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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军」已经融入到藏汉人民的血液里了

2021-07-21孙建伟

西藏人文地理 2021年2期
关键词:昌都烈士陵园拉萨

孙建伟

父亲孙振甲,原18军司令部警卫营班长,代理排长

朝圣

我的家在河南西部的洛阳,位于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秦岭—淮河一线上。这里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隋唐大运河的中心,也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这里距离拉萨3000多公里,与拉萨经度相差21度、纬度相差5度、海拔相差3000多米,气压相差30多千帕。遥远的距离阻断了联系,家乡人很少有人知道18军,也不太了解西藏。但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耳濡目染,我的生活中却充满了西藏。

打我记事起,就常听说西藏、18军、张国华、谭冠三,糌粑面、酥油茶、帐篷和锅庄,常翻阅相册里的西藏,布达拉宫、雪山、帐篷。家里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我爸在18军荣获的,压在箱底的三枚闪闪发亮的军功章。

从小,爸爸就是我们的偶像,去西藏就是我们最大的梦想。爸爸从一个农村的苦孩子,成长为一名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18军他学文化、学知识、学技能,是18军塑造了他坚强的人格、是18军奠定了他人生的基础。

很早以前,我就在脑海中构建了立体的西藏,高耸的喜马拉雅山、奔腾的雅鲁藏布江,艰辛的天路,善良的藏民,菩萨一样的18军。西藏是爸爸魂牵梦绕的地方,是爸爸的第二故乡。西藏是神一样的存在,拉萨如梦一样的吉祥。

几十年的思念,几十年的感想。2020年10月,在父亲进藏70年之后,我与其他四十多位18军子弟一起,受昌都市政府邀请参加昌都解放70周年庆典活动,同时重走父辈进藏路,去朝圣世界之巅,去拜会父亲的第二故乡,用心体会,用身丈量,去感受他们曾经的苦难,去追寻他们坚定的理想。

洗礼

这次重走父辈进藏路,我们跨过三江并流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跨过帕龙藏布、雅鲁藏布,跨过横断山脉,途经二郎山、雀儿山、贡嘎山、念青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历经20多天,行程2200多公里,经历了四五千米的海拔高度,经历了低气压的考验,经历了缺氧低温的洗礼。

康定早行。10月4日,早上5点多钟,夜还是漆黑一片,天上也没有星光,冒着清冷的寒风,我们从康定出发了,一出城就要爬山,窄窄的、弯弯曲曲的山道在山上绕来绕去,越往上走雾越大,黑黢黢的大山上就我们几辆车,前车打开大灯,灯光也就照亮几米,远处则是一片白茫茫。司机瞪大眼睛,紧盯前方,其他的人也都高度紧张。车队只能像蜗牛一样慢慢往前移动。这大概就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夜间行路难上难了。等到天亮我们才知道我们已通过最危险的路段,爬上了四千多米的折多山。

折多山高反。10月4日早上,天刚放亮,我们到达折多山口,这里海拔4296米,刚下车,觉得鞋底好像粘上了东西,厚了不少,在地上蹭了蹭,也没蹭下什么东西,随着大家往前走,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似乎只有思想在清冷的天空翱翔,心灵在迎接初升的太阳,难道是灵魂出窍,神游四方?问了常走川藏的朋友,才知是高反和缺氧。在我旁边,有个姐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大家赶忙让她吸氧,口服葡萄糖,她双手颤抖,竟然打不开软包装,看到这种情况,随行的年轻人赶紧把她拖上小车,不顾危险,高速往山下冲去。

甘孜夜不能寐。10月4日晚,到达甘孜后,入住甘孜县天合藏文化国际酒店。晚饭糌粑面清新、酥油茶飘香,藏族同胞歌聲高亢、舞蹈奔放。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怀着感恩的心情,期待晚上早入梦乡。刚躺下,一天的疲乏袭上身来,很快睡着。但是不久心口就像压上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很快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呼吸短促,气喘吁吁,赶紧自我调整,做深呼吸。十几分钟后,情况好转,再次入梦。但是好景不长,又被惊醒。再做深呼吸、再次调整。就这样,反反复,直至天明。

他念他翁下山。10月13日,午饭后,我们乘车翻越他念他翁山,上山很快,感觉也就个把小时,沿途大山舒展,很多地方挂满经幡。穿过山口观看了怒江七十二拐。然后下山,本以为七十二拐之后就到山底,但是一直是下山、下山,好几个小时,还是下山,直到夕阳西下,才来到怒江江边。

通麦大桥后怕。10月13日,早饭后,沿帕龙藏布向下游,在和易贡藏布交汇的地方,我们看到了318国道上著名的通麦大桥,该桥曾因地质状况复杂,几次重修、重建。我们路过时还发现沿途许多地方有泥石流的痕迹。在路上听当地的朋友讲,有一次泥石流从左岸山上冲入河中,在河中形成堰塞湖,淹没了右岸的道路,当大家在研究抢险方案时,却听到右面山上有人求救,循声找过去,发现一辆汽车架在树梢上摇摇欲坠,呼救的人困在车中,无法下来。经过一番周折,才将人安全救下。原来当左岸山体垮塌时,他们的车正好行驶在右岸的路上,大块的山体在狭窄的山谷形成强大的气流,把车吹到了右岸的树上,避免了被泥石流吞没的危险。现在,通行在这样的路上,保不齐什么时间就会有飞石、滑坡,唯有祈求老天别下雨,祈祷山体要坚强。

膜拜

这次重走父辈进藏路共祭奠甘孜县烈士陵园和18军的女兵墓等烈士陵园和烈士墓14处,慰问部队和参观军史馆6处,参观革命纪念馆和革命遗址20处。

在甘孜我们膜拜烈士陵园,知道战士们剿匪打仗,饿着肚子修机场,没有粮食就挖野菜、抓田鼠、麻雀充饥,宁愿饿断肠,不拿群众一粒粮。甘孜人民深受感动,称赞18军为“嘉色巴”(新汉人)。在雀儿山,我们看望了张福林烈士陵园,我知道了睡觉坡度30度,气温零下30度,工作激情有热度,看到了习总书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的两路精神。在昌都烈士陵园,我们膜拜解放广场,知道了不畏艰辛千里迂回、不怕高寒缺氧天兵天降。在怒江桥,我们膜拜了战友情深,以身殉江的排长,膜拜了为赶工期,加班加点,壮烈牺牲的无名烈士,知道了献身和责任。在通麦大桥,我们膜拜了在川藏线十勇士烈士陵园,知道了不怕困难,越是艰险越向前的无私奉献精神。在布达拉宫广场,我们膜拜和平解放纪念碑,祝愿藏汉情谊源远流长。

困惑

2020年是昌都解放70周年,18军子弟有42人参加庆典活动。明年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能有多少人参加活动,10年以后,还会有多少人能进藏参加活动?随着时光流逝,老18军战士越来越少,老18军子弟年龄越来越大,西藏离我们的距离没有变,但我们去西藏将会越来越难。我们传承18军精神,不到西藏终是遗憾。

昌都解放碑

顿悟

10月19日,趁晚餐后的一段时间,我和纯贵哥一家、齐峪姐一家一起到拉萨的大街上看看街景,出西藏岷江饭店右转,沿大街前行,大路上车水马龙,街边烧烤店里人声鼎沸,远处不时飘来街舞的劲爆音乐。这是拉萨吗?陌生的、现实的拉萨!进藏已经半个月,不再有高反、身体感觉舒适,恍若在北京。这时有一个先生主动和我们搭话,问我们从哪来的,我们说北京。他仔细端详我们衣服臂章上的18军。我以为他只是对图案感兴趣,就随便问了一句,你知道18军?他抬起头郑重地说,知道,知道。置身现代的拉萨,看着繁忙的街景,我想18军整编为西藏军区已近70年,这位不到60岁的同志怎么会知道18军,于是又问他18军军长是谁,张国华,他立刻回答。我看了看齐峪大姐,又问政委是谁,谭冠三,他又快速答道,没等我再问,他接着说,18军解放了西藏,平定了叛乱,解救了西藏人民,也解救了在西藏的漢人,我家是上海的,没有18军,我们家也不可能在西藏生活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回去了。后来他又热情地介绍我们去参观西藏军史馆,又和我们合影留念。

回去的路上,我豁然开朗。老18军没有走,他在人们的心中,他已经融入藏汉人民的血液里,老西藏精神没有走,他早已化作历史的丰碑,化作永恒的记忆。

西藏的发展短短几十年,跨越上千年,能够从奴隶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能在藏传佛教的统治下诞生出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这与18军模范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统战政策是分不开的。老18军有坚强的党性,始终牢记初心,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他们有信心团结起强大的队伍去解放西藏,有决心克服一切困难把红旗插到喜马拉雅山上。他们用爱心去温暖感化西藏人民,用耐心去争取不同阶层的理解支持,用恒心去建设西藏、扎根西藏、献身西藏。

青藏高原是一片深情的土地,藏族是感恩的民族,生活在这片冻土上的人民是善良的人民,他们的心是热的。埋葬在这片土地上的老18军的先烈谭冠三、王其梅、张福林……早已与喜马拉雅山、雅鲁藏布江融为一体,与江河同在,与日月同辉。

回到饭店,蓦然抬头,发现电子显示屏上“热烈欢迎18军子弟重走父辈进藏路!”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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