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功

认识白凤鸣那还是 1968 年的事儿。

那时我正在贾虎臣门下学艺，而且正学得如痴如醉。听师父讲，要想提高技艺，就得“经高师，访名友，多经广见”。正好师兄王德有个表舅叫白凤鸣，是个一生练武的老把式。在市里挺有名，功夫可以。于是，我央求王德帶我去拜访他表舅。

第一次见面，正值金秋送爽，气候宜人。在大同城东北角的东十府街 9 号院内，正锣鼓喧天，一派热闹气氛。一群孩子们在当院练武。可练武何须锣鼓？原来白凤鸣爱唱戏，喜热闹，每当练武时总要敲打响器，以助声威。练功场面颇有气派。当时只见孩子们轮番上场，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挨着练。或刀或枪或徒手或对练，五花八门。白凤鸣则双手叉腰立于旁边，不停地指点。时而叫停重来，时而告诫注意事项。

见有人参 观， 白师傅劲头更足。在孩子们演练之后，他主动登场展示拳脚功夫。先表演了他最为拿手的少林鞭杆， 套路虽然不长， 只有三十六手，然却招招精湛，式式有功。做每个动作时似乎都在与人交战之中。闪转腾挪，快慢相间，神形逼真。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个打出来的把式。随后又给我们展示了他的硬气功——手劈砖石。最后觉得劲没用完，手握拳头狠狠地连击青石板，嗡嗡作响，这才过瘾。然后起身作揖并微笑着邀我们进屋。当时白凤鸣已 77 岁高龄，如此身法，如此功夫，令人赞叹，令人佩服。

说起白凤鸣的身世，可谓传奇。白凤鸣又名白双狗，绰号“白口袋”，生于 1892 年，大同人，从小爱好武术。十三岁时父亲就送他到南寺开拳房的四和尚处学武。他从小聪明，意志顽强，学艺一点就通。晨钟暮鼓，循序渐进，从不偷懒。仅三五年时间便掌握了少林拳的基本功和套路及各种打法。他最喜欢师父教的那套少林鞭杆，简洁实用，携带方便，从不离身。直至练到力达棍尖，虎虎生风，与人交战时得心应手。他身体矫健，手腿敏捷，纵跳奔跑速度过人，为他今后施展功夫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他十八岁那年，家遭变故。先是母亲去世。父亲不甘寂寞， 随后外出闯荡新疆，一去杳无音信。他一人在家中孤独难耐，无以为生， 于是一咬牙，卷起行李投军于张作霖的奉军。因他有武功，受到上司重视，被提拔为武术教官。这样不但能训练士兵，还能坚持自己酷爱的武术锻炼。几年后又喜欢上了骑术，每天半夜起来训练。或在马背上练各种动作，或练飞身上下马。最有难度的动作镫里藏身反复练习。如此坚持， 马技娴熟，受到上司的重视，被调通讯连传送各种机密文件。

抗战胜利后，白凤鸣解甲归田，又回到了原籍大同。以织口袋为业，在他那十府街院内，兼授徒弟。当时以贾虎臣、尹云等为首的把式们，在大同市里西街乱衙门成立了国术馆。该馆每年正月在武庙（武庙街）聚集把式们互相交流并培训，然后派往各处任教。白凤鸣参加了培训后被派往阳高，在民团任教，之后他就往返于大同和阳高传授武术。

1969 年有一度时期我家也搬迁到东十府街，离白凤鸣院不远，方便经常过去帮他教徒弟。我和王德把贾师父处学得八法拳、通背拳也都教给了他的徒弟们。因此，我与白凤鸣成了忘年之交。第二年即 1970 年我调到大同钢厂上班，领导派我去阳泉钢厂实习，回来后从阳泉带回当地有特色的燕青拳、武松脱铐拳等。白凤鸣闻知，把我邀去热情款待，并指派最得力的徒弟梁淑英、田进财跟我学习，他也帮着记忆。他的谦虚认真的精神和待人诚恳的态度，很使我感动。

1974 年，我正在电建学校、城区十一校等多处教武术，7 月的一天，我带徒弟们去看望白凤鸣，见我去了老人挺高兴，马上召集徒弟们要和我的徒弟一起联欢互动。因为人多院小，移师到大街上，配以锣鼓又逐个演练起来。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我也就来了劲头，乘兴练了一趟拳。白凤鸣见我上场练，怕失颜面，觉得他也应该上场。当时他已 83 岁高龄，性格的使然，从不服老，也尽兴练了一趟拳。练后感觉还挺好，我们在欢乐友谊的气氛中结束了活动，我带徒弟们告辞回家。

谁知道第二天传来消息，说白凤鸣走了。只睡了一觉，醒来便去世。我当时心中百感交集，惋惜和自责充满心中。惋惜他健康的身体突然去世，自责昨天没有劝阻他表演，可他的个性能劝得住吗？

白凤鸣一生传承武术，所教弟子很多。最为出色就数姬才，他 1968 年开始跟白凤鸣学艺。姬才勤奋好学，白凤鸣非常爱惜，把少林范畴拳械教了不少，并单独把他的绝技少林鞭杆传给了姬才。姬才不负师望，珍爱鞭杆，苦练不止，到后来借这趟鞭杆多次夺得省级和国家级大赛金牌，特别是2006年参加郑州举行的第二届世界传统武术大赛时，荣获银牌，他的另一项寅午连环拳获得金牌。

姬才从小酷爱武术，志向远大，1970年为了提高技艺，又跟随姑父尹云（人称三尹师傅）去学。尹云是贾虎臣师弟，也是市里著名把式，白凤鸣爱徒心切，跑到大同公园欲和尹云讨回姬才。尹云当过国民党营教官，资历较深，而且曾在武庙培训过白凤鸣，所以白小心翼翼地和尹商量。尹云也高风亮节，说：“狗子（姬才乳名）是我内侄儿，我欲带在身边重点培养。如果你需要狗子，看他愿意回就回去吧！”最后姬才还是留在了尹云身边。但是白凤鸣惜才之心，追索之劳，令人佩服。他教徒弟不收一文，只为传承和弘扬中华武术！

姬才后来在尹三处学了不少东西。一趟寅午连环拳震惊武术界，成为大同市武术界的风云人物。姬才又教了不少徒弟，并且经常参加省市级乃至全国大赛，斩金夺银，战果累累。2010 年还被增补为市武协副主席。他所教的徒弟中又出了一个高手——湖北人王友水，传承了白凤鸣的少林鞭杆，打出很多好成绩。在一次全省武术比赛中这趟鞭杆受到了总裁判、原省体工队总教练、中国武术九段张希贵大师的高度赞赏。在 2019 年第八届世界传统武术锦标赛这场高级别的大赛中，王友水的鞭杆又夺得了金牌，为山西争了光。

除姬才外，白凤鸣的徒弟李德元、梁淑英、田进财、梁子清、李键、任茂、宋虎、朱兰成、薛建明、贾秀珍、贾进玺等人都很有出息。现年 66 岁的李德元双手练健身钢球 20 年，每只手内同时玩转 30 斤以上的数颗钢球，旋转如飞，让人看了吃惊，臂力腕力功夫深厚，应用到厨房炒菜中，单手翻转 70 厘米的扁锅得心应手。徒弟李键现为市美协副主席，至今坚持锻炼，他的双剑和枪术练起来犹如龙飞凤舞;田进财基本功好，太极拳水平高，现如今每天带不少弟子坚持常年锻炼;白凤鸣的五孙子白志斌不但传承了祖父的武艺，还秉承了祖父的武人性格，豪爽义气，为人处世遵循祖父的家训：忠孝传家德为本，仁义处世信当先。

选自《今日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