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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邕《李秀碑》的风格与价值探析

2021-06-20赵永远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1年4期
关键词:书法

赵永远

摘 要:李邕《李思训碑》和《麓山寺碑》向来为艺林所重,而《李秀碑》却由于好的拓本不多,流传不广,知之者甚少。文章结合李邕其他书迹,分别从用笔、结字和章法三个角度对《李秀碑》的风格特征进行分析,认为《李秀碑》雄浑深厚,沉着痛快中兼有含蓄浑融之妙,可被视为李邕晚年书风的典范。此碑不仅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并且这种风格的形成对于唐代书风从初唐向盛唐的转变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关键词:李邕;《李秀碑》;书法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0年上饶师范学院校级自选课题(202015)“李邕对北宋行书变革的影响研究”研究成果。

一、李邕书迹概况

李邕在书法史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书法名家,他继唐太宗之后以行书入碑留下了诸多碑版书迹。时人杜甫称其“碑版照四裔”,高似孙《纬略》则称其所书碑版达八百多通。当然八百只是一个虚数,但根据历代文献记载来看,李邕书碑的数量绝不亚于唐代欧、虞、褚等大家。只是由于历经战乱,唐代的文物古迹遭到了严重破坏,李邕生前留下来的佳作也所剩无几。截至今日,能见到李邕的手札主要是《晴热帖》和《久别帖》,碑版书迹主要有《李思训碑》《麓山寺碑》《端州石室记》《卢正道碑》《李秀碑》《法华寺碑》《灵岩寺碑》《任令则碑》《东林寺碑》《叶有道碑》《娑罗树碑》,其中以《麓山寺碑》和《李思训碑》最为著名。

《麓山寺碑》又称为《岳麓寺碑》,唐开元十八年由李邕撰文并书,原石存于古麓山寺,现存于长沙岳麓公园,碑石局部虽遭剜损,但仍不失其神貌。何绍基在《东洲草堂金石跋》中提出:“此碑沉着劲栗,不以跌宕掩其朴气,最为可贵。”梁巘在《承晋斋积闻录》中谓:“《云麾碑》尚飘,至《麓山》极沉着矣。”确如上述所言,此碑用笔多用重按,笔画刚直有力,圆转较少,字形多横向拓展,重心压低,在敦厚宽博之余又有几分拙朴之态,是李邕书迹中沉着质朴风格的代表。

《李思训碑》又称为《云麾将军碑》,唐开元十八年由李邕撰文并书。碑石立于陕西蒲城县,下半截漫漶严重,字不可读,上半截虽有残缺,但字迹仍比较清晰。此碑与《麓山寺碑》的书写时间相差十年之久,因此二碑的风格也千差万别。《麓山寺碑》沉着凝重,而此碑则极为瘦劲纵宕,用笔多侧锋起笔,中侧并用,落笔尽显锋芒,行笔果断而刚劲有力。字形多纵长,字势极为险峭,欹侧不平,是李邕诸多碑版书迹中与二王书风相对比较接近的一类。但比之二王更见凌厉,妍丽中又富有强劲豪放的气势,清人王文治评价此碑“尤为纵宕,其锋势欹侧处,皆有异趣”。

除了上述的《麓山寺碑》与《李思训碑》,其他如《端州石室记》《灵岩寺碑》《卢正道碑》等碑刻也十分精彩,《晴热帖》《久别帖》这一类的手札小行书用笔亦是爽劲灵动,深得二王的精髓。对于这些书作,尤其是《麓山寺碑》与《李思训碑》,历代书家的评述络绎不绝,惟《李秀碑》好的拓本较少,流传不广,以致鲜有人论述。此碑虽然在一些用笔习惯上与《麓山寺碑》和《李思训碑》有些相似,却呈现出与之完全不同的风貌,在李邕众多书迹中,着实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二、《李秀碑》的风格

《李秀碑》又可以称为《云麾将军李秀碑》,唐天宝元年由李邕撰文并书,时间上与《李思训碑》间隔22年,风格上与前者大相径庭,是李邕晚年最突出的佳作之一。原碑石早已破裂被人制作柱础,至清代仅剩二础,且漫漶严重。目前存世拓本不多,佳拓更是难寻,故而钱大昕感慨“余访此碑未损本四十年未得”。在为数不多的拓本中,公认以故宫藏李宗瀚全拓本为最佳。元人顾观称赞此拓本“沉著痛快中有含蓄浑融之妙也”。

(一)用笔方圆兼备,线质浑厚圆融

从用笔的角度来说,此碑起收转折相对内敛含蓄,少了《李思训碑》中许多尖利方折的棱角,似《麓山寺碑》般厚重,但又比《麓山寺碑》更为含蓄圆融。用笔方圆结合,骨丰而肉润。如图1中“柏”字,横画和竖画均写得十分圆润厚实,起笔方圆结合,内方而外圆,行笔以中锋为主,线条显得浑厚凝重。撇捺亦是如此,如图1中“夫”字,浑厚雄壮,丰润饱满。在很多字的转折处,《麓山寺碑》和《李思训碑》往往顿笔下行,而《李秀碑》却如图1中“四”字一般,圆转直下,内含刚劲,显得线质更加浑厚饱满,如绵里裹铁。

(二)结字欹侧相生,字势外拓奔放

在结字上,《李秀碑》的处理方式十分巧妙。如图1中“寻”字,上面的“彐”三个短横没有任何倾斜之态,竖画倾斜度却十分大,下方“工”、“口”和“寸”字则随势生姿,长横突出,竖钩微微倾斜,可谓是似欹反正。有些字整个都成左右倾斜的势态,如图1中“见”和“朔”字,二者分别呈右倾和左倾势态。此外,在字内空间的虚实对比上,此碑也安排得十分妥当。再如图1中“见”字,上方较长,里面较疏,下面撇和竖弯钩十分内敛,重心下低,显得十分笨拙可爱。这样生动巧妙的处理方式,正如王文治所说“以荒率为沉厚,以欹侧为端凝,北海所独,尤《云麾》所独。”

在字形结构上,个别字采用了夸张竖画的手法,如图1中“军”字,竖画被拉出很长,重心上移,与“见”字形成鲜明的对比。除此之外,有些左右结构的字往往呈外拓形。如图1中“润”字,左边的竖画相对垂直,右边的竖画明显向外鼓出。而“朔”字不仅右边竖画呈圆弧状,左边亦是往外鼓出成圆弧状,外拓的字形非常明显,这一点也是《李秀碑》与李邕其他书迹不一样的地方。对于书法来说,字的外形越往外鼓出,字内的留白也就越多,便若有一种真气弥漫其中。因此,李邕此碑具备一种雄浑大气的阳刚之美。

(三)通篇字字侵让,章法错落跌宕

从整体来看,此碑突破了原来界格的限制,字字独立,使得长短相间或左右开阖的字汇聚至一起,错落跌宕,在沉着朴厚之余有一种痛快酣畅之感。如图2中每一行字的重心均不在一条直线上,呈现出“东倒西歪”的天真烂漫之态,其余三行亦是如此,只是幅度不同。这种特征的形成,不仅源于其独特的用笔和结字方式,也与其对字与字之间关系所做出的调整有关。正如徐渭对李邕的评价“遇难布处,字字侵让,互用位置之法”。此碑纵有列横无行,上下之间并无牵丝萦绕却又有明显的呼应关系,如图2中的第一竖行,上下字之间通过收放和挪让相互衔接,顾盼呼应,使得整个作品敦厚而又不失灵动。

通过以上对《李秀碑》用笔、结字和章法的分析,可以得知《李秀碑》的用笔虽与《麓山寺碑》同属厚重一路,但相对更加圆润含蓄;体势虽类《李思训碑》,但用笔大不相同,加之很多字的外形呈外拓状,更显雄浑深厚。因此,《李秀碑》的风格既不同于《麓山寺碑》,也不同于《李思训碑》,更是与《久别帖》和《晴热帖》相差甚远。总体来看,《李秀碑》的风格在此前两碑的基础上为之一变,形成一种雄浑豪放、朴厚圆融的新面貌。

三、《李秀碑》的价值和意义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知《李秀碑》雄浑深厚,奇伟倜傥,在艺术上的价值上绝不亚于《李思训碑》和《岳麓寺碑》。翁方纲评其“是碑北海书之最遒美者,远在陕北《云麾》之上”。对于《李秀碑》和李邕的其他书迹,人们或各有喜好,但《李秀碑》的出现代表了李邕的晚年书风,意味着李邕书法艺术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对于研究李邕書法艺术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同时,《李秀碑》这种风格的形成对于唐代书风从初唐的瘦劲飘逸过渡到盛唐时期以颜真卿为代表的雄浑豪放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如徐利明在《中国书法风格史》所说“颜氏早年学书于褚,故用笔多清雅秀润,而雄浑朴厚,则为兼采大王小楷《东方朔画赞》和早于他而书名噪盛唐的李北海后期书法所产生的新气象。”通过以上的比对分析,可以得知在《麓山寺碑》和《李秀碑》之间,还是《李秀碑》的用笔更加浑厚圆融,字形外拓奔放,其风格也更贴近之后的颜体风范。因此,《李秀碑》不仅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对于研究唐代书风的变迁也具有一定的史学价值。

除此之外,《李秀碑》还为后人提供了一个可供取法和参考的艺术典范。李邕书法在学习二王的基础上,兼取北碑的意趣,将二者巧妙地结合起来,不仅具有南朝书风灵秀多变的一面,同时具有北朝书风浑厚朴拙的一面。这种行书风貌,不仅力矫时风之弊,刺激了唐代中后期行书变革的风气,更是受到了唐以后历代书家的推崇,至今依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在李邕的诸多书迹中,《李秀碑》是个中翘楚,其不仅蕴含着丰富的艺术语言和技巧供今天的书法爱好者学习,更难得的是为后人树立了一个如何创新求变、融通南北的艺术典范。

参考文献:

[1]何绍基,沈树镛.东洲草堂金石跋 郑斋金石题跋记[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2:111.

[2]梁巘.承晋斋积闻录[M].洪丕谟,点校.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84:16.

[3][5]王文治.快雨堂题跋[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35,35.

[4]马成名.寰宇读碑书系·海外所见善本碑帖录[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4:100.

[6]司空图.二十四诗品[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1.

[7]刘宗彬.徐渭小品[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0:122.

[8]徐利明.中国书法风格史[M].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1997:285.

作者单位:

上饶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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