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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童心说”的超越性意义

2021-08-09李尔雅

雨露风 2021年6期
关键词:李贽童心思想

李尔雅

李贽,明代官员、思想家、文学家。李贽结束自己的生命时正值古稀,七十余载的人生,他被动又主动地退出封建官僚体制,彻底随心随性,甘于“异端”的名分,作一个疯癫狂狷的孤独存在。《童心说》收录于《焚书》,它的创作目的主要是驳斥曾经的友人耿定向之论,去批判当朝伪道学泛滥的虚假现象。在今天看来,“童心”一说的自我本真、自然教育的思想光辉愈加珍贵。这种难能可贵之处在与卢梭的《爱弥儿》进行对比时更为清晰。然而,李贽跨时空的超前思维并不是一种玄幻的存在,他最初甚至不是一个“狂人”。但是子女的早夭、友人的反叛,让他从心理上不由得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从自己的人生开始,慢慢延伸到整个社会。而只有当我们尝试理解李贽所谓的“狂狷”人生,才能更好地发现李贽《童心说》中饱含的总结性观点、发现明代实学在理學夹缝中艰难成长的代表性思想。

直白的“孩童的心”是明朝实学锋芒渐露的代表,它是“本心”,也是“初心”,正如幼儿一般懵懂,不会轻易被社会主流牵引。整篇文章语言激昂,多用反问、感叹,足以彰显李贽对于耿定向说他“以妄乱真”的激烈驳斥。也许,李贽在提笔的时候,心情是悲哀的。

之所以说“童心说”具有超前性,不仅仅是因为它批判了道学家虚伪的封建教条,更在于李贽能够冲出重围,大声肯定个体的意义、自我真实的想法。如若同《爱弥儿》作对比,就能发现二者的共通之处。从这一意义上来看,李贽拥有的是同时代人没有或者早已遗忘的勇气与自信,才能让他清醒又坚定地指出“回归本心、童心”这么一个直白的道理。

明代经济上剧烈的土地兼并,政治上高度的君主集权,思想上严酷的文化专制主义,均为历代封建王朝所少有。明代的政治与经济发展趋向,实际上已不能再束缚于严苛的程朱理学,但事实往往脱离理想状况。“理学”统治的思想疆域内,自然涌现了一批“实学”家。李贽属于这一批实学家中主张完全摒弃程朱理学、发展心学的一派。他主张“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看似十足的“叛逆色彩”,却是极富启蒙色彩的功利主义和个性解放思想的彰显,也是正在兴起的市民阶层的心声。所以,在这种背景之下,李贽面对耿定向莫须有的“纵情任欲”的控诉,直接捅破耿死板虚假的面孔,强调“真心”,更说明了“古之圣人……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的真理,一切从自己的本心出发,不刻意避免私欲才是一个人最自然最正确的成长方式。

在《爱弥儿》的教育过程中,卢梭指出人应该从一个纯朴的自然人向爱国公民转变,人的成长应是源于一个自然起点,理性和情感并非他的原初能力,知识和品德也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习得的。人在自然状态下,没有贵贱之差,知识是具体的,道德也是具体的。这就在人的发展层面上与李贽达成了共识。

若说李贽的一生是一个由缓至陡的上升性曲线的话,这条曲线其实也象征着他“反叛”的程度与速率。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李贽参加了福建乡试,并高中举人,李贽由此进入仕途。在为官的二十五年里,李贽与常人不同之处已有显现:他主张修庙学,不惜倾尽自己的俸禄去维持学业场所;他因为支付不了太多的路费,拒绝了妻女与自己同行返乡丁忧;他为官过于耿直、清廉,与周边官员们的关系一度僵硬。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社会大流中的一员,并没有成为一个人们口中的“狂人”。但是辞官后,他的“狂狷”态度开始变得浓烈。

万历九年(1581年)李贽辞官以后,客居在好友耿定理家中。但待到好友去世,其兄弟耿定向与李贽长久以来的矛盾便爆发了。也许是李贽绝不肯向伪道学耿定向低头,也许是李贽本就热衷独行、追求自我的性格与耿大相径庭,耿对李的批判最终上升到直接的人身攻击上,讥讽李蛰“候佛灭伦,挟妓宿犯”。这一切都让李贽从一个被命名的“异端”主动走向一个真正的“异端”层面。

在经历了人生曲线的大改动后,李贽“狂狷”的形象最终成型。与其说是被迫的,不如说是他索性而为。《童心说》收于《焚书》,作为他对于“纵情任欲”这一攻击性评价的回应。这时的李贽已不是年轻力壮时“狂在内心”的形象,他对于虚伪道学家的面孔已经厌倦。因而这篇论说文里运用了许多反问、感叹句,语调激昂,其实也饱含着他对于所谓的“维护道德伦理”之人的无奈与可怜。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态度下,李贽的“童心说”还能以婴儿孩童为喻,从人的自然发展角度出发据理力争,足以见得他渴望这个社会坚持本性、寻找自我的重视与期望。

《童心说》只是李贽在专制社会下拓展思想空间的一隅,但“童心”却是他毕生孜孜不忘,又一以贯之的重要理念。在这篇文章中,“童心”理念实则体现了李贽在真心、个性、自由三方面的总结。有趣的是,从弗洛伊德关于“本我、自我、超我”的理论层面进行对照,李贽“童心说”的三个观点也拥有三个维度,包含了他在人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如何正确处理个体思维关系上的思考。

首先从“本我”角度理解“真心”。“真”是“童心说”的根本内核和最终追求,也是李贽思想和生命的底色。李贽开篇便提出了“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的论断,直接将“真心”上升到人格本源的地位。所以,“真心”用弗洛伊德的思路来讲,就是人格结构的基础,它包含的是人自出生开始便具有的一切原始力量。就好比饿了就要吃饭,冷了就要穿衣一样,“真心”难以违背,如果失去了真心,也就等于自己在同做人的基本元素相对抗。出于真的原则,李贽对《六经》《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作了一番批评:“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所以,对于那一批虚假文人而言,李贽从文学创作的层面谈及“真心”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且夫世之真能文者……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以告状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

其次从“自我”角度理解“个性”。明代的文化禁锢直接将儒学家们的思想勒紧,让他们在封建教条中迷失。在文学上的体现就是:“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不能定义自己的存在,没有自己的意识,就是自我认知的缺失。而“自我”又恰恰是从个人建设完善社会道德建设的中间层。明代的学者一方面不能够抓住自己的“真心”,与做人的基本元素对抗;一方面在通向思想道德的路上,又不能找到自我,没有一点个性与棱角,借人之言言己,只是对先人的观点做一些无谓的重复。对于建设社会道德规范的框架而言,社会成员的精神结构既不具备思想基础,又在至关重要的中间环节无处寻找自己,那么这个社会的道德框架的状况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在用“超我”理解“个性”时,我们不难判断李贽对于明朝后期人心混沌局面的焦急情境。他想让这个社会正常运转,但是发现事情的根源在于人心。于是李贽在《童心说》里谈到“真心”,谈到“个性”,想让大家多多关注自己、找到自己,才能为社会道德的构建扭转方向。所以他最终强调的是“自由”。如果说前两种观点是对老百姓和知识分子的呼告,那么最后一点便是对统治阶层发出的警示。“医药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至论乎?”一切理论都有它适用的时代和场景,但是纵观明朝,迂腐的道德说教俯仰皆是,李贽说得很清楚,想让统治阶层多听听“迩言”,多看看社会大众的真正需求。当权者把手里的绳索松一松,给社会舆论和民众的大脑一点自由,所产生的效果将会是颠覆性的:“于凡今之人,从生到老,从一家到万家,从一国至天下……趋利避害,人人同心”。

只可惜,只有在社会变革之风吹遍整个大地时,人们才能纷纷站出来为李贽撑腰,大肆赞赏他的前瞻性眼光。而李贽,还满足于自己的死能够让自己名噪一时,他所在的时代,大多数人还在沉睡。

从《童心说》的超越性切入,再进一步细览李贽的生命曲线,目的不是避“童心说”这一理论不谈,而是想以一种更为真切、更为客观全面的眼光看待这篇文章,甚至是李贽的大部分理论主张。而运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对李贽在《童心说》里提出的三个维度进行创新解读,则是再一次从现代眼光出发,去肯定李贽思想的独特价值。纵使不能面面俱到,至少我们能够对李贽的看法从一个诡谲的“叛道者”变为一个热忱的“寻道者”,便是对于理解李贽作出了一些进步。现在,女性地位的提升,人类个性掌控社会,都在无形中与李贽的理念产生了对照。未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李贽思想中的闪光点也许会被重新解读,他的思想价值也将一直延续下去。

作者简介:李尔雅(1999—),女,河南南阳人,河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在读,研究方向:语言学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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