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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另一个名字叫孤独

2021-07-17亨利戴维梭罗

北方人 2021年13期
关键词:伐木邮局除草

文/[美]亨利·戴维·梭罗

在这美妙的黄昏,我的身心融为一体,大自然的一切尤显得与我相宜。

夜幕降临了,风儿依然在林中呼啸,水仍在拍打着堤岸,一些生灵唱起了动听的催眠曲。伴随黑夜而来的并非寂静,猛兽在追寻猎物。

这些大自然的更夫使得生机勃勃的白昼不曾间断。

我的近邻远在一英里开外,举目四望,不见一片房舍,只有距我半英里地的黑暗的山峰。四周的丛林围起一块属于我的天地。

远方临近水塘的一条铁路线依稀可辨,只是绝大部分时间,这条铁路像是建在莽原之上,少有车过。

这儿更像是在亚洲或非洲,而不是在新英格兰,我独享太阳、月亮和星星,还有我那小小的天地。

然而,我常常发现,在任何自然之物中,我们都可以找到天真无邪、令人鼓舞的伙伴。

对于生活在大自然之中的人们来说,永远没有绝望的时侯。我生活中的一些最愉快的时光,莫过于春秋时日阴雨连绵独守空房的时刻。

人们常常问我:“你一个人住在那儿一定很孤独,很想见见人吧?特别是在雨雪天里。”

我真想问问他们:“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不也是宇宙中的一叶小舟吗?我为什么会感到孤独呢?我们的地球不是在银河系之中吗?将人与人分开并使其孤独的空间又是什么?”我觉得使两颗心更加亲近的不是双腿。

试问,我们最喜欢逗留何处?当然不是邮局,不是酒吧,不是学校,更非副食商店;纵使这些场所使人摩肩接踵。我们不愿住在人多之处,而喜欢与自然为伍,与我们生命的不竭源泉接近。

我觉得经常独处使人身心健康。

与人为伴,即便是最优秀的人相处也会很快使人厌倦。迄今我尚未找到一个伙伴能有独处那样令我感到亲切。

当我们来到异国他乡,虽置身于滚滚人流之中,却常常比独处家中更觉孤独。孤独不能以人与人的空间距离来度量。

一个真正的勤勉的学生,虽置身于拥挤不堪的教室之中,也能像在沙漠中的隐士一样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整天在地里除草或在林中伐木的农夫虽孤身一人却并不感到孤独,这是因为他的身心均有所属。但一旦回到家里,他不会继续独处一方,而必定与家人邻居聚在一起,以补偿所谓一天的“寂寞”。

于是,他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学生怎么能整天整夜地单独坐在房子里而不感到厌倦与沮丧?他没能意识到,学生尽管坐在屋里却像他在田野中除草,在森林中伐木一样。

社会已远远背离“社会”一词的基本意义。尽管我们接触频繁,但却没有时间从对方身上发现新的价值。

我们不得不恪守一套条条框框,既所谓“礼节”与“礼貌”,才能使着频繁的接触不至于变得不能容忍而诉诸武力。

在邮局中,在客栈里,在黑夜的篝火旁,我们到处相逢。我们挤在一起,互相妨碍,彼此设障,长此以往,怎能做到相敬如宾?毫无疑问,相互接触的减少决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重要交流。

假如每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住一个人——就像我现在这样,那将更好。人的价值不在其表面,我们需要的是深刻的了解,而非频繁却浅薄的接触。

身居陋室,以物为伴,独享闲情,尤当清晨无人来访之时。我想这样来比喻,也许能使人对我的生活略知一斑:我不比那嬉水湖中的鸭子或瓦尔登湖本身更孤独,而那湖水又何以为伴呢?

我好比茫茫草原上的一株蒲公英,好比一片豆叶,一只苍蝇,一只大黄蜂,我们都不感到孤独。我好比一条小溪,或那一颗北极星;好比那南来的风,四月的雨,一月的霜,或那新居里的第一只蜘蛛,我们都不知道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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