可少的思想前提;但在关于国外社会主义实践的评价和标准上,却需要在观念上改变以意识形态来划线的研究方法。为此,作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学者,我们需要认真领会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论述的深切含义:“各国历史文化和社会制度各有千秋,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关键在于是否符合本国国情,能否获得人民拥护和支持,能否带来政治稳定、社会进步、民生改善,能否为人类进步事业作出贡献”○11。

[注   释]

○1 参见钟声:《世界不是文明拳击场》,《人民日报》2013年1月11日第5版。

○2 《中国通过改革开放探索出了一条独特的发展道路》,《人民日报》2018年10月16日第22版。

○3 张新宁:《马克思说过“瘟疫也是资本主义的丧钟”吗?》,http://www.szhgh.com/Article/opinion/zatan/2020-04-06/229538.html。

○4 参见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8日第1版。

○5 关于“低潮”的判断,不是本文的论点,却是世界社会主义研究需要在定量分析基础上做出的结论。这只能付诸以后的研究了。

○6○7参见俞思念、周强:《马克思主义本土化与21世纪社会主义的发展态势》,《理论视野》2017年第12期。

○8 参见毛莉:《旧体制危机开辟通往新体制道路:美共经济委员会委员哈拉比谈社会主义复兴》,《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3月14日第1版。

○9 参见《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6页。

○10 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讲演《顺应时代前进潮流,促进世界和平发展》,《人民日报》2013年3月24日第1版。

○11 习近平:《让多边主义的火炬照亮人类前行之路——在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议程”对话会上的特别致辞》,《人民日报》2021年1月26日第1版。

责任编辑 钱亚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