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荣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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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安仔被白人騙了

爬“农家乐”烧烤场旁边有一排小灌木，非常朴实的样子，安仔叫不上它的名字。

灌木丛中，挂满多彩的果实，青的、黄的、红的……密密麻麻地挤在树叶下面。

灌木丛很矮，安仔蹲下，将镜头放到灌木的根部，用仰视的角度，才能拍到那些藏着叶子里的果实。

没想到低矮的灌木，不起眼的小花，也可以结出体积比花大一倍、色彩如此鲜艳的果实，而且形状还很漂亮，扁圆的果子，橙红色，外面光滑，有凸起的8条纵肋，像极了小金瓜。细长的柄，将果实一个一个地吊着，又像极了过节挂在高处的灯笼。

原本朴实安静的灌木丛，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了。

以往，哪怕这种灌木在春天开了花，安仔也没兴趣去拍。因为它们单瓣、白色，花形又小，色淡且藏于茂密的枝叶里，实在上不了镜。

造物主是公平的，即使弱小或平凡的生命，也会有一个呈现自我的机会。

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都不可藐视呀，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特点和精彩。

“鲜艳的野果，表面看上去你依着我，我傍着你。它们会不会你欺骗我，我欺侮你呢？”

一想到被娃娘用计谋骗去5元，安仔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自己的5元，跟她甩出来的50元比，真是蚊髀和牛髀。

安仔想找娃娘算账，董志诚马上拦住他，听着他们谈话的白人从旁插嘴说：

“什么！安仔？才5元，你就心疼了！你不是那么小气吧？”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

安仔本来想跟他们理论一番的。可其他同学靠过来问是怎么回事。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哎，算了！”

说是这么说，可当旅游车拉着大家到了“农家乐”烧烤场后，安仔不想跟娃娘、董志诚他们玩，独自跑去摄影了。

“陈全安！快回来，别走散！”

安仔被班主任米老师叫回集体中。

烧烤前，他们得参加一个挖番薯的活动。

这就是番薯地啊！

安仔踏在沙土上，他觉得奇怪：

“是不是被骗了呢？这哪有番薯呀？”

白人一脸兴奋，他拿着铲子在沙土挖出一个大番薯，哇哇乱叫起来。

安仔这才明白，原来，番薯是长在沙土里的。

他也学着他们那样，拿着铲子，像挖掘机一样挖番薯。

挖到的番薯堆成一堆，他们再像搬运工一样，把番薯装到筐里，然后抬向烧烤场。

搬了不一会儿，安仔满头大汗。

烧烤场到处是烤番薯的香味，大家带来的名贵烧烤肉菜倒搁在一边。

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大家手舞足蹈，眉开眼笑，玩得可开心了。

烤番薯的香味，让他想到了另一种香味。

那是妈妈的味道，昨天夜里，他枕在妈妈怀里，闻到的妈妈的味道。

向西北的列车上，妈妈在翻看一本书，看到好句，念了出来：

“能够被世界温暖到，你才能感觉到旅途的美好。”

安仔感觉到旅途真美真好，因为他被世界温暖到了。

他遇见白云、棉田，遇见漫山遍野的牛羊、草原，遇见戈壁滩。这里的地平线无穷无尽，看不到时间的尽头。远远望去，站在风景里的人和牛羊，细如微尘。

安仔用手拍打着列车的窗玻璃，一路不断发出各种尖叫：

“快看，奥巴马！快看！好多好多云！快看！雪山！快看！好多风车！……”

妈妈怕安仔拍坏列车的窗玻璃，把他拉近身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样看，不累。”

安仔坐下，窗外草原的景色虽然狭小了一点，但他似乎离草原更近了。他闻到一股草原的清香，那是妈妈身上青草味的香水，他从小就闻惯了的香味，妈妈的味道。

妈妈曾经说过：

“如果有来生，我定做个草原儿女，骑马、放羊、种花、养雕儿……”

安仔知道妈妈小时候，对世界也曾有过像他这般的渴望和好奇：点起篝火，烤起全羊，穿上维族少女的裙子，让裙摆在音乐中热烈地旋转。这一刻，她和世界都在细茎鸢尾草心的尖尖上摇晃，狭小的内心空间与广袤的世界就这样轻易连接。

妈妈感慨地说：

“在旅途中，在大自然里，我再一次发现，其实一切都不值得焦虑，对生活无底线的顺从和妥协本不该成为常态。”

安仔听不明白妈妈的旅游“心得”，他只是喜欢跟着她到处去：

“有妈妈陪着，真好。就算是一座无名的小山，我也有赏花观草的乐趣。”

那天妈妈在睡梦中，突然被对铺的安仔轻轻摇醒：

“妈妈，窗外好美啊。快醒醒！我请你看戈壁滩上的日出！”

妈妈有着永不褪色的幻想，她和他静静地趴着，看车窗外天光云影在变幻，直至红彤彤的太阳在安仔明亮的眼睛里升起。

一路向西北，沿途的风景美到令人哭，列车车厢里充满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在一个高山湖上，奔波的又一天即将结束。

夕阳映红了山岩。

再见了，五彩滩的这抺金黄。

再见了，高山湖沁人心脾的蓝。

安仔曾在草原上打滚，身上留着青草的味道。

留在他的记忆中，还有葱郁的林木，以及大朵大朵亮得刺眼的白云。

曝晒之下，安仔在湖边过于亢奋地蹿跳，妈妈像勒奔马一样拉住他，问：

“你后悔跟着我出来奔波受罪吗？”

安仔的嘴角有一点阴影，那是朦朦胧胧的汗毛，他眨着眼睛说：

“不，躺在湖边的沙滩和妈妈的腿上还是很舒服的。”

妈妈得意地甩甩一头长发，眼睛闪闪发亮：

“好吧，恭喜你人生增加了新的滋味。”

“谢谢妈妈！”

“谢谢你，多年前，选我做你的妈妈。”

烤番薯的香味过后，是烤鸡翅膀的味道。

娃娘把鸡翅膀放在烧烤炉的网架上，鸡油滴在下面的炭上，发出“扑扑”的声音。

安仔心里不断期待着快点烧好啊，他肚子饿了！

他想拿起筷子翻动鸡翅膀，以免烤煳了，可他不想先跟娃娘、董志诚他们说话：

“他们合伙骗了我5元，哼！我还没生完气呢！”

过了一会儿，鸡翅膀变成淡黄色，娃娘在鸡翅膀上刷上一些蜜糖，继续烤着，又过一会儿，整个烧烤场肉香味阵阵，不时听到鸡油滴在炭火上发出的“滋滋”声。

鸡翅膀终于烤熟了，金黄喷香的鸡翅膀，香得安仔嘴角都快流出口水。

娃娘将烤好的鸡翅膀放在纸碗里，董志诚、白人急忙伸手抢着去接。

娃娘胖胖的兔子脸一笑，对他们说：

“这是给安仔的，他拍照片很辛苦！”

她将纸碗送给安仔。

董志诚、白人在一旁猛翻白眼。

安仔没有伸手去接，他的声音有点恼怒：

“我不饿！”

没想到，这时安仔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娃娘听了，一笑，放粘了声音，说：

“看你，还骗我说不饿。”

她的“骗”字一出口，安仔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同学一场，有什么好计较的。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多，而是计较的少嘛。

娃娘用柔和的声音招呼董志诚和白人：

“我马上给你们烤鸡翅膀。”

她的声音柔和得像天鹅绒一般，让董志诚和白人都不好意思再妒忌了。

安仔立马把碗中的烤鸡翅膀夹起，迫不及待地大咬一口，哇！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他们就这样热火朝天地围炉烧烤，鱿鱼、排骨、鸡腿……吃得肚子都圆滚滚的。

回程的车上，安仔和白人坐在一起。

白人拿出一本漫画书在看。

安仔忽然想起一件事：

“哎，我以前借给你的《童年下雪了》还给我没有？”

白人头也没抬，说：

“早就还了！是几米的那本漫画《童年下雪了》没错吧？”

安仔用手挠挠头，嘀咕：

“是《童年下雪了》没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了？”

昨晚妈妈讲的故事不好听，早上起来时，安仔还专门去书架找了一下，被妈妈催促快出门，没找到。他有个习惯，借书给人，会用一个本子记录，什么时候借出，什么时候归还。

安仔说：

“我好像没记得你还了那本书啊！”

白人有点不开心：

“《童年下雪了》是我上学期初向你借的，放暑假前我还给你了。你当时还检查过书本呢！你表扬了我，说我翻书不用沾口水，也没摺角、弄脏，阅读有品味。”

安仔看白人说得那么认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

白人有点激动，说：

“你肯借书给我，你真是个好人！我听爸爸说，藏书的人有句名言‘书与老婆，概不外借。我从来不借书给别人的，你居然肯借给我，心地真好！”

安仔有点不好意思了：

“难道我怪错了他？”

白人回忆说：

“《童年下雪了》里面有一个《叉叉熊》的故事。有一段文字我记得非常清楚—‘叉叉熊从小就是个受虐儿，他浑身是伤，如果你问他哪里最痛，他会轻轻摸摸他的心。但世界上谁没有受过伤呢？他坚持最痛的地方要用最美丽的方式包扎。这文字让我看了，觉得真温暖。作文时我还引用过，米老师还将我的文章当作范文，在班上读过的。安仔，你忘记啦？”

《童年下雪了》、叉叉熊的故事、白人的范文……白人说的关于那本书的种种细节，竟然如此的真实，他都不好意思怀疑白人有没有还书。

可能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又眼花，没找到那本《童年下雪了》。安仔有点尴尬，对白人说了声：

“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你没还书。”

3  安仔第三次被好朋友骗了

秋游的旅游车回到学校后，大家就解散回家。

安仔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背包有一连串电话的震动声。

“是谁打来的？”

安仔很好奇。

电话是妈妈的旧手机，平时放在他的书包里，千叮万嘱不要在学校拿出来，是关键的救急时刻才能用的。这个电话号码，在班里，就娃娘、白人、董志诚几个人知道。

打开电话，不是妈妈、爸爸打来的，居然是董志诚。

刚才才分开，竟然要动用电话叫自己回去，什么事啊。

电话里，董志诚的声音有点急：

“你能不能马上回学校？”

安仔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那么急：

“明天不行吗？”

董志诚语气坚定：

“不行！米老師要找几个人参加学校举行的‘真心话大冒险活动，娃娘、白人他们都回来了，现在就差你！”

课室里，只有董志诚一个人。

安仔擦擦头上的汗，问：

“其他人呢？”

董志诚含含糊糊地说：

“走了。”

米老师上星期交给董志诚一个任务：让他找班上的几个人选拔一下，参加学校举行的“真心话大冒险”活动。他忘记了米老师交给他的任务。刚才，米老师通知他要交名单了，他才匆匆忙忙找娃娘、白人、安仔他们来充数。

安仔问董志诚：

“你刚才是不是也跟娃娘、白人他们说‘其他人都回来了，现在就差你？”

安仔知道娃娘、白人书包里都偷偷藏有手机的。

他们没回来，应该是被家长接走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安仔有受骗的感觉。

米老师来了，问董志诚选了谁。

董志诚指了指安仔。

米老师又问：

“就他？”

董志诚回答：

“还有我。”

米老师用笔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表扬董志诚：

“我以为你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还完成得不错。你们好好准备，认真比赛。”

董志诚憨憨地笑了，直到老师的身影看不见，他还保持着这个表情。

安仔觉得很受伤：

“明明是你工作失误，没有在班上认真选拔参赛的人员，却骗了我回来充数！还居然受到米老师的表扬！真是太过分了！”

董志诚得意地吹了吹口哨，说：

“别计较啦！我不那样说，你会回来？”

安仔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眼里，像冒出蓝火，嘴唇在颤动着，董志诚对他的欺骗，他难以忍受地憎恶。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舌头像锈在嘴巴里。

他是个开朗的人，从不雀儿肠肚的小气。

他不喜欢欺骗的行为。

从安仔上六年级以来，他的父母就不再来学校接他放学了。学校离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有时他不想走路，就坐公交車，也就是一站路的距离。

前面有一对母女，看女孩的校服就知道，是与自己同一间学校的低年级女生。

母亲温柔地问女生：

“你今天的午饭什么菜最好吃？”

女生摇了摇母亲的手臂，说：

“猪肉炒菜花。”

母亲又问女生：

“给妈妈讲一个你今天觉得特别好玩的事！”

……

安仔很喜欢这种母亲与孩子交流的气氛。

他想起自己的妈妈，也是一个有着耐心和柔情的妈妈，乐意解答他的所有问题。

他放慢脚步，悄悄跟在母女身后，听他们说话。

大叶紫薇的紫色花条在高架路上伸展着颀长的身姿，仿佛薰衣草长在了空中。大串大串的花肩并肩，手拉手，在空中连成紫色的长廊，风吹过，就如同扬翅飞舞的凤蝶围绕枝头。

天色暗下来了。安仔想快点回家。

他倒不是怕黑。妈妈从小就教育他要勇敢。

两年前，有一次安仔想帮妈妈晾衣服。

他个子矮小，晾衣服时够不着高高的晾衣竿。他就搬来一张凳子，站上去再晾。

邻居看见了，对他的妈妈说：

“这么小的vv孩子，就别让他做了吧，多危险啊。”

妈妈笑着摇摇头说：

“不怕的，小孩子要多锻炼。”

妈妈一边在下面给安仔递衣服，一边保护他，让他感到有无穷的力量，一口气就把一大桶衣服晾完了。

安仔又想起白人刚才在旅游车上说的《童年下雪了》那段话：

“叉叉熊从小就是个受虐儿，他浑身是伤，如果你问他哪里最痛，他会轻轻摸摸他的心。但世界上谁没有受过伤呢？他坚持最痛的地方要用最美丽的方式包扎。”

安仔摸了摸衬衣上没有了5元的胸袋：

“回家如果找到《童年下雪了》，我就用最美丽的方式包扎受伤的心。我会原谅董志诚的欺骗，我会原谅娃娘的欺骗！”

“真心话大冒险”活动是学校文艺表演中的一个节目，类似相声。

为了拿出好的内容，学校找了一些学生来排练，希望有好的段子。

米老师负责帮学生排练，她对董志诚和安仔介绍这次“真心话大冒险”的主题是“诚信”：

“你们各说一个自己关于诚信的故事吧。”

董志诚很雀跃，他举手抢着要先说：

“这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它让我的内心充满温暖。”

董志诚讲开了自己的经历：

“有一次我去书店买书，交钱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本书我家里有的，就询问收银员是否可以挑另外一本。收银员干脆地答应着：‘当然可以！过了一会儿，她递给我钱，说：‘这本书28元，退给你。我愣住了，马上清醒过来，她一定是弄错了，以为我付过钱。接过钱，我心里暗自高兴，哈哈！妈妈给我的钱一分没花，还多了28元，我的零用钱又多了！当我正要转身离开时，脑海里马上闪出另一个画面，平时爸爸妈妈和老师让我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想到这儿，我赶忙对收银员阿姨说：‘阿姨，你弄错了，我还没有付钱呢！说完，我把钱递给她，阿姨这才回过神来，感激地看着我说：‘小朋友，你真诚实，太谢谢你了！”

……

安仔听着听着，不住地冷笑。这个故事，他在一本杂志上看过，这哪是董志诚的经历？

没想到米老师听了，很高兴，表扬董志诚：

“古人说：‘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讲诚信是我们每个人一生的必修课。你做得好。”

秋游那天，娃娘用欺骗的手段骗走了安仔5元;董志诚又用欺骗手法，哄骗了他回学校，他希望回家能找到那本借给白人的《童年下雪了》。可翻遍借出书籍的登记本，就是没找到白人还书的记录。而书架上，也没有那本书。

“我被三位好朋友欺骗了！”

安仔觉得好失败，那天晚上，他辗转了一夜。

轮到安仔说自己诚信的故事了：

“五年级时，有一次我的语文没考好，我怕被爸爸骂，就冒充他的签名写在试卷上。没想到骗过了米老师，却没骗得过爸爸。爸爸打了我一顿，他说最恨别人不诚实……”

米老师推推眼镜，打断安仔的话，说：

“这事是你编的吧！你冒充你爸爸的签名，我能看不出来？”

安仔急得满头是汗，分辩说：

“被爸爸打了之后，我发誓再也不讲假话去骗人！我最痛恨做假了。”

如果确认安仔冒充他的爸爸签名的事是真的，米老师可拉不下脸来。

她摆摆手，不再说安仔的故事是真是假了，只是说董志诚的经历真实感人，可以推荐给学校的文艺表演参考选用。

米老师说完，拢着董志诚的肩头往课室外走。

安仔急红了脸，朝他们的背影大叫：

“米老师！他的故事是假的！我的故事是真的！”

米老师没有回头。

董志诚回过头来，向安仔做了个鬼脸。

安仔站定，泪流满脸。

注：Sweet Lolita（甜美洛丽塔）

是一种服装的风格，以粉红、粉蓝、白色等粉色系列为主，衣料选用大量蕾丝，务求缔造出洋娃娃般的可爱和烂漫，在南方城市是最多女生选择的造型，走在大街上也不算太张扬。

中篇

1  放不下的志愿工作

隔着马路，安仔看见那座庞大的陈家祠就在对面广场的尽头。

安仔小时候看见陈家祠时，觉得它的外表古旧，远远没有它旁边的高楼大厦好看。

可长大后，他却很喜欢它。

以前，他跟父母进去游玩，印象最深的，是厅堂、走廊上到处都是木雕、石雕、砖雕、陶塑、灰塑，这些雕塑，表现的是梅兰菊竹、花鸟虫鱼、岭南佳果、历史典故、戲曲人物，每一个都有着好玩的故事。

学校外游活动，也常常来这里，安仔跟过画画班的老师来这里写生，算是比较熟悉的地方了。

陈家祠在马路的北面，安仔从南面过去，要穿越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斑马线对面的红灯亮起，一批行人自动停步。

一些不守规则的人却穿越前面站立的人群，直接站到马路上，只为等车未开到面前时，找个空隙冲过马路。

那些电动车，送外卖的，送矿泉水的，送快递的……驾驶它们的主人眼里是没有“红灯”的，他们全都像《动物世界》里的箭猪，胡乱在大街上“拱”，看着都叫人心惊。

不安分的电动车、不守交通规则的行人……他们制造了很多城市的险象，让安仔觉得大人对小朋友“要注意交通安全”的叮嘱不是一句废话。

斑马线对面的红灯又一次亮起，不少行人自动自觉停步。

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走到一个肥阿姨面前，将一根棒棒糖递给她。小女孩红着脸说：

“阿姨，我有一颗糖，送给不闯红灯的你！”

肥阿姨警惕起来，她用厌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小女孩。

肥阿姨看来不相信“咁大只蛤乸随街跳”（指天上掉馅饼）的，她好像认为那颗糖里面有毒药，急忙摆手，连连后退，满脸惊恐的样子。

提着蓝色布提袋的安仔走到小女孩面前，接过她还没收回的棒棒糖，麻利地剥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一边吧嗒着糖一边说：

“好甜！好吃！”

由于有东西塞在嘴里，他说的话含含糊糊。肥阿姨还是从他那充满笑意的脸，看出这糖是无毒的。

安仔指了指站在另一边的两个也穿着校服的小男生说：

“你看看他们手里举着的牌子……”

肥阿姨看了一下牌子，上面写着：

“我有一颗糖，送给不闯红灯的你。”

他们是宣传交通安全知识的志愿者！肥阿姨算是明白了。

指示行人可以安全过马路的绿灯亮起，肥阿姨笑眯眯地接过小女孩递来的棒棒糖，微微一笑，说了一声：

“谢谢！”

小女孩没有了先前的害羞和胆怯，她向为自己排解了尴尬的安仔投来感激的眼神。

安仔咧嘴一笑。如果不是今天要去医院看望爷爷，他也会和她一道站在这里宣传交通安全知识的。

“我有一颗糖，送给不闯红灯的你。”是米老师组织的志愿活动，通常是在周末或者寒暑假期。学生们每三人为一组，在马路的四个路口，维持秩序。

学生们拿着两袋糖和一个“大拇指”的指示牌。他们轮流分工，一个拿指示牌，两个派糖。当红灯亮的时候，其中一个拿着指示牌，拦着人行道，提示行人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要闯红灯。看到有等绿灯的人，他们就送给他一颗糖，用“大拇指”给他“点”一个赞。

过马路要做到“红灯停，绿灯行”，遵守交通规则，不闯红灯，这是现代文明人基本的素质，安仔参加这个宣传活动有6年了，他清楚，城市里，有很多人还欠缺这种素质。

来陈家祠的一路，安仔看到不少没人维持秩序的路口，总有一些急着过马路的人，他们也不管行人交通指示灯是什么颜色的，自以为是地冲到马路上，拥挤的时候，竟有种像电视上看到猪槽里受惊的猪那样互相碰撞起来。

安仔微笑着向那个小女孩竖了个大拇指，转身走了。

马路边上，那些“都市模特”般的大厦，一定会看到他们的努力的。安仔抬头，看着那些高楼，在想去一幅美丽的画卷：

“我希望你们在高处，看见马路口那些本来也不相识的人，‘红灯停，绿灯行，像水银一般很自然地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分开。大家都遵守交通规则，我们才有一个剪裁得规规矩矩的新社会，崭新、光亮……”

“志愿者”是一种神奇的工作，是收集微笑与认同的人。

安仔本来想过马路，到对面陈家祠那边的路口，跟带队的米老师打一个招呼。现在，他觉得没必要了。

昨天，安仔已经跟米老师请了假，表示不能参加这次的志愿活动。

惦记着这次活动，他特意绕道来看看小师弟小师妹们做得怎么样。

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了，安仔朝陈家祠那边的路口挥挥手，也不知道米老师有没有看见，他撒开双腿飞跑起来。

爷爷在医院等着他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